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
丝竹余音绕梁。
顾赫慢悠悠的下着棋。可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棋盘上。随意扔下一颗棋子后,他看向对面坐着的慕又德。
对方一身便服,便是就这么坐着,威严也不减分毫。
“我倒是有一事极为好奇。”
顾赫笑了笑,也没卖关子:“寒生那边,你这边,甚至皇上派给你的人,找人的动作都给撤了。”
这事,靖王欲言又止,到底没多问,周旭的身份也尴尬,因此特地寻了他这个说客,来问上一问。
“可是,人寻着了?”
慕又德没说话,只是转眼将手里的棋子放入由墨玉做的瓮中。
便是他沉默的空档,顾赫也察觉出了猫腻,又想起上回见慕又德时,他所说的,顾赫心里也有了几分成算。
一时间,有宽慰,也有感慨。
他沉吟片刻,才道了一句。
“即是如此,看来,她过的极好。”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这一句,却让慕又德抬了眼。
他嗓音有些干,听着有些沙哑:“她嫁的好。”
她只是嫁的好。
好在,她嫁的好。
顾赫撩起衣摆,取过茶壶,给两人都添了一杯茶。到底是站在慕又德的角度去考虑。
“我倒觉得,那孩子该去老太太坟前上炷香,姜怡那边也......”
“有个将军府做娘家靠山对她而言...”
他虽停顿,可所表达的意思慕又德很清楚。
慕又德只是摇了摇头。
见他这般,顾赫没好气道:“你这人,就是死脑筋!”
屋内,再无话,也不知过了过久,慕又德像是不经意的问起:“若你家儿媳,是皎皎呢?”
顾赫闻言,一滞,杯中的茶水跟着晃了三晃。茶水溅了出来。
顾赫当下收了笑意。又想起,前些日子阮蓁来请安时,小声的喊着:“公爹。”
姑娘家柔美轻软的嗓音,绝不是顾淮之冷硬的声线可以比的。
还有上回,父子俩因一事起了争执,他险些要被顾淮之气疯时,盛挽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还是阮蓁出来,扯了扯顾淮之的衣袖:“你别那么凶。”
——他这个当父亲的岂会吓着!
——可你吓到我了。
顾淮之为此,不说话了。
盛挽一听这话,开始埋怨顾淮之。
这场无硝烟的战争,顾赫就这么赢了。
看看,多懂事的儿媳!
他换位思考一番,表示不能接受。甚至也不想拿正脸看慕又德了。
“行了,我也不劝了。”
“阮氏如今可是府上我夫人都得捧在掌心的,国公府的人,是出了名不能受半点委屈,我没让小挽受过,更别说淮之比我还护短,即便没这个可能,但我还是气的牙痒痒。都忍不住想骂你混账。”
————
晌午过后,天色暗淡下来。
秋风瑟瑟,瞧着像是会下雨。
呆团子往屋内跑,蹲到了为它特地用棉絮做的团蒲上。
红眼睛似宝石,毛色雪白,一坐团蒲上,脑袋往身子一缩,堪堪露出一团球还有短小的尾巴。
葛妈妈抱着包袱从外头回来,进屋便向阮蓁行礼。
见阮蓁瘦了一圈,又难免心急,可她清楚,她急,阮蓁想来更急,葛妈妈便捡着在外的趣事同阮蓁说。
檀云没忍住笑着问:“妈妈,你侄子定亲了么?”
葛妈妈瞪她一眼:“定了,那姑娘模样还算周正,毕竟是小门小户,能好好过日子便可,婚期也定了。就在三月后。”
“竟这般急?”
“平常百姓自然没这么多规矩。”
檀云点了点:“是了,圣旨下达后,咱们世子妃一月后便嫁了。不过这是钦天监选的大喜日子。好在日子再急,姑爷也没亏待我们姑娘。”
一旁的暗七抿了抿唇。
钦天监选的?分明是主子选的。
檀云舔了舔唇瓣:“那成亲那日,我跟着妈妈去吃席吧。”
葛妈妈:???“你还好意思提?你若争气,吃的就是自己的席了!”
檀云怕罚,连忙道:“是我没福气。”
葛妈妈:......咱也无须这般妄自菲薄。
她长吁短叹,不再理会檀云,转头向阮蓁道:“奴婢来时,就见府门不少下人扫着地上的一堆泥印子,问了却都是缄默于口,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阮蓁自然也是不知情的。
她更没有心思遣人去打听。
许是那丸子真的起了作用,阮蓁午膳用的虽不多,但到底没再吐,同葛妈妈说话时,又吃了一块小点心。
直到傍晚时分。天色雾蒙蒙的下起了细雨,如绵如丝。秋风送来清新的泥土清香,屋内暗淡也跟着掌灯。
长风进屋,她恭敬的朝阮蓁行礼。
“少夫人,主子有请。”
他含笑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又似不经意间道:“外头下着雨,到底有几分凉。”
葛妈妈会意,连忙去内室取出一件下摆处绣着金边暗纹的品红斗篷,斗篷并不厚实,这会儿穿最适合,她上前给阮蓁系上。
“夫君在何处?”
“世子妃去了,便知道了。”
沿着曲折的长廊,一行人没出墨院,反倒朝后院而去。出了长廊后,细雨绵绵,暗七撑伞,护着阮蓁往前走。
因下了雨,阮蓁走得很是小心。
直到,她耳边传来檀云克制不住的一声吸气。
阮蓁抬眸,朝前面看去。入眼的是一片芙蓉林。
花型鲜艳而饱满。半带粉色,却半带深红。
这是醉芙蓉,花色渐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加深,清晨为白色,无后便是粉色,傍晚时分,呈深红色。
一日三变,姿色夐殊异。
这是阮蓁从未见过的美景,更不是梵山寺能够比拟的。阮蓁眸光闪烁间,甚是放轻呼吸。
而后,她看到了树下站的男子。
骨节分明的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只露出他精致的下颌,伞面的水珠往下滚落,闻见动静,伞面微微抬高,他一声墨色直缀,面如冠玉,清清肃肃,身姿颀长。
端是一派清胄贵气。
阮蓁压低嗓音,在问:“夫君是何处寻来的?”
她听到一丝轻笑,带着低沉,带着漫不经心:“梵山寺的来不及准备,只能勉强将宫中后花园的都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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