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天色铅灰,似要落雨,庆慈提着医箱快步去了姚府。

    姚府似乎有重大事情要办,门前马车停了一溜,庆慈报了姓名侯在门房的时候,便见姚府下人们一趟趟从马车上匆忙搬运物件。

    “府上近日有什么要事吗?”庆慈看了会,忍不住跟折返门口搬东西的小厮打听。

    小厮一脸喜气:“再过两日便是我们老夫人的八十大寿,这不,各处采办了不少器具食材,眼下阖府各院都在提前布置呢!”

    原来是姚千同老母亲的生日要到了,庆慈笑道:“这可是大喜事,确实是得好好办。”

    正说笑着,姚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素月亲自来接,见了庆慈连连道歉:“庆大夫,实在不好意思,府里今日忙得拾头,又快要下雨,事事赶得不行,是以让您多等了一会。”

    庆慈大方道:“没等多少时间,且我已经听说了,老夫人八十大寿是贵府大事,你们肯定劳心劳力。”

    “是啊,老夫人八十寿诞,连圣上都听说了,还说要给老夫人赏赐呢!”

    素月见她好说话,松了口气,领着庆慈欲往府里走,刚刚那个小厮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素月姐姐,不好了,出了点麻烦。”

    素月忙问:“怎么了?”

    “有一车子灯笼可能是在路上颠簸了,破了很多,还有那一箱子给老夫人单烧制的碗盘杯盏,打开箱子就发现莫名碎了两件,眼瞅着配不成套了。”

    素月脸色瞬间就不好了,不过她处理这些紧急事情的次数多了,稍一思索,很快道:“还有三天时间,京城里会做灯笼的铺子也多的是,拿着样品过去,多找几家,应该可以补救。至于碗盘杯盏的事情,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得去请示夫人。”

    小厮得了消息,马不停蹄跑走了。

    素月又冲庆慈无奈一笑:“回回忙起来,总得哪里出点纰漏,让庆大夫看笑话了。”

    庆慈莞尔道:“人多事杂,出纰漏是正常的,能来得及补救就好。素月姑娘是个厉害的,换我都要不知所措了。”

    素月听她这样说,又忍不住亲近一分,低声叹道:“庆大夫有所不知,这灯笼还好说,找匠人加急扎制就好了,可那一套杯盏,是夫人特意为老夫人八十大寿定制的,足足提前准备了小半年不说,夫人之前还说漏了嘴,很多家夫人都等着开眼呢……这可倒好,这还没进府就碎了,夫人要损了面子不说,还怕会被人诟病……”

    怕被人诟病不吉利……庆慈了然,安抚她:“素月姐姐不要多想,老话还说‘碎碎平安’呢,这提前出问题总比宴会当天出问题强吧?”

    素月稍一想象——老夫人在宴会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正炫耀着的新杯盘碎裂了——着实更吓人。

    她连忙道:“是这个理儿,幸好是想作个惊喜,是以虽然走漏了消息,但老夫人那边还是瞒着的呢……”

    说完素月边走边陷入了沉思,思索起补救的方法来。

    庆慈知她心急,便没再出声打扰。

    二人先去见了姚夫人,果然姚夫人也是正忙得团团转,十几个管事娘子侯在院中,等着汇报各处情况。

    庆慈与姚夫人简单套几句,素月急着与姚夫人商量器皿的事情,便唤来一个丫鬟,领着庆慈去往姚元康的小院。

    庆慈与那小丫鬟慢悠悠走上步道。

    “你家公子最近怎么样?”

    小丫鬟长得喜庆可爱,闻言笑道:“昨个夫人还赞姑娘您的药太厉害,我家公子自从喝了之后,精气神一天比一天好了不说,昨日风大,可公子硬是要在后花园放了大半日风筝,今晨起来竟也没有再着凉。”

    庆慈轻笑,这个姚元康以往是弱到什么地步,放个风筝家里人也定觉得得着凉?

    难怪长不高呢。

    两人走进姚元康的小院,就听一道男童高声道:“这不还没下雨呢?再说就一会,你们都不说,夫人怎么会知道?放心,少爷我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便是被母亲知道了,我也定能护你们周全!”

    他话音一落,几个丫鬟立刻又苦口婆心地劝。屋子里吵闹极了。

    小丫鬟凑到庆慈耳边小声道:“公子自从身体好些了,天天闹着要去后花园上树掏鸟,下池捉鱼,清儿姐姐头痛得要命。”说完,大声对屋里人道,“清儿姐姐,庆大夫来给公子复诊了。”

    屋内立刻出来一位清丽丫鬟,正是姚元康屋里的清儿。清儿一见庆慈,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庆大夫,您来得正巧,眼瞅着要落雨了,可公子非闹着要出去玩,怎么都劝不听。”

    “别急。”庆慈冲她笑笑,抬脚进了屋。

    只见屋内姚元康穿得倒是厚实,倔着脸站在屋中央,手里还攥着一把弹弓。见庆慈笑意盈盈进来,视线落在自己手上,连忙把弹弓背到身后。

    庆慈看他,笑道:“想玩就玩嘛,又不跑远,有什么不可以的?”

    姚元康一听,眼睛都亮了,忙对一旁清儿道:“看,连大夫姐姐都说我可以的。”

    庆慈却话音一转:“可我是来复诊的,得先给姚公子你瞧了病才可以去。”

    “瞧瞧瞧!”姚元康连忙坐到桌边,又拍了拍一旁的矮凳,一脸殷勤,“漂亮姐姐来坐这!”

