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栩很想装作不经意的问盛行远到底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接他，好在他有所察觉，觉得这样似乎太过于不独立，便安安静静的坐着。
杨乾倒是很自在，吐槽着月考的出题。
杨乾开电动车喜欢急刹急停，一路上沟沟坎坎把程栩颠了个够呛，等停下来程栩下车感觉腿都是软的。杨乾笑着吹了吹刘海，冲他一摆手，转身潇洒离去，留下程栩一个人在原地竖起了中指。
“报——，月考成绩出了！”
刘帆捏着嗓子在门口报信，全班都出动去看。
五中是那种十分重视学生成绩和□□的学校，因此每次月考都要在楼底的告示牌上张贴红榜，展示整个年级的成绩。从第一名到倒数第一，从单科状元到进步之星，每个人都可以在上面找到自己的位置。
程栩慢吞吞的从座位上起来，看了一眼假装没听见头抵在桌子上看手机的盛行远，发自内心的羡慕：“我不想去看。”
“那就不去。”盛行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从下面传出来，闷闷的。
程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下去，长痛不如短痛，他要亲眼见证自己的成绩。
好长的榜单，阔气的一列排开，上面用毛笔小楷密密麻麻规整的写了整张，十几个人在头部窃窃私语，有一个女生哭了起来，另一个女生正在哄着她，后排都空了，没几个差生这么关心自己的名次。
程栩想了想，还是从中部看起，一排，没有，又一排，又没有，他的心慢慢凉了下来。
找到了，1246，程栩反复对比，才敢相信名单上的是自己，全年级一千六百个人，他排一千二，全班四十六个人，他排第三十六，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中午的时候程栩推脱没胃口不想去吃饭，一个人趴在桌子上。
秋天中午的阳光依旧热烈，照在他的脸上，像什么毛绒绒的触手。
有人回来了，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程栩干脆把脸埋在双臂之间，声音闷闷地：“没胃口。”
“是奶茶。”盛行远的声音平淡的很让人心安。
程栩歪过头露出一只眼睛来，盛行远向他举了举手中的袋子：“芋泥西米露的，喝吗？”
“喝。”
这个时候操场上的人不多，有也都在篮球场和足球场上鏖战，因此显得很安静。
盛行远双手插兜靠在单杠上，不说话也不问，只是安静的看着前方打篮球，进球的时候会微微的前倾，然后又靠了回来。
程栩坐在单杠上，双腿垂下来，一只手扶在身体一侧，啜饮着奶茶，甜甜的，很好喝。
他们之间一时无话，只是安静的晒着秋天的太阳。
奶茶慢慢的见了底，程栩不愿意吸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就把它放在腿上，低头凝视了一会。
“你想过未来做什么吗？”
盛行远的动作一怔，扭头看他：“什么。”
程栩的刘海乖乖的覆盖在眉眼上，他的眼珠很大，眼睛黑白分明，此刻正认真的凝视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
程栩的话少见的这么简短，话音仿佛拨动了空气中看不见的弦。
盛行远本来没想回答他的问题，对于他来说，问未来这种事情既没必要，他们也没熟到这种程度，大概是毕业就各奔东西——或许都不用等到毕业。
可是程栩的眼神很认真，凝视着他的样子像是这世界上只剩他一个人的回答，就好像他是很重要的一个人，有着很重要的决定权。
“我”久未说话的喉咙干涩，久未敞露的心也干涩，盛行远艰难的组织言辞：“我以前没有想过，我妈希望我好好读书，我爸的话，可能也是吧。”
“你呢？”紧追不舍的。
“我”是谁？这重要吗？“我想去北京旅游。”不知怎么的这话说出了口，有点好笑。盛行远自己也有点想笑。
程栩依旧严肃：“这算梦想吗？”
盛行远起了好玩的心思，学程栩说话：“这怎么不算？只有当科学家才算梦想吗？而且你问将来想做什么，又没说梦想。”
程栩有点着急，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就是未来的计划安排啊，怎么会没有呢，就是，就是高考考多少名，未来去哪个学校，学哪个专业，在哪个城市，未来毕业了做什么，这都应该考虑过的吧。我爸妈想让我未来出国，我其实没想好，但我如果留在国内，这个成绩肯定不行”
盛行远渐渐不笑了，他把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过了一会才回过头来：“考虑那么多，有用吗？”
程栩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爸爸做事永远有planb，对于这个人脉那个资本都要考虑，他跟程栩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规划好未来做什么都是徒劳。
