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秦素兰有了别的困扰。
新店铺是租下来了，她对租金和地段都十分满意。可若是想要在新店铺开张，还差了点儿意思。
那个房子没有啥装修可言，就是个空壳子。
就说不是自己住，没有那么多讲究，也得看得过眼不是？
最起码把凹凸不平的地面抹一抹，四周的墙刷白。
若是以前，秦素兰肯定就自己找人弄了，可这不是有对象了么！
她跟周毅提了一句。
周毅第二天就告诉她，人找好了。
“我的一个朋友，他亲戚你泥瓦匠。”
秦素兰：“你朋友和他们的亲戚还真的是有求必应啊！”
话虽然带了点儿调侃，秦素兰却也没有跟周毅气，第二天忙活完早饭九点半左右，两人去了新店铺。
早有两个人等在了门口，其中一个是周毅的朋友。
而另一个三十五六的样子，衣着朴素，伸出手来指甲缝儿里都是黑灰，应该就是做泥瓦匠的了。
几人进了屋子，泥瓦匠四周看了一遍。
秦素兰问：“咋样，好弄不？”
那人憨厚地笑了下，“还行。”
秦素兰放下心来，和人谈价格。那人真是老实，在秦素兰说出价钱之后居然还主动给便宜了五块钱。
弄得秦素兰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泥瓦匠挺局促地搓了搓手，“没有，没有，我有得挣。”
秦素兰简直哭笑不得，还有这么老实的人啊！
周毅的朋友见两人这样，也过了劝秦素兰，“我这个亲戚啊，就是自己单干的，他自己的工资就是成本，你不用不好意思。”
和他的亲戚相比，显然这个人嘴巴要利索得多。
秦素兰也不好再坚持，心里想着中午送饭的时候给做点好的。
她这几天打听过了，行业内的规矩是东家包一顿午饭，而早饭和晚饭早饭是做工的人自己解决。
泥瓦匠刚才说大概需要十来天完工。在这十天里，中午如果给他送一顿肉菜量足一点，完全可以抵消五块钱，十块钱说不定也有的。
对方是周毅朋友的亲戚，秦素兰可不想让人家觉得自己抠门儿。
秦素兰让泥瓦匠在里间盘两个灶眼儿，方便自己以后炒菜，他也拍着胸脯答应了。
至于水泥等料什么的，周毅说他会想办法。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不过开工却要年后。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小吃店再过两天也该关门歇业，大家都要回家过年，泥瓦匠也是一样。
况且冬天太冷了，缩手缩脚的也不好施展。
大家约定了，明年过了正月十五开始动工，秦素兰给了定金，算是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秦素兰盘算着，如果进度正常的话，差不多正月底就可以完工，晾几天，往里头放点桌子椅子也差不多可以开业了。
回去路上，秦素兰心情大好，提出和周毅去国营饭店搓一顿庆祝一下。
周毅：“国营饭店的菜还没你做的好吃呢。”
秦素兰：好吧，这话听着挺熨贴的。
于是两人又回到小吃店。
刚到门口，就瞧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外面，正朝刚从自行车架上下来的秦素兰笑，这人不是别人，却是玉兰的婆婆。
这个女人上回就来闹过一场，被秦素兰敷衍带吓唬地赶走了，现在倒是又来了。
别看这女人现在挺乖顺的，其实不过是假象罢了，秦素兰可见过她披头盖脸打玉兰的张狂样儿。
她淡淡地看了女人一眼，不说什么，而是径直进了店里。
这会儿还没到午饭时间，店里只有玉兰和陈凤在忙碌着，一个整理桌椅，另一个擦桌子。听到响动，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过来。
陈凤：“咋样？”
话音未落，她看到了跟在秦素兰身后进来的女人，登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玉兰更是整个人僵在了那里，脸色也有些发白，一看就是平时给吓的。
秦素兰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向女人，“你来有事？”
女人嘻嘻地笑了两声，“这不是十号了么，您看我们玉兰的工资……”
其实，秦素兰看到女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的目的了，她就是故意这么问。
此时听见女人这么回答，秦素兰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来，“哎，这几天没顾得上取钱呢。”
女人一听就不干了，“东家，咱们说好的……”
秦素兰不说话，只是冷冷淡淡地望着她。
女人的说话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说到底，她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欺负玉兰这种老实巴交的人还行，碰上秦素兰这样的硬茬子，她也没有辙。
她能咋办哩？
人秦素兰又没说不给，只说这几天没取钱。难道要跟上回一开始那样闹一场吗？
若是被弄到局子里去，那她可吃不消。
短短的几秒钟，女人的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可哪一个计策都没办法压制秦素兰。
