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学子忽然躁动起来,“金木水火土五行,都对上了!”

    她颔首,“是对上了,可惜……”

    陈贵立即道:“可惜什么?”

    沈奚之忽然接话道:“可惜这意境差得太远了些。”

    “怎么?难道你有比我还好的对子?”

    沈奚之不答,却转首对她笑道:“官家小姐是希望我有,还是没有?”

    她看着沈奚之满含戏谑之意的眼神,莫名有些恼怒:“爱有不有!”

    沈奚之瞧她又撅着红唇、鼓着圆圆的腮帮子,一副娇俏模样,他眼神一暗,盯着她微撅的唇竟生了些异样的心思。

    “你到底有没有啊!”

    陈贵催促着,沈奚之登时回神,轻咳了两声,耳廓微红着移开眼,答道:“桃燃、锦江堤。”

    言毕,沈奚之轻眨了眼,犹豫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地想知道她的反应,于是轻轻移眼,却对上她难掩赞赏的眼眸。

    她见他看来,轻哼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心思,傲娇别扭的神情真真是可爱得紧。

    沈奚之的眼底顷刻间溢满笑意,他抿去嘴角的窃喜,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飘忽的眼神,只觉满簇的桃花沿岸而生,仿若粉色的火,刺啦啦地烧进人心里,让人燥热难耐。

    “好!这个意境好!”

    忽然座上有名学子赞扬出声,陈贵扭头瞪了他一眼,捅了捅身边的学子,那学子摇摇头,对不上更好的了。

    沈奚之侧身面向她,笑道:“此联如何?官家小姐?”

    她看着他仿若缀着星辰的笑眼微愣,随即冷哼道:“联是好联,人却不是好人。”

    沈奚之闻言,低低笑了一声,道:“那我是赢了还是没赢?”

    她无视他,扬声道:“还有人比他对得更好吗?”

    满座鸦雀无声,与刚刚嘲讽沈奚之之时完全是两个模样。

    她不禁冷笑,“你们刚刚不是一个个嚣张得紧吗?如今却连对个对子都比不上你们瞧不起的穷酸书生?哼,我大徽若是有你们为官,大徽必亡!”

    “你!”

    众学子闻言盛怒,却无话可说,她冷哼一声,矛头指向陈贵,“我们刚刚是不是还多了一个赌注?”

    她的眼神轻蔑地看着陈贵,陈贵顿时觉得有异,“你、你想做什么?”

    “从今日起,你就在这替客人倒酒,在科考之前若是倒不满一千杯酒,这科举你也不必考了。”

    陈贵顿时一拍桌子,怒气腾腾地喝道:“你说什么?”

    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算计我!爷要不是见你有几分姿色,你以为爷看得上你吗?你……”

    “住口!”婵月忽然将一块令牌往桌上一拍,厉声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你骂的究竟是什么人!”

    婵月抬起手,令牌上刻着的“殷”字便显露出来,众人哗然。

    陈贵愣在原地,忽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你、你是殷家人?”

    她眨眨眼,“不是。”

    陈贵顿时松了口气,正要站起来,她笑得眉眼弯弯,“才怪。”

    “咚”的一声,陈贵面如死灰地又跪了下去。

    上京城殷家谁人不知?

    殷家可是大徽位列第一的世家门阀,五代出后,执掌权柄,如今殷家家主又是当朝宰辅,可谓是权势滔天,得罪殷家之人,无异于是断了仕途啊!

    不顾众人的震惊神情,她拉了沈奚之就走,沈奚之一时怔愣被她拉了走,却还不忘拿上桌上的一百两银票。

    她将沈奚之拉到角落,质问道:“你不是说你不缺钱吗?”

    沈奚之看着她气鼓鼓的双颊,心痒痒地想伸手捏捏她的脸,想看看是否如所见那般软糯。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她觉着自己就像是被野狼盯上了,那种眼神似乎压抑着什么。

    沈奚之笑笑,掩去眼底的意味,只答了前一个问题,“原先是不缺银子,但现在缺了。”

    沈奚之笑笑,掩去眼底的意味,只答了前一个问题,“原先是不缺银子,但现在缺了。”

    “什么意思?”

    沈奚之抬头看看天,“时辰也快到了,你随我来吧。”

    “小姐……”

    婵月有些担忧地拉住她,警惕地看着沈奚之。

    她拍了拍婵月的手,安抚道:“没事。”

    沈奚之带着她们到了一处破庙,里头聚满了乞丐,她看着一群脏兮兮的乞丐,顿步道:“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这便是我缺钱的原因。”

    她诧异道:“你莫不是要养着这群乞丐?”

