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们几个栖身的屋顶上已经长满了杂草,边角的一块区域还出现了坍塌。

    刘尚昂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问我:“道哥,咱们现在看见的是幻觉还是现实?”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回答我们的人是杜康,他用手指搓了搓自己的眉心,之后才开口道:“是现实。”

    我朝着泛红的天边看了一眼,那个地方是正东方,村口最大的一座房子也就在那个方向。

    杜康从房顶跳了下去,他站在老村的道路上,朝着路的两侧来回观望着。

    我们也接连落地,当我的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发现村路上的泥土已经完全沙化,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沙丘上一样。

    粱厚载蹲下身子,捏起一撮红沙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抬头对我说:“邪神的气息已经将它们浸透了。”

    杜康听到了粱厚载的话,也跟着点了点头:“那颗被烧红的石头就是邪神的本体,如果它没有和黑狗一起融化还好,可是现在,石头里的怨气侵入这篇土地,如果咱们不掘地三尺,将这些泥沙全都清理掉,就镇不住邪神。”

    粱厚载沉思了片刻,说:“邪神的本质,其实就是一股积淤不散的炁场,形成的主因还是炁场阻塞不通。如果能让外面的炁进来,将邪神的炁场冲淡,道哥就能靠番天印和罡步镇住邪神。”

    对于粱厚载的理论,杜康似乎感到很新奇,他摸着下巴,边思考边说:“原来邪神只是一股散不掉的炁场啊?我和邪神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还是头一次听说邪神是炁场。”

    粱厚载问:“在杜先生那一脉,是如何解释邪神这种东西的?”

    杜康笑了笑:“呵呵,我们这一脉并不研究邪神,这些年之所以到处寻找邪神……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一直认为,邪神应该是一种被记录在一些特定地域的磁场,你知道这些石头啊,土壤啊,树啊,这些东西都能存储一些电磁,就是它们将邪神完整保存了下来。”

    大概是觉得这样说无法让我们产生共鸣,杜康又补充了一句:“总的来说,邪神在我的理解中,应该是一种混合了脑电波的磁场。就是带着情绪的磁场。”

    我以为他和我们一样,谈到邪神的时候应该会用炁场、阴阳这样的理论来诠释,没想到他的思想跟我们完全不是一路。

    可粱厚载好像听懂了他的话,点了点头,说:“在古巫术看来,邪神是有神智的淤积炁场,和你说的比较接近。”

    杜康笑了笑:“其实这些理论,都是我那个笨徒弟研究出来的,他以前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仉二爷就很不耐烦地将他打断了:“别扯这些没用的,现在怎么办,怎么把邪神镇住?”

    杜康想了想,说:“虽说,邪神的本质是磁场,但不管是怎样的磁场都有源头,这里的邪神,磁源应该是烧树留下的石头,可后来石头融了,就……”

    仉二爷对杜康非常没有耐心,他皱起了眉头,再次将杜康打断:“我问你怎么办,你扯这么多干什么!”

    杜康的表情也是闷闷地,显然被仉二爷打断了两次,他也有些烦了。

    好在这时候粱厚载站出来化解了僵局,他对仉二爷说:“我觉得,现在还是应该疏通炁场。可惜我的传承里没有五行八卦一类的东西,对奇门遁甲也不了解。”

    说话间,粱厚载将视线投向了我,仉二爷也朝我这边望了过来。

    既然他们把包袱扔给了我,我也只能接着。

    我问粱厚载现在能不能开天眼,粱厚载和杜康却同时摇头。

    粱厚载说:“最好别开,你的天眼灵性太强,容易引起邪神的注意。”

    杜康则说道:“还是保守一点吧,别让邪神发现了咱们。这里的邪神怨念太强,一旦在它面前现了身,恐怕连大罗金仙就救不了咱们。”

    他一会“电波、磁场”,一会又说“阎罗殿、大罗金仙”,弄得我很不适应。

    天眼不能用,我就是用伸出一只手指,用上了背尸的手法,将黑水尸棺的炁场凝聚在了指尖上,默默感知着这里的炁场流动。

    邪神的炁场在这个巨大山谷中形成了一道盘转不息的漩涡,它是从东向西顺时针流动的,而且西侧的流动速度明显要比东侧慢一些。

    我感觉到,在正西的方向,有一段炁场形成了短暂的淤积,它们好像试图冲破西边的屏障,离开山谷,那里应该就是山谷炁场的出口所在。

    有了这个发现以后,我就快速爬上了一个石屋,朝着山谷的西侧观望。

    那里的地势相对平坦,但有两个小山头坐落在那里,就像是一对犄角,炁场从两山的峡谷中穿过,又从山体的两侧流了回来。这种格局,和几十年前的二龙湾非常相似。

    我又朝着南北两侧观望,这两侧虽然都是大山崖壁,但不会挡住炁场流通,外面的炁场之所以进不来,还是因为山谷内的炁场形成了一个死循环,这个循环过于封闭,外面的炁场很难进来。

