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的宫墙不知是凝固了多少人的鲜血,才变得如此深沉浓郁,浓的像是一摊化不开的阴翳。
在这宫墙中的绝大部分人一生都被这高墙所困,成为皇权之下庸庸碌碌的工蚁。
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兢兢业业的清扫着地上的灰尘和落叶。晋国地处北方,入秋早,地上已经有了些许落叶,要是没扫干净被掌事太监发现了,免不得要吃一顿板子,要是因此惹了贵人心烦,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明黄色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经过宫道,洒扫的小太监一下子便跪倒在了地上,他一个卑贱之人,今日竟能得见天颜,这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乔安年的心里也极不平静,他没想到,昨日偶然出宫,竟会遇到自己年少时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想到爱人就在眼前,哪怕是杀伐果断的皇帝陛下也不禁像个毛头小子一般,顾不得其他,只想与心上人团聚了。
乔安年挥挥手,示意所有护卫在殿外等候,小渔向来不喜欢早起,想必现在还没有醒,那么多人进去的话吵到她睡觉了怎么办?
殿内静悄悄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沈渔没有在睡觉,她穿着白色寝衣,面色苍白,神情凝重的坐在镜子面前。
她现在不太想睡,从她被管理界门的人追责开始,这一切过的太快了,快的她来不及反应,只能被动接受。
她不怨恨师父,毕竟这次师父是因为她才受到牵连的,归根究底,所有事情都是她引起的,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小渔,你醒了。”乔安年走到沈渔身边“小渔是来找我的吗?”他太高兴沈渔能来找他了,剩下的,他也不愿去多想。
“不,不是。”虽然沈渔原本确实打算来凡界找乔安年,但还没来得及就直接被废了“我犯了大忌,被师父赶出师门,之后……”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难道是师父把她送到凡界的吗?
“没关系的,小渔。”乔安年认真的说道“小渔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现在换我来保护小渔了。”她曾经一次又一次保护他,现在换他来保护她了。
沈渔愣愣的看着乔安年,忽然抱了上去,她毕竟只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太多事的年轻修士,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把她给打懵了。
就让她依靠一下别人吧,哪怕是一点点安慰也好。
“回禀皇上,华国公有事请奏。”一旁的掌事太监硬着头皮说道。
能做到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眼力自然是不差的,更何况哪怕眼睛不太好使的人都能看出来陛下现在不想让人打扰。
可华国公说是急报,延误不得,按规矩哪怕是皇上已经脱了衣服了,都得起身见一见。
都说太监难做,那可确实是真真的不容易,哪怕做到他这个份上,也要提着头说话。
“朕知道了。”乔安年虽然心里不满,但他不想在沈渔面前表现出来。
整天在房顶上与房梁为伍的江之央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变态,人家小情侣亲热,她这么大一个人整天在房顶上看着是几个意思。
“可以动手了。”她把一张纸条叠成纸鹤的模样,目标是皇后所在的中宫。
“奴婢给沈小姐请安。”两个藕粉色宫装的宫女走进来,给沈渔行了一个大礼。
“快起来。”沈渔被吓了一跳“跪天跪地跪父母师长,你二人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跪我?”在修仙界极少有跪拜的时候,一般只有拜师或祭天地的时候才会跪。
“这……”二人对视了一眼,她们原本都是二等宫女,被指派来伺候一位大人物,上面特意交代了,一定要足够恭敬,才不会惹祸上身。
看二人没有动作,沈渔干脆去扶二人,吓的二人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敢再犹豫。
“你们两个叫什么?”这两个宫女年龄都很小,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这种年纪在沈渔看来还是小孩子呢。
“请沈小姐赐名。”二人齐声说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沈渔不解的看着二人“你们原本都没有名字?”那这么多年别人是怎么叫她们的?
“奴等是二等宫女,名字粗陋,如今跟了沈小姐就是沈小姐的人,请沈小姐赐名。”
“这是什么话?名字哪有什么粗陋不粗陋的,如果你们觉得不好听,就给自己再取一个就行了,我非你二人的父母师长,怎么能给你们取名字。”沈渔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取名。
“奴婢,奴婢不懂读书,还请沈小姐帮帮奴婢。”在这宫中做事的,多少都有些机变,今天她要是敢越过沈小姐给自己取名,明天她估计就会被贬成最下等的宫女,永远做那些脏活累活。
“我不通文墨,恐怕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沈渔十分直白的说,“要是起的难听了可不要怪我。那你们都姓什么?”