    庆慈笑着走过去,将医箱轻轻搁在了桌上,抬手指了指一旁床榻:“那就劳烦姚公子躺回到榻上。”

    姚元康瞪大了眼,不解道:“为何啊?”

    庆慈拨开医箱铜扣,取出一卷布料,微微一抖,露出一排长长短短的银针。她取出最长的那根毫针,在姚元康眼前晃了晃,歪歪头,笑得一脸灿烂:“因为我得先给姚公子施针呀。”

    姚元康一见那针,脸色立刻萎靡了三分:“啊……还要施针啊……”

    庆慈故意讶异道:“怎么?姚公子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怕这不成?”

    姚元康咽了下唾沫,忽地起身,走到床榻,赌气一躺,一脸视死如归:“笑话,本公子当然不怕,来吧!”

    清儿抿嘴,憋着笑上前给姚元康脱了鞋履。

    半刻钟后,姚元康的脸和胳膊都扎满了针。他微微开了口,话都有些说不清楚:“漂亮姐姐,我好像动不了了……”

    庆慈哎呦一声:“让你别说话,瞧,有根针松动了,又得重扎。”

    姚元康:“……”

    一个时辰后,等到庆慈把所有针都收回,姚元康疲累得好像围着花园跑了十来圈似的。

    “姚公子,还出去玩吗?我陪你一起呀。”庆慈一边给他把脉,一边笑眯眯问。

    “玩啊!”姚元康咬牙坐起来,却咚一声又躺了回去,“哎呦——”

    清儿在一旁幽幽道:“少爷,外面下雨了,今日玩不了了。”

    姚元康顿时哭丧个脸,胳膊一抬,盖住眼睛。

    庆慈瞧他孩子气的动作,心里感慨,若是别家十二岁的男童,早就不能住在内宅了,可姚元康大抵是被姚夫人夫妻宠惯了,都这么大了还是当幼童来哄。

    不过姚元康因为身体原因,不管是个头还是嗓音,怎么看怎么都像个八九岁的孩童。

    庆慈轻声问:“姚公子,总在后花园里玩那些个小孩子游戏有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想以后能出府玩点新鲜的吗?”

    姚元康慢慢放下胳膊,望着庆慈,讶异道:“我以后可以吗?”

    庆慈昂了昂下巴:“有我在,当然可以。”

    “我也可以去城外跑马?”

    “可以。”

    “等到圣上秋闱的时候,我也能跟着我爹一起骑马去?”

    “可以。”

    “那我日后也能像北疆王那样,穿威武的铠甲,上战场领兵杀敌?”

    好几日了,冷不丁听见北疆王三字,庆慈一怔,脑中飞速闪过一双冷淡的眸子,她很快压下思绪,对姚元康笑道:“只要你听我的话,绝对可以。”

    姚元康孩子脾气,来的急去的也急,立刻点头如捣蒜:“我都听的!”

    哄住了姚元康,庆慈起身去与姚夫人告辞。姚夫人正和管器皿的管事娘子在一起,发愁老夫人那套寿诞器皿的事情。

    姚夫人抚着胸口止不住叹气:“这套可是老夫人最喜欢的黄舟山老先生的封窑之作,我呕心沥血才令黄老先生答应,就这么毁在路上了!关键我话都放出去了,若是当天不当众拿出来展示,我这面子往哪搁呀?”

    管事娘子劝她:“夫人,不成套没法用,眼下就是这样了,还是多想办法看如何重新安排吧?”

    姚夫人看起来是真正伤心了,哀怨道:“要成套的还不容易?满京城古董店多的是,花大钱都买的来,叫人去买便是。”

    管事娘子无奈看一眼素月,心知不论买多贵的姚夫人都不能满意了。

    一旁庆慈忽然道:“姚夫人,不然让姚大人同皇上说说,能否寿诞当天从宫里赏一套?”

    姚夫人听着,倏忽眼前一亮——是啊,圣上不是还说要给老夫人赏赐么?这黄舟山的瓷器再如何名贵,圣上若是也赏了一套过来,那么必然是要尊圣上的这套为主,届时料哪个人也不敢再拿黄舟山的瓷器如何说事。

    只要当天不毁了宴会气氛和老夫人心情,这瓷器究竟何时损坏了一两件,其实根本无伤大雅。

    姚夫人握着庆慈的手,止不住地摩挲:“庆姑娘,难怪我家老爷之前好几次夸你聪慧伶俐,这等绝妙的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庆慈笑道:“庆慈不过是随口一提,当不得什么。”

    “寿诞那日,庆姑娘一定要来!”姚夫人感激道,“我回头就让素月备下帖子,给庆姑娘府上送去!”

    庆慈倒没想过要凑这个热闹。姚老夫人的八十大寿,如此重大的场合,来得宾肯定都是姚大人的同僚以及家眷,她一位小小的外地大夫,与其他人都不熟识,平添拘谨罢了。

    庆慈张嘴刚要推辞,只听姚夫人嘶了一声,蹙眉问一旁素月:“说起来,王府的帖子送到了没?”

    素月笑着点头:“送到啦,夫人,您莫不是忘了,您都问两次了。”

    姚夫人长长舒了口气:“我刚刚真是急慌了。”转脸又对庆慈嘱咐,“庆姑娘,那天你记得一定要来啊!我介绍各府女眷给你认识。”

    庆慈望着姚夫人的笑脸,抿了抿唇,压下了拒绝的话,慢慢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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