    “也不算是。”

    “说清楚。”

    沈奚之于是解释道:“上京城地处天子脚下,是繁华之都,可是即便如此,城中仍有大量的乞丐,食不饱穿不暖。”

    她不以为意道:“不论多繁华的城都会有乞丐的,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沈奚之应道:“是,你说的没错。但即便事实如此,我们也不该习以为常,任他们如此度日。”

    她依旧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奚之回道:“我问过这些乞丐,我问他们其中好手好脚之徒,明明身无残疾,为何不愿去劳作。”

    “他们言,他们自年幼时便一直乞讨,也只知乞讨,旁的什么都不会。即便是好手好脚,想去做些苦力活也没有那个力气,哪怕是端茶送水这般简单的活,商户们也大多不愿让他们做,嫌他们脏,嫌他们晦气,会影响生意,久而久之,意志被消磨殆尽,他们也就不奢望还有其他出路了。”

    沈奚之叹了口气,“但其实这些并非是他们不求上进的理由,他们只是不知,如何才能让日子变得更好,如此才能让自己活得有尊严。”

    “他们目光短浅,自卑自私,只追逐眼前的利益,只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更广阔的光景,他们未曾读过书,他们不知这世上成功之路万条,他们觉得自己的人生只能如此。”

    沈奚之目光坚定,语气铿锵:“而我要做的,是让他们明白,他们的人生不止如此!他们每个人都配活得有尊严,都配有美好的未来。”

    姜玥言及此,笑了笑,“我那时觉得他实在太过理想,简直傻得要命,但又觉得,若世上再无乞丐,人人饱暖富足,安居乐业,好像……也挺好的。”

    情卿给姜玥倒了一杯酒,“大人说的是,但这终究太难,从未有人做到。”

    “所以我才笑他傻。”

    情卿有心想缓解气氛,问道:“大人说了这一番话,奴家却还不知他为何缺钱。”

    姜玥笑了笑,回道:“他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告诉那些乞丐,他每日都会在那破庙授课,凡是来听课的乞丐,一人每日奖励十文钱。”

    “他根据每人情况的不同,教授给他们不同的技艺,比如残脚者,就教他们刺绣、算账等,若是心智健全、尚且年幼者,则教他们读书识字……他之后为官,甚至还想请奏朝廷接济他们,可,还是没来得及。”

    情卿垂眸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姜玥看着微微荡漾的酒水,近乎平静地诉说着他的死因,“有一年他升任监察御史,被派到北寒之地巡视,恰遇北地大寒,颗粒无收,百姓饥寒交迫,朝廷拨了款,却被其中接手的官员层层剥削,到北地时,钱粮早已所剩无几,比起北地数万百姓,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这赈灾一事本与他无关,可他这人就是如此多管闲事,非要插手,百姓久久未得到救济,起了□□,将他……”姜玥哽了哽,“践踏殴打致死。”

    姜玥眼眶通红,直直地看向情卿,但情卿没有看她,只是垂眼道:“真是可怜。”

    姜玥苦涩一笑,没有回应。

    “明日就是他的祭日了,我想请姑娘为他弹一首往生曲,不知姑娘可愿意?”

    情卿抬眼,疑惑道:“他既已死了许久,为何如今才弹往生曲?”

    姜玥叹了口气,回道:“他为生民立命,却死于生民足下,我怕他的怨魂久久不能散去,所以我每年都会请人为他弹奏往生曲,只是总觉无用,而情卿姑娘的曲子能安人心,散人愁,想必也能化解他的怨气。”

    情卿思索片刻,沉吟道:“能为此等为国为民之人弹奏往生曲,是奴家的荣幸。”

    “那便多谢姑娘了,明日巳时,我来接姑娘。”

    “劳烦大人了。”

    姜玥摆首道:“是我求你办事,哪来劳烦一说。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了,姑娘早些歇息。”

    “奴家恭送大人。”

    姜玥出了柳月坊,刚坐上了等候多时的马车,长青突然坐了进来。

    姜玥诧异道:“还是头一回见你与我同乘,有事?”

    长青皱着眉头,问道:“你说的那人是明祯年间都察院的监察御史沈奚之?”

    姜玥心下一颤,震惊道:“你如何知晓?”

    “我曾听大人说过,大人对其十分敬佩,他的死因也十分令人唏嘘,故而印象深刻。不过……”

    长青看向姜玥,“你所说的故事中有破绽。”

    姜玥眸光微闪,“什么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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