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余卿卿秉持着雁过拔毛的观念,将33层所有能移动的物件全都扫荡一空。包括冰箱、沙发、双人床等等这些大件家居用品。
当她将魔爪伸向酒柜时,钟大佬发话了。
“这里面的酒我都是有数的。”
言外之意——你别想偷喝。
余卿卿抿着笑点头:“知道知道。”转过去就和小云朵抱怨,“小气鬼,喝凉水。”
作为昨日被迫见证某醉鬼掏心窝子一番表白的高级智能系统,小云朵匿了。
重新回到隧道边的山上。
余卿卿看着长长的绳梯,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两天肉吃饱了,导致她暂时遗忘了进出余川的这一道关卡是多么的难于上青天。
山下,小黑点似的有两个人影,看不太清是谁,但猜想应是秦蓁雯和傅楚泠两个,现在时候尚早,也不知道她们等了多长时间。
钟岂隽动作很快,走在前面,爬绳梯的速度如履平地,最后一段距离更是抓着绳索几个纵跳就到了山下。
余卿卿则抖着小腿,一阶一阶的往下蹭。
一落地,傅楚泠便两眼通红的抱上来,余卿卿这时候也没心思后怕了,搂着人小声安慰,说‘她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云云。
见人下来了,钟岂隽收回把住绳梯的手,和秦蓁雯攀谈起来。
双方都交换了情报,知道了余川内外这两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秦蓁雯知道了他们收获了物资,钟岂隽也知道了收费站发生过内乱。
内乱一事,他到不觉得多么惊讶。从古至今,人多的地方总是纷争不断,以前争名争利,现在争夺控制权和物资分配,异曲却同工。
一行四人就这么说着话,往生活区的方向走去。
到了生活区的大门处,铁门上又晃晃悠悠吊着上次余卿卿见过的小女孩儿,她还是同一个姿势,不停往远处张望,余卿卿记得她上次问过,小女孩说是在等妈妈。
她心中五味杂陈,也知道小女孩的妈妈多半是等不回来了。
几人走近,小女孩率先认出了余卿卿,从门上跳下来,想和她说话又扭捏的不敢靠得太近,只喊了一声:“姐姐。”
余卿卿笑的温柔,蹲下身去,偷偷塞了颗糖果到小女孩嘴里,是她上次没有吃到的那颗奶糖:“甜不甜?”
小女孩呆了一下,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有些脏脏的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冲余卿卿点了点头,下一秒笑容又收起来像还是有些怕生,乖巧道:“谢谢姐姐。”
这时,傅楚泠也蹲下来,和余卿卿一起逗小女孩说话,气氛正一片其乐融融,一个陌生的男声出现打破了这暂时的和谐。
“余小姐还真是心地善良。”
余卿卿回头,看见了陈警官。
小女孩也在这时发现了身穿制服的年轻男人,嗖一下躲到了余卿卿背后。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陈柏荣却不甚在意,他转了方向态度谦和道:“钟先生一路辛苦了,不知是否方便,陈局那边想请您过去聊聊。”
钟岂隽与秦蓁雯不动声色对视一眼——他们这才刚回来,办公区那边就派了人过来,消息还真是灵通。
……
钟岂隽刚被陈国平请去不久,周匴也过来找秦蓁雯了,表示想单独聊聊。
秦蓁雯看了看蹲着的两个和小女孩聊天的姑娘:“可以聊,但不能走得太远,我得看得见她们。”
周匴痛快同意了。
两人往外走,天空中,虽然没什么温度但依然金灿灿的阳光投射到地面,斜斜的拉出了两个一长一短的影子,并肩而行,看似一片和谐,实则秦蓁雯对周匴始终保持了警惕。
离得远了些,周匴主动开口:“秦少将是不是对于昨日的那一场冲突有很多疑问未解?”
秦蓁雯步子停了停,抬眸看他,既然对方已经开门见山,那她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是。”
周匴闻言似是笑了一下,嘴角微微弧度,眼神却清醒又克制,他这个人很是沉稳,但总是给人一种很有城府的观感,也不知这么明显,这城府到底是深沉还是故作深沉。
只听他说:“愿为解答。”
这文绉绉几个字,听得秦蓁雯皱了眉头。军中人向来语言简洁直接,她也不喜欢故弄玄虚、拽文嚼字的人。
遂低下头,盯着脚下歪歪斜斜的两个影子,反而不看影子的主人,问他:“为什么被陈国平牵着鼻子走?”
“牵着鼻子走?”周匴微微讶异的口吻,“陈国平确实老奸巨猾,但我也不至于被他牵着鼻子走。那本来就是我一开始的目的。”
“这个让生活区幸存者处境毫无改变,只起到打草惊蛇效果的结果是你最初的目的?”秦蓁雯眉头更深,她甚至已经不想和这人再聊下去了。
一方面没心思和周匴打哑谜,另一方面也不耻他的作为。
将近一分多钟的沉默。
“异能者数量太少,对警局的力量够不成真正的威胁,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能够仅凭岳畅一个人就压住陈国平一头。”
这些浅显的东西秦蓁雯当然看得懂,但这些照旧不是问题所在。
周匴接着道:“最开始闹一场就是为了得到重视,展示属于异能者的能力,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热/兵器当道,人类觉醒了其他的力量,这种力量神秘而强大,假以时日必能与热/兵器抗衡,甚至很可能超越现有最高端武器的杀伤力,陈国平如果有远见,自然会善待这些人。”
“……那其他没有异能的人呢?”