可盛行远似乎不想，也不愿意想。但爸爸也说过，穷人最应该的就是储蓄，买保险，投资自己，慢慢的积累资本。他其实看了盛行远的名次，这次是进步了的，是班里倒数第三，而且他观察过，盛行远不会做完整张卷子，如果他能认真对待的话，结果应该不会差。
他想说什么，又下意识的闭嘴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他说的不会是盛行远想听到的。
又是一阵沉默。
可是跟刚刚的沉默不同，这次两个人各怀心事，空气重的压人。
程栩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打破这种沉默：“你上晚自习吗？我感觉上晚自习其实还挺好的，有老师来讲问题，我想如果能晚上加上这个时间，下次考试我应该至少能进前三十，如果期中考试真的可以是这个名次的话，那么我”
盛行远下意识的想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听了一会，他又安静下来：程栩的计划很认真，也很有可行性，他对待问题几乎都是正面的应对。
等到程栩说完，盛行远嘴里的话变成了“我可以在门口奶茶店打工，晚上送你回去。”
程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
“嗯。”
下午的时候程栩一直不安分，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的问他奶茶店打工怎么样，一个月挣多少，可不可以偷喝奶茶。
盛行远：“不知道，不清楚，不行”三连。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程栩跑的比盛行远还快，校门口的人太多了，他简直是蹦起来朝盛行远挥手：“这边，这边！”
关于新来的富二代收服五中校霸传闻由来已久，大家本着严谨求实、将信将疑的态度，在贴吧里讨论了百八十遍，得出的普遍结论是：富二代深不可测，校霸若即若离。
这下看到程栩和盛行远走在一起，贴吧里的传闻立马又多了一些。
两个女生你拉我我推你的，两个人挨挨挤挤的走到前面来，梳麻花辫的女孩子怯生生的：“盛行远，你最近一直来上课吗。”
盛行远虽然不说话，脚步还是慢了下来。
另一个女生捏了同伴的手一把：“盛行远，你给个微信号呗。”
走到近前，程栩立马冲过来：“微信号一百一个哈，扫我二维码。”
女生立马眉毛倒竖：“抢钱？”
盛行远：“不加微信号。”
出了校门，程栩嘴里还在嘟嘟囔囔，怀疑自己的微信号能不能卖上价钱，还向刘帆打听自己的行情。
刘帆：别人要你微信号，你给吗，你加吗？
程栩：给吧。
刘帆：所以卖不上价钱啊。
还好，不是因为他不够帅。
盛行远打工的店不在校门口正对面，又走过去一点，但人一直很多，一方面是真材实料做的好喝，另一方面是这家的店长是个建筑师，装修的审美很好，浅浅的蓝色和粉色搭建成一个小小的梦幻王国，女生经常来这里约会和自拍。
再加上离校门口远一些，店面租金也便宜一些，店里地方大，桌子多，还可以来这里写写作业，是很时髦的流行去处。
此刻店对外的窗口还在排队，程栩看了看招牌，情不自禁的往队里排，被盛行远扯了出来：“别喝那么多。”
程栩怒：“我要自由！”
“要蛀牙和肥肉吗？”
程栩蔫了：“算了。”
盛行远换好衣服出来，往外面一看，程栩趴在窗边的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写作业，绿植挡住了他的半个身子，整个人看上去出奇的小。
另一个打工的姐姐开玩笑：“哟哟哟看谁呢？”
盛行远收回目光：“同学。”
“我能坐这里吗？”
程栩抬起头，竟然是徐晓梦和王璐，问话的是徐晓梦，王璐一脸说不上来的不屑。
程栩还没那么没风度，点头：“这不是巧了吗。”
徐晓梦笑笑：“我特别爱喝这里的杨枝甘露，璐璐是陪我来的。”
“——对了，盛行远在这里打工啊？”
程栩把投回作业的目光拔了出来，徐晓梦又微微的对他笑了笑。
“对啊，你不是看到了吗？”
徐晓梦有点窘，错开了眼神，王璐凶巴巴地：“喂，你说话注意点。”
程栩知道他刚刚的话有点呛，可是，徐晓梦，的确很可疑。
他的眼前闪过了班级里，运动会和刚刚的一幕幕，心里逐渐明晰：徐晓梦，对盛行远有意思。
这也难怪，他的小弟真的很多人觊觎啊。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盛行远接收到了奇怪的指令：“做人，切忌东张西望。”
不东张西望怎么骑电动车？盛行远把神神叨叨的程栩放在门口，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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