最后，她只好继续说好话。
秦素兰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神色淡然得很。
女人说了半天，实在没辙，一眼瞥见了儿媳妇玉兰，灵机一动，“玉兰，你帮着说说？”
玉兰不想说话。
她知道，秦素兰这么做是故意晾着婆婆，也是为她出恶气。
她的眼神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摇头拒绝。
女人眉毛竖起来，差点就要骂上了，可是看一看端坐在凳子上气定神闲的秦素兰，她还是把一腔火气给忍下去了。
“玉兰，”她放柔的语气，“就当娘求你了！”
玉兰还要摇头，就看见秦素兰悄悄地递过来一个眼色。
这是……
玉兰福至心灵一般，突然开口，“东家，您就把工资给我婆婆吧。”
秦素兰微不可见地对玉兰点了点头，面露赞许。但当女人的目光转到她的脸上的时候，秦素兰却皱起了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个，不好办啊！”
女人听出来她话里的松动，觉着有门，于是继续朝玉兰使力，玉兰也在秦素兰的默许之下假意相劝。
最后，秦素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是特别看重玉兰这个帮工的，既然她替你说话，好吧。”
她看向了自从进来就保持沉默的周毅，“周同志，你有钱吗，能借我一点不？”
周毅没说话。
他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女人不知道周毅和秦素兰的关系，以为两个人也就是认识。见到周毅这样，自然就理解成为他不愿意借钱了。
于是，她又来找周毅说。
女人和周毅说话的时候是背对着秦素兰的，周毅就看到秦素兰跟自己眨了眨眼睛。
周毅点了点头，“行——吧。”
女人转了一圈，这钱拿得可太不容易了。临走的时候，秦素兰特意提了一句，“今天亏得有玉兰替你说话。要不然，可能你还得跑一趟。”
女人也知道，可她觉得这不是身为儿媳妇应该做的吗？
可秦素兰在这里，目光沉静地看着呢，女人只好不咸不淡地跟玉兰说了句“你费心了”，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玉兰望着空荡荡的门发呆，秦素兰走过来问：“舍不得钱？”
玉兰点点头。
可不是舍不得。
那是她辛苦了一个月挣的钱的大头，就这么进了恶婆婆腰包。她给出去容易，再想从对方手里抠出来哪怕一分钱也比登天都难。
秦素兰的声音在耳边适时响起，“你想不想以后不给她钱了？”
玉兰倏然转头，“东家，你有办法？”
秦素兰眨眨眼，“有，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玉兰沉默了。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张了张嘴，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秦素兰也不着急，十分有耐心地看着她。
过了几分钟，玉兰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东家，会不会影响你？”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然知道秦素兰这都是为了她好。可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连累秦素兰。
秦素兰笑着摇头，“不会，你放心。”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六，自从过了小年儿，哪哪儿的人们都开始准备年货，即便这年月人们手里的钱还很有限，可有钱没钱都要过年。
所以，这几天来小吃店吃饭的人眼见着变少了，秦素兰她们也因此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
只要店里没有人，没有活计，秦素兰就放陈凤和玉兰出去。
玉兰一开始不肯去，“我看店铺吧，你和陈凤去逛。”
秦素兰知道她这是没钱。
本来就是嘛，挣得工资一大部分都交给了恶婆婆，自己留下的20块还不能过明路，只能悄悄地藏起来。
所以是不能拿这钱买东西的。
但是，年节下的，秦素兰可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直闷在店里，就让陈凤出去的时候带着玉兰。
陈凤应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拉着玉兰走了。
平时有人在闹哄哄的就觉的这店地方小，可现在只剩下秦素兰一个人，感觉又有点空了。
太阳从西边儿照进来，洒落了光圈在地上，秦素兰做在凳子上，望着光线中飞舞的灰尘，突然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
如果半年前有人告诉她，你将会和林涛离婚，并拥有自己的一家小吃店，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自己这么一直往前走，不也走到这里了么？
还不仅仅如此，她还有了周毅。
