华灯初上,朱国瑞最终决定在沈万三的府中下榻。
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后,他带着沈森和赵德胜到院门口的大街上遛起了弯。
街上的行人不多,三人惬意地散着步。
迎面,一个嚼着块饼子的敦实汉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朱国瑞并没有太过注意此人。对方却故意放慢了脚步,偷眼打量了他一下。等看清他的面容,吃饼的汉子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经过两个路口,路边出现了一家客栈。
几匹快马急奔而来。马上下来一个脸色煞白、五官挪位的官员。他双手捂着肚子,急匆匆地向客栈里走去。
“友谅,快帮本官找间茅厕!”官员低声催促着一名随员。
“您再坚持一下。”随后下马的陈友谅连忙跑进了客栈。
“噗”
一股臭气飘散出来,官员用力夹紧了双腿。
等把官员安顿好,陈友谅笑眯眯地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其他随行人员。
“都进去吧,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某帮你们去把马拴好。”
众人连忙道谢,急匆匆地进了客栈。
朱国瑞觉得好奇,情不自禁地看向陈友谅。正好看见他将一包粉末洒进了路边的小水沟。
发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陈友谅指了指身上的官衣,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转身回了客栈。
给上官下药,这是个狠人!朱国瑞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咱们回去吧。”
怕再碰上什么怪异的事情,朱国瑞赶紧打道回府。
一处破院子的墙上露出了三个脑袋。朱元璋带着吴家兄弟悄悄地观察着朱国瑞。
滑寿昨天就去溧阳出诊了,他们扑了个空。几个人核计了一下,准备明天一早就去溧阳找人。为了避免暴露,他们找了一处废弃的院子暂时落下了脚。
吴良在李家庄见过朱国瑞。他指着走在街上的朱国瑞,小声对朱元璋说:“上位,俺刚碰上的就是这个人。他就是李家庄的那个千户。”
“上位,听说是破虏军收编的驴牌寨。那上次炸咱们的是不是就是他?”吴桢皱着眉头问了起来。
“狗日的,肯定是他!他就是破虏军的主帅朱国瑞。”
想起惨死的姚忠、张初三等兄弟,朱元璋愤恨地捶了一下墙头。
灯光下,正与沈森攀谈的朱国瑞无意中转过了脸。
吴家兄弟赶紧把头低了下去。朱元璋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呆愣愣地看着他。
好在朱国瑞并没有注意到墙上有人,继续说说笑笑地向沈府走去。
“上位,你怎么了?”
吴良抬头发现朱元璋面色异常,赶紧问了一句。
“怎么会是他?”朱元璋眉头紧皱,跳下了墙头。
吴家兄弟也赶紧跳下来,关切地问道:“上位,你莫非认识此人?”
“他就是把俺打进粪坑的那个人。”
“啊?”吴家兄弟同时张大了嘴巴。
半晌,吴良才缓过神来道:“那上次咱们追杀元军时,拿刀威胁你的也是他?”
朱元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用力点了点头。
“那俺这就去宰了他!”吴桢起身就要往外走。
朱元璋一把拉住他。
“别冲动!”
吴桢回过头诧异地看着他道:“上位,咱们的仇不报了?”
朱元璋咬了咬牙道:“你先偷偷跟过去,看看他住哪。等咱们明天出了城,让官府来收拾他!”
“你要告密?”
吴桢惊讶地看着面容扭曲的朱元璋。
“你忘了郑记室讲过的‘借刀杀人’之计了?”朱元璋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吴桢脖子一缩,不服不忿地说道:“自打你收了那个姓郑的,为人处世越来越让人觉得小里小气的。”
“你懂个屁?”吴良赶过来踹了兄弟一脚,“那叫肚子里有良谋。读书人的事你不懂!”
见兄长出来帮腔,吴桢低声嘀咕道:“俺看他是一肚子的蔫屁!”
说完,他匆匆走出院门,跟上了朱国瑞等人。
与此同时,房檐上人影一闪。一个潜伏已久的黑衣人也匆匆离去……
玄武湖畔的一座寺院内。蒙着面纱的周姑娘蹑手蹑脚地潜入了东跨院的一间厢房。刚进门,屋内摆着的屏风之后就有人问道:“玉儿,你怎么又到处乱跑?”
周姑娘对着屏风后恭敬地施了个礼道:“皇曾祖,曾孙女可没有乱跑。我是替您物色反元之人去了。”
“胡闹!反元的人多了,找到愿意复宋的人才是关键!”屏风后的人用略带不满的语气训斥了她一句。
“是,曾孙女知道错了。”周姑娘敷衍地答了一句。
“你啊?为什么不能按朕的吩咐与韩林儿联姻。非要让卞城王亲自与他们接触?”
“皇曾祖,韩林儿胆小怕事,根本成不了大事。您就不怕到头来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周姑娘瞪着漂亮的眼睛紧盯着屏风。
沉默一阵,屏风后的人继续说道:“罢了。既然你不愿意交结韩林儿。依朕看,你不如去联系一下张士诚。他最近发展得比较快,又与红巾军没有什么勾连……”
凭什么?眼泪开始在周姑娘的眼圈中打转。她觉得自己在皇曾祖的心里不过是一个联姻的工具。他似乎从来就没有顾忌过自己的感受。
“不管怎么说,朕是不会同意你嫁给朱十七的。”屏风后的人冷冷地甩了一句。
被说中了心事,周姑娘的脸上不禁一红。她诧异地问道:“他已经拥兵四万。您又提前让转轮王殿内的紫带判官前去相助。莫非您还觉得他不够资格吗?”
屏风后面的人缓缓开口道:“他当然符合资格。与他相比,韩林儿仗着父亲的余荫立足,不过是一介傀儡;刘福通刚愎自用,定然是个曹操般的人物。
私盐贩子张士诚和被人强扶上宝座的布匹商人徐寿辉,无非是两只守户之犬……”
没等他说完,周姑娘的美眸中亮光一闪,惊喜地问道:“那他岂不是可以跟方国珍一样做一殿之王?”
“嗯……”
屏风后的人再次沉默了一下。
“原本可以。可现在,朕也已经看不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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