周匴看着她,似有些不解她的这个问题:“秦少将,末世已至,强者为尊,优胜劣汰,我们谁都改变不了。”他的声音始终冷静,徐徐道来、彬彬有礼般,但偏偏诉说的内容听得秦蓁雯心头发凉。
她站定了一会儿,也没说话。
再一会儿,秦蓁雯转身,自顾自往回走,不想再与周匴多相处哪怕一分钟。
“秦小姐怕是有段时间没有和昌都取得联系了吧?”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秦蓁雯脚步一顿,回头探究地看向周匴。
男人脸上带笑,弧度比之前那个似笑非笑要大些,却看得她大为光火:“所以呢?”
火药味十足的反问,周匴面上一僵,有些自讨没趣,讪讪到:“我有联络设备。”顿了下,不顾不远处秦蓁雯越发不善的面色:“作为同行的交换,我把它给你。”
秦蓁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同行?
话说一半,她停了下来,自知肯定不会听到真实的答案,也懒得听周匴继续东扯西掰。
她站在原地考虑,周匴几步之外安静的等待。天上,棉花糖一般的云朵随着风吹过的方向,被拉扯着正不停地变换形态。
“可以。”秦蓁雯淡淡道,“你守规矩我们就同行。”
周匴没有再挑衅问何为守规矩,他盯了一会儿天空的眼睛似乎还未回神,有些空洞,却意外的不讨人厌。
“当然。”
……
另一边,办公区里。
钟岂隽坐在陈国平的办公室,面前是一桌好酒好菜,就算是放到末世前,也称的上奢侈。
看来陈国平的小日子确实过的很不错,比起生活区里消瘦、憔悴的其他人,他的生活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享受。
陈国平笑呵呵的不住招呼钟岂隽吃菜,还亲手倒了杯酒递过去。
钟岂隽本来是打算过来说一说余川市里找到的资源情况,见到这个阵仗,他暗自挑眉,也知道老狐狸的葫芦里卖的绝不是好药。
虽然是场鸿门宴,但他仍伸手泰然接过,浅浅抿了一口,赞到:“好酒。”
陈国平也跟着喝了一口,表情享受,感叹一声:“这可是我珍藏了将近十年的酒啊,撤退到这儿的时候,带的东西里就数它最珍贵了。”边说着还边轻轻磨裟酒瓶,“要不是招待钟先生,我肯定是舍不得拿出来的。”
逃命还不忘带酒。
钟岂隽低低笑了声,突然想起在余川的酒店里和余卿卿喝过的那瓶,可比陈国平宝贝的这瓶味美多了。
“余川距离炸毁的隧道口400米左右,有一个大型超市的仓库,物资存量不少,够这边人生活一阵了。仓库里也已经清理过,你们可以随时派人去拿。”他握着酒杯,声音飘忽,像是注意力一点都不集中的模样,神情懒散,毫不在乎眼前谄媚的人。
闻言,陈国平虚假的笑容收了收,下一秒又笑开了花:“这个不急不急,我这回请钟兄弟过来,主要是想和你叙叙旧。”
称呼一变,老狐狸的口气也随之亲昵了不少,明明是进余川前只一面之缘过的人,仗着钟启阳的事儿以为抓住了他的软肋,扬言要和他叙一场旧呢。
对此,钟岂隽连眉毛都没动一动。
不管陈国平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如今,钟启阳已死,余川这里再无其他任何他感兴趣的人或事。
倒是其他地方,还多的是等着他去一一料理的……仇人呢。
他微掀眼皮,瞥了对面一眼,冷淡的眸光成功让陈国平感到些许难堪。
末世就是这点好,实力是绝对的优势。
从前对于这种勾心斗角、你来我往的场面,钟岂隽如鱼得水、得心应手,偶尔也会享受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快意;现在,就只剩下意兴阑珊了。
像是倏而回忆到什么画面,他那双始终清寒的眸子中,渐渐有杀气浮现——嗜血又危险的气息。
钟岂隽现在觉得,杀戮也是一种救赎。当那些肮脏之人的鲜血喷涌洒落时,他只感到了平静,是自从那一场大火后,悉年未曾获得的片刻安宁。
而他此时,更像是一名初尝甜头的瘾君子。
不过片刻,办公室内气温骤降,那瓶陈国平一直称道的好酒也在老狐狸的眼前渐渐冻结成冰。
再一会儿,仿佛每一口被吸入的空气都带了寒凉的冰晶。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始终姿势不变的闲闲坐着,也终于正眼看了陈国平:“怎么叙旧?”
锋利又无情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咳咳咳!”陈国平难掩惊惶,突发一连串的剧烈的咳嗽,生理性的由寒冷引发的颤抖使得陈国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但还不死心:“只要您愿意留下,我可以和您分享权力,平起平坐。”
“不不不……”话音刚落,他自己反悔:“如果您愿意留下,你就是余川唯一的掌权人,不只是余川,我们还可以收揽更多的地域,我愿意永远为您马首是瞻。”
这些话句句字字煽动引诱,而钟岂隽冷淡的面色不变,手中握着的那杯酒液依然清澈,随着他的轻晃缓缓流动。
“陈局长,你的野心太大了,当心玩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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