新店铺是租下来了，她对租金和地段都十分满意。可若是想要在新店铺开张，还差了点儿意思。
那个房子没有啥装修可言，就是个空壳子。
就说不是自己住，没有那么多讲究，也得看得过眼不是？
最起码把凹凸不平的地面抹一抹，四周的墙刷白。
若是以前，秦素兰肯定就自己找人弄了，可这不是有对象了么！
她跟周毅提了一句。
周毅第二天就告诉她，人找好了。
“我的一个朋友，他亲戚你泥瓦匠。”
秦素兰：“你朋友和他们的亲戚还真的是有求必应啊！”
话虽然带了点儿调侃，秦素兰却也没有跟周毅气，第二天忙活完早饭九点半左右，两人去了新店铺。
早有两个人等在了门口，其中一个是周毅的朋友。
而另一个三十五六的样子，衣着朴素，伸出手来指甲缝儿里都是黑灰，应该就是做泥瓦匠的了。
几人进了屋子，泥瓦匠四周看了一遍。
秦素兰问：“咋样，好弄不？”
那人憨厚地笑了下，“还行。”
秦素兰放下心来，和人谈价格。那人真是老实，在秦素兰说出价钱之后居然还主动给便宜了五块钱。
弄得秦素兰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泥瓦匠挺局促地搓了搓手，“没有，没有，我有得挣。”
秦素兰简直哭笑不得，还有这么老实的人啊！
周毅的朋友见两人这样，也过了劝秦素兰，“我这个亲戚啊，就是自己单干的，他自己的工资就是成本，你不用不好意思。”
和他的亲戚相比，显然这个人嘴巴要利索得多。
秦素兰也不好再坚持，心里想着中午送饭的时候给做点好的。
她这几天打听过了，行业内的规矩是东家包一顿午饭，而早饭和晚饭早饭是做工的人自己解决。
泥瓦匠刚才说大概需要十来天完工。在这十天里，中午如果给他送一顿肉菜量足一点，完全可以抵消五块钱，十块钱说不定也有的。
对方是周毅朋友的亲戚，秦素兰可不想让人家觉得自己抠门儿。
秦素兰让泥瓦匠在里间盘两个灶眼儿，方便自己以后炒菜，他也拍着胸脯答应了。
至于水泥等料什么的，周毅说他会想办法。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不过开工却要年后。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小吃店再过两天也该关门歇业，大家都要回家过年，泥瓦匠也是一样。
况且冬天太冷了，缩手缩脚的也不好施展。
大家约定了，明年过了正月十五开始动工，秦素兰给了定金，算是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秦素兰盘算着，如果进度正常的话，差不多正月底就可以完工，晾几天，往里头放点桌子椅子也差不多可以开业了。
回去路上，秦素兰心情大好，提出和周毅去国营饭店搓一顿庆祝一下。
周毅：“国营饭店的菜还没你做的好吃呢。”
秦素兰：好吧，这话听着挺熨贴的。
于是两人又回到小吃店。
刚到门口，就瞧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外面，正朝刚从自行车架上下来的秦素兰笑，这人不是别人，却是玉兰的婆婆。
这个女人上回就来闹过一场，被秦素兰敷衍带吓唬地赶走了，现在倒是又来了。
别看这女人现在挺乖顺的，其实不过是假象罢了，秦素兰可见过她披头盖脸打玉兰的张狂样儿。
她淡淡地看了女人一眼，不说什么，而是径直进了店里。
这会儿还没到午饭时间，店里只有玉兰和陈凤在忙碌着，一个整理桌椅，另一个擦桌子。听到响动，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过来。
陈凤：“咋样？”
话音未落，她看到了跟在秦素兰身后进来的女人，登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玉兰更是整个人僵在了那里，脸色也有些发白，一看就是平时给吓的。
秦素兰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向女人，“你来有事？”
女人嘻嘻地笑了两声，“这不是十号了么，您看我们玉兰的工资……”
其实，秦素兰看到女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的目的了，她就是故意这么问。
此时听见女人这么回答，秦素兰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来，“哎，这几天没顾得上取钱呢。”
女人一听就不干了，“东家，咱们说好的……”
秦素兰不说话，只是冷冷淡淡地望着她。
女人的说话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说到底，她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欺负玉兰这种老实巴交的人还行，碰上秦素兰这样的硬茬子，她也没有辙。
她能咋办哩？
人秦素兰又没说不给，只说这几天没取钱。难道要跟上回一开始那样闹一场吗？
若是被弄到局子里去，那她可吃不消。
短短的几秒钟，女人的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可哪一个计策都没办法压制秦素兰。
最后，她只好继续说好话。