在宫中做事的宫女哪有什么姓氏,不过是得了上面垂怜,有了名字罢了。
“奴婢二人皆无姓氏。”这个沈小姐着实是难伺候,提的问题古怪也就罢了,还处处让人为难。
“都没有姓氏?”难不成都是孤儿?“那要不就随我的姓好了,以后你们就叫沈乐,沈欣。”
“扑通”二人又跪倒在了地上。
沈乐?沈欣?她们要真是顶着这种名字出去,都不用别人,掌事姑姑就能直接把她们给活撕了。
“求沈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年纪较小的宫女声音有些哽咽,她是刚刚受训完的宫女,没想到第一次伺候的主子就如此棘手。
“沈小姐,她是胡说八道的。”另一个年级较长的宫女急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的头往地上按。无论主子提什么要求,你一个宫女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奴婢马上就把人拖走,保证她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沈小姐面前了。”年长的那一位下了狠心,被贬为劣等宫女总比丢了命强,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有权势的人杀一个宫女不会比杀一只鸡更难。
“哎……等”等,沈渔还没反应过来,年长的宫女就连拖带拽的把另一个宫女给带了出去,现在这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沈渔满脑袋问号,她根本什么话都没说吧?
她连忙穿上衣服走了出去,那个小宫女要是因此受罚,那她可就是罪人了。
江之央看着这场闹剧,心里有些惊讶。
不是做的不好,而是皇后做的太好了。
初入宫廷有些胆小的小宫女,有些经验恪守规矩的大宫女,这并不是随意为之,每个宫女的性格都是恰到好处,才能使今天的戏码成功。
既让沈渔明白了宫中的规矩森严,又没有对她本人造成过大的伤害,最后还一箭三雕,通过小宫女受罚事件让沈渔更加厌恶宫中的规矩。
是个人才啊!
华姝仪态端庄的坐在茶桌前喝茶,这是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的事情。
后宫只有她和皇上两位主子,需要打理的事情不多,她与皇上的感情也十分冷淡,只有月初和月中这种规定皇帝要到皇后宫里的时候才会见面,所以她有大把的空闲时间。
“怎么样,您满意吗?”华姝对于忽然出现的江之央已经不会敢但惊讶了,毕竟对方进出皇宫就跟玩一样。
昨晚她想了一夜,要不要答应这个古里古怪的白衣女子。她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皇上本就对她视若无物,现在又有了心爱的女子,她这个皇后,多少有些碍眼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一阵胆寒,恐怕等到皇上彻底掌握朝政之日,就是她丧命之时吧。
与白衣女子的约定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她可以远走高飞,赌输了,就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但最终,她选择赌一把。
“做的不错,”甚至比她预计的要好很多“放心,事成之后,你想要的报酬我自然会付给你。”
“那便多谢阁下了。”华姝虽然是忠臣,但再忠诚的臣子也会寒心,更何况她也没有做任何对皇权有害的事情,她也只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沈小姐,您还未梳洗,不如打扮整齐之后再出去吧。”一个太监低着头,结结巴巴的劝道。
沈渔还未梳发,衣服也不太齐整,要是她这个模样出去,怕是在殿中伺候的所有人都免不了要受罚。
沈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有反驳,太监刚刚松了一口气,想叫人来给服侍沈渔,下一秒就又被她吓的差点尖叫。
沈渔直接从衣服上拽下了一条装饰绸带,给自己绑了个高马尾,毕竟在她看来那个被拖走的小宫女比较重要。
太监看到此等装扮吓的脸都绿了,但他又不敢阻止沈渔,就只好看着沈渔孤身一人朝两个宫女那边走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跟上!”太监大喊“仔细着你们的皮子,沈姑娘要是出了一点事我拿你们试问!”这可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要是有一点损伤,他们可就都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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