    西方坎位必开,坎位通,山谷中的炁场就能出去,可这地方的炁场太过诡异,一旦离开山谷,不管到了哪里都会祸害一方水土,所以在泄出山谷炁场之前,必须先将这股炁场冲淡,淡到外部的炁场可以很轻易地将它完全消解。

    出于这样的考虑,我决定先开南北乾坤位,两位一开,山谷中的炁场就能顺应天地间大炁流转的规律,异常的炁场会消散一部分,外部的炁场也能迅速进入山谷,将山谷中剩余的炁场冲淡。

    但乾坤必须同时开启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在开启两位之后,至多两个小时之内就要开启坎位。我看了看远处的山头,又看看两侧崖壁,三者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估计从崖壁走到西侧的对山,最少也要三四个小时。

    没办法,只能兵分三路了。

    我跳下了屋顶,从背包里拿出符纸和毛笔,用最快的速度画了二十四张封魂符,将其中六张给了仉二爷,六张给杜康,剩下十二张我放回了背包里。

    仉二爷和杜康收起了符箓,我才对他们说:“二爷,杜先生,你们去正南正北方向的两座崖壁,正午时分,将三张风魂符同时贴在地面和崖壁相交的地方,等到夕阳西下,山谷西侧快要看不见太阳的时候,再贴三张。我们几个去西边的山头。”

    说完以后,我还是不太放心,又嘱咐了一次:“切记,正午三张,黄昏三张,都贴在地面和崖壁相交的夹角上。”

    仉二爷笑了笑:“知道了,熊孩子,怎么对我还不放心呢?”

    说话间,他看了眼老杨,又对我说:“老杨跟着我吧,保险一点。”

    说实在话,我真没想让老杨跟着仉二爷,我知道仉二爷本事大,老杨跟着他确实比跟着我们保险。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二爷这次去崖壁的路上会碰到一些事情,他可能腾不出手来保护老杨。

    听到仉二爷的话,我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遵从了自己的直觉,对仉二爷说:“老杨跟着我吧,有些事还需要他帮忙。”

    我很少会有这样那样的预感,可一旦有了,通常就比较准。过去我师父也说过,经常演练小推算术,直觉会比一般人精准很多。

    仉二爷点了点头:“行啊,那就让他跟着你们吧。那咱们时候时候集合,在哪集合?”

    我说:“明天中午之前,在那边的村口见吧。”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西边的村口。

    在这之后,我们就离开了村子,朝着各自的方向行进。

    南北两侧的崖壁还好,那里离山谷中心比较远,炁场浓度也比较低。可越向西走,炁场就越浓。

    早年的大寨已经没有踪影了,就连圣树脚下的森林也变成大片沙地。我也是出了石村才发现,在整个山谷中放眼望去,除了远方有一些山头和植被之外,到处都是红色的沙地,好好的一片林子,竟然变成了如今的红色沙漠。

    怪不得身为环保主义者的杜康要到处清除邪神呢。

    我一边惊叹着邪神对环境的侵蚀,一边又因为炁场越来越浓烈而变得有些不安。

    正常来说,炁场这东西给人的感受,大多是体现在心理上的,只有当炁场浓郁到一定程度以后,才能直接对人的生理感知造成影响。

    我现在就能感觉到一阵“粗糙”,当邪神的炁场从我的皮肤上流过的时候,就如同沙流从上面慢慢滑过一样,有轻微的压力和砂纸摩擦似的触感。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觉得自己好像被浸在了沙桶里。

    我发觉老杨的脸色有些难看,就给刘尚昂使了个眼色,刘尚昂慢慢凑到老杨身边,一旦出现什么情况,他会第一时间保护和照顾老杨。

    我们朝着正西方走了很久,两座山头总算是近在眼前了,由于邪神的炁场在两山的峡谷间大量淤积,那种“粗糙”的感觉变得更重了。

    而且我察觉到,在这两座山上都盘踞着很重的阴气,这些阴气并非来自于邪神,它们更纯粹。我怀疑,在这两座山上,应该隐藏了大量的鬼物。

    我给了粱厚载六张封魂符,对他说:“厚载,你和瘦猴去南山,正午一过,立刻将三张符箓贴在南侧的山坡上,你记住,一定是南侧的山坡。到了黄昏,山谷西侧完全看不见太阳的时候,再贴三张。”

    粱厚载朝南侧的山头望了一眼,问我:“你是打算用封魂符切断山谷内的炁场流通啊?”

    我点了点头:“南北山崖那边算是切断,西边只能说是引流。”

    粱厚载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忽又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你的封魂符都有这么大的威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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