秦素兰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神色淡然得很。
女人说了半天，实在没辙，一眼瞥见了儿媳妇玉兰，灵机一动，“玉兰，你帮着说说？”
玉兰不想说话。
她知道，秦素兰这么做是故意晾着婆婆，也是为她出恶气。
她的眼神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摇头拒绝。
女人眉毛竖起来，差点就要骂上了，可是看一看端坐在凳子上气定神闲的秦素兰，她还是把一腔火气给忍下去了。
“玉兰，”她放柔的语气，“就当娘求你了！”
玉兰还要摇头，就看见秦素兰悄悄地递过来一个眼色。
这是……
玉兰福至心灵一般，突然开口，“东家，您就把工资给我婆婆吧。”
秦素兰微不可见地对玉兰点了点头，面露赞许。但当女人的目光转到她的脸上的时候，秦素兰却皱起了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个，不好办啊！”
女人听出来她话里的松动，觉着有门，于是继续朝玉兰使力，玉兰也在秦素兰的默许之下假意相劝。
最后，秦素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是特别看重玉兰这个帮工的，既然她替你说话，好吧。”
她看向了自从进来就保持沉默的周毅，“周同志，你有钱吗，能借我一点不？”
周毅没说话。
他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女人不知道周毅和秦素兰的关系，以为两个人也就是认识。见到周毅这样，自然就理解成为他不愿意借钱了。
于是，她又来找周毅说。
女人和周毅说话的时候是背对着秦素兰的，周毅就看到秦素兰跟自己眨了眨眼睛。
周毅点了点头，“行——吧。”
女人转了一圈，这钱拿得可太不容易了。临走的时候，秦素兰特意提了一句，“今天亏得有玉兰替你说话。要不然，可能你还得跑一趟。”
女人也知道，可她觉得这不是身为儿媳妇应该做的吗？
可秦素兰在这里，目光沉静地看着呢，女人只好不咸不淡地跟玉兰说了句“你费心了”，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玉兰望着空荡荡的门发呆，秦素兰走过来问：“舍不得钱？”
玉兰点点头。
可不是舍不得。
那是她辛苦了一个月挣的钱的大头，就这么进了恶婆婆腰包。她给出去容易，再想从对方手里抠出来哪怕一分钱也比登天都难。
秦素兰的声音在耳边适时响起，“你想不想以后不给她钱了？”
玉兰倏然转头，“东家，你有办法？”
秦素兰眨眨眼，“有，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玉兰沉默了。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张了张嘴，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秦素兰也不着急，十分有耐心地看着她。
过了几分钟，玉兰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东家，会不会影响你？”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然知道秦素兰这都是为了她好。可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连累秦素兰。
秦素兰笑着摇头，“不会，你放心。”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六，自从过了小年儿，哪哪儿的人们都开始准备年货，即便这年月人们手里的钱还很有限，可有钱没钱都要过年。
所以，这几天来小吃店吃饭的人眼见着变少了，秦素兰她们也因此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
只要店里没有人，没有活计，秦素兰就放陈凤和玉兰出去。
玉兰一开始不肯去，“我看店铺吧，你和陈凤去逛。”
秦素兰知道她这是没钱。
本来就是嘛，挣得工资一大部分都交给了恶婆婆，自己留下的20块还不能过明路，只能悄悄地藏起来。
所以是不能拿这钱买东西的。
但是，年节下的，秦素兰可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直闷在店里，就让陈凤出去的时候带着玉兰。
陈凤应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拉着玉兰走了。
平时有人在闹哄哄的就觉的这店地方小，可现在只剩下秦素兰一个人，感觉又有点空了。
太阳从西边儿照进来，洒落了光圈在地上，秦素兰做在凳子上，望着光线中飞舞的灰尘，突然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
如果半年前有人告诉她，你将会和林涛离婚，并拥有自己的一家小吃店，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自己这么一直往前走，不也走到这里了么？
还不仅仅如此，她还有了周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