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抢救室的门打开了，刚才的那位女医生又走了出来，双手放在小腹前。
季华升最先冲了上去：“医生，她怎么样？她状况好些了吗？”
季年和李玉兰齐唰站了起来看着女医生。
此时季年红着的眼里充满着期望，他看着医生，想问些什么，可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女医生看着眼前的一家子，微微鞠了一躬。
季华升看着她鞠这躬时，人立马就愣在了原地，一旁的两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同样也傻住了。
“请节哀顺变。”女医生说完后，便于季年擦肩而过走了。
突然，季年冲进了抢救室，他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各种管子的顾佳卿，开始崩溃起来，他拉着顾佳卿的手，一遍一遍地说道：“妈……你快起来好不好？你快起来！都怪我，怪我擅自外出没看好你……”
一旁的李玉兰抱着他，不断安抚着他现在崩溃的心情。
而门口的季华升懊恼地坐在椅子上，他双手抱着脑袋，在小声啜泣着，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死去的顾佳卿，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蒙在鼓里又痛失亲生母亲的季年。
后来，季年亲手在死亡通知书上签下了字，他不得不接受这件事实，顾佳卿已经离世的事实。
“诶，还有这张也签一下。”前桌的小护士又翻出了一张缴费单递给了季年。
季年拿着缴费单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刚刚抢救时各种药品仪器的收费价格，还有没来得及缴费，而拖欠四个多月的住院费。等等，四个多月的住院费？
季年拿着缴费单思考了起来，他发现四个多月里没有任何药品或是化疗项目的缴费，难不成季华升他缴过了？不对，他四个里就没有来过医院，就只有前些天来过一次，但如果是缴了，那为什么不把住院费也一起缴了呢？
季年强忍着不让自己往那方面想，季华升是不会对下他自己的前妻不管不顾的，不会的。
他在单子上签好了字，递给了护士。
护士接过后看了一眼：“嗯好，那个还没缴费的就拿着单子去那边缴费吧。”
“那个……”季年没忍住，还是问道，“您能查得到缴费记录吗？”
“能，你要查谁的？”
“顾佳卿，病号20090102。”
听护士念完了所有缴费记录后，季年脑袋开始嗡嗡作响，他还是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径直走向了季华升。
这时的季华升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还在懊恼着，李玉兰正在一旁安慰着。
突然，一股力量直接把季华升按在了身后的墙上，他抬头一看——是季年。
季年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死死按在墙上，刚平复好没多久的情绪又崩溃了起来，他带着哭腔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季华升低着头选择了沉默，他知道，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面前怒不可遏的少年也听不进一句。
“那可是我妈！”季年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着，季年拽着人衣领的手更紧了。
身后的李玉兰拦着他劝说着：“季年，你冷静一下，放开你爸，放开咱们好好说。”
后来，又来了几个护士才强行把两人分开来。
季年长大后从来没有哭这么厉害过，所有人都以为，就算是至亲死在了他自己面前，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能还会反过来安慰别人别伤心别难过，但谁也没想到，顾佳卿的死对他的打击会有这么大。
最后，季华升带着李玉兰还有顾佳卿的遗体准备去处理后事，而季年留在了医院，收拾着顾佳卿的遗物。
季年拿了几个纸箱子，把顾佳卿的衣服、裤子、鞋子都放了进去，然后又拿了个小箱子装杂物。
他拿着顾佳卿从住院来从来没有换过的像框观察着，上边是刚满五岁的自己和顾佳卿的合照。
那时的季华升还在外边打工，母子俩就花钱买了块六寸的小蛋糕庆祝，照片上的季年戴着生日帽，脸上被自己亲妈抹满了奶油，一点表情也没有，而顾佳卿却咧着嘴，笑得很开心。可谁也不曾想到，明明是这么好的日子，却是悲剧开始的前一夜。
季年看着看着，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他眨了眨眼，强忍着憋了回去。
他又接着把花瓶、水杯、几顶毛线帽给放进了纸箱里。
看着收拾的差不多了，又看向了抽屉，本来以为抽屉里并没有什么东西，结果拉开一看，里边躺着俞琼上次送的那对手饰、唇釉还有一个推子，下面压着一张纸。
季年一眼就认出这是好几年前的唇釉，他把盖子拧开，发现已经快用完了，可他明明记得顾佳卿并不喜欢涂这些，这管唇釉好像是以前季华升买来送她的，可为什么还是被用完了呢？莫非……
季年没有在再想下去，他又把抽屉里的那张纸拿了出来，打开一看，这应该是封遗书。
顾佳卿在遗书中写道不要责怪季华升，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决定。当得知自己得病还是治不好时，自己内心也很挣扎，她舍不得季年，但更不想看着自己儿子受苦，所以她决定离婚，让季华升得到一笔不薄的补助金，然后带着季年打拼更好的未来，而自己则凑钱住进了医院。
季年拿着信，接着往下看。
顾佳卿在信中不断的再向自己的儿子道着歉：
对不起，原谅妈妈的自作主张，对不起，妈妈瞒了你那么久，我也想告诉你，但我没有那个勇气，所以请原谅妈妈……
季年吸了口气，把眼眶里的泪水又憋了回去。
在最后，顾佳卿写道：
虽然妈妈不在了，但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你想做什么，怎么做，妈妈都会无条件支持你，只要这件事是正确的。你要记住，妈妈永远爱你，也爱爸爸。
看完后，季年的呼吸都在颤抖。
原来，季华升并没有坐视不管，他劝过顾佳卿去尝试治疗，可都被拒绝了，所以他默默交着每个月的住院费，又想着让顾佳卿住舒服点，就花了更多的钱让她住在采光更好，环境也安静的单人间里，时不时也会来探望一番，顺便带上从别地买来的水仙。他又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发现，还找一堆理由让他少去医院。
第二天一早，季家就找了个灵堂，办了丧事。
灵堂里，所有跟季家有过交集的人都前来悼念顾佳卿，而真正认识她的却没几个。
顾佳卿的父母跪在棺材前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的季华升正试图搀扶着二老。而在一边跪着的季年，正往火盆里烧着纸钱。
炎热的夏季，在场的所有人都穿得一身黑，季年也不例外。
他跟别的男人一样，也穿着黑色的西服，唯一不同的就是穿了双黑色棉袜和黑色运动鞋，看上去充满了少年感。
季年不停地往火盆里扔着纸钱，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似乎眼泪在昨天就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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