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先是沉寂了片刻,接着又变得紧张起来:“晓天他怎么了?”

    我连忙说道:“他挺好的,最起码很安全,只不过就是最近碰上了一些麻烦,而且这些麻烦,和赵德楷有关。”

    老夫子静静地盯着我,没说话。

    我沉思了一小会,试探着问老夫子:“闫晓天跟没跟您说过,他和寄魂庄的事?”

    老夫子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他和你们寄魂庄,能有什么事?”

    听老夫子这么一说,我基本可能确定闫晓天对我撒谎了,他根本就没有把他和寄魂庄联手经商的事情告诉老夫子。

    我整理了一下措辞,问老夫子:“那您有没有发现,闫晓天最近变得比以前有钱了?”

    “有钱?”老夫子一边摸着自己下巴,好像在努力想着什么,一边说:“我听晓天说,他最近正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做生意,他说最近行情不错,确实赚了不少钱”

    说到这,老夫子突然将视线转向了我:“他的那些朋友”

    我接话:“全部都是寄魂庄的人。”

    老夫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惊讶:“你们寄魂庄想干什么?”

    我也不打算隐瞒什么,就将我当初建议闫晓天在外面做产业,以及如何将实权从各大长老手中慢慢收的具体计划全都说了一遍,当然我也告诉老夫子,寄魂庄之所以扶持闫晓天,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如果我说寄魂庄一点好处不要,估计傻子都不会信。

    老夫子听着我的陈述,脸上的表情看似平静,可他的眼神却一直在地面上游离,似乎是在可以避免和我四目相对。

    直到我说完了话,老夫子才看向了我,问道:“闫晓天和寄魂庄合伙的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说:“我上次来百乌山之后不久。”

    老夫子:“他的生意现在怎么样了?”

    我说:“据闫晓天说,前段时间还是很不错的,利润翻了又翻,原本他已经准备拉一些长老入股了。可就在几个月前,赵德楷好像知道了他在外面做生意的事。”

    我说到这就停了下来,老夫子等了半天没等到我的下文,忍不住问我:“然后呢?”

    见他是这样一个态度,我就能断定这次的事情赢面应该是比较高了,至少他应该并不反对闫晓天做生意的事,甚至对闫晓天的生意状况十分关心。

    我沉了沉气,说:“以您对赵德楷的了解,他得知了闫晓天在外面有产业,会怎么做?”

    老夫子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左有道,你有话直说,别在我这卖关子。”

    我说:“我认为,赵德楷肯定会想办法吞并闫晓天在外面的产业,就算不能吞并,也绝对不会任由闫晓天越做越大。不过,他现在应该还有一些忌惮,所以还没有在明面上对闫晓天下手。”

    老夫子皱了一下眉头:“忌惮?他忌惮什么?”

    我笑了笑:“忌惮寄魂庄,我想,现在赵德楷之所以不敢直接对闫晓天下手,应该是因为他还不清楚,陕西新起的这些产业究竟属于谁,是属于闫晓天,还是属于寄魂庄。”

    对于我的话,老夫子显得有些不屑:“不可能,赵德楷根本不怕你们寄魂庄,想当年他一个人都敢闯进鬼市,现在也不会怕你们。”

    我稍稍沉默了片刻才接上话:“赵德楷也许不怕寄魂庄,可他身后的人,一定是对寄魂庄有所忌惮的。至少就目前来说,他背后的主子,看起来还不想和寄魂庄为敌。”

    老夫子问道:“主子?什么主子?”

    我:“您还记得我上次见到您的时候提到的那个邪教吗?葬教。”

    老夫子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片刻之后,他才冲我摇了摇头。

    无奈之下,我只能再将葬教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下,并说出了赵德楷广招信徒收取布施的事情。

    对于赵德楷的所作所为,老夫子应该是很了解的,每次我提起赵德楷,他的眼神中都透着几分不屑和可惜,不屑我可以理解,至于这份可惜,我却读不太懂了。而当我将葬教的情况一点一点地叙述歘来的时候,老夫子的表情变得越发凝重了。

    他很耐心地听我把话说完,才又开口向我询问了一些和葬教相关的情况,之后他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没有打扰老夫子的沉思,只是轻轻拿起了桌子上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我也不知道从老夫子开始沉思到他过神来究竟过了多久,只是看到他的眼神不远地屋子里游离,脸上的表情也不停地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变化。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手旁的水杯上,顿时皱了一下眉头,问我:“你倒的?”

    我点了点头。

    老夫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这间小屋子,除了晓天,也就是你们几个来过了。想不到,如今最熟悉百乌山的人,竟然是寄魂庄的弟子。”

    最熟悉百乌山的人是我?我只是来过两次而已,对于百乌山的了解应该也只限于皮毛才对。

    可老夫子似乎也没想过要解释,他换了话题:“你说,你是为了闫晓天的事来的,可你一直没说清楚,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很诚实地说:“实际上我也不清楚闫晓天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请我来,却没把事情说清楚。不过我估计,应该是赵德楷现在做的一些事,已经威胁到了百乌山。”

    老夫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他何止是威胁到了百乌山,这半年,百乌山的基业都快被他败光了。”

    我问出了我从进入百乌山以来最想问的问题:“难道现在在百乌山,已经没人能限制他了吗,连您也不能?”

    老夫子长叹一声:“你说得没错,没人能限制他了,我也不能。现在,各房长老才知道这些年对赵德楷的百般纵容是养虎为患,可已经晚了。现在赵德楷拿着百乌山传派信物,就如同抓住了我百乌山的命脉,现在,谁也不敢违逆他。”

    在老夫子说话的时候,眼神无意识地转向了墙上的那张挂像。

    我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再次看到了画像上的老人手持的牛角,立即明白了他口中的“传派信物”是什么了。

    那根牛角对于百乌山,也许就相当于番天印对于守正一脉一样重要。

    老夫子又望向了我,说道:“持牛角者,就如祖师爷亲临,那根天牛角,决定了我们百乌山的千年运数。”

    我问老夫子:“传派信物一直都是由首房长老来保管的吗?”

    我还没忘记,如今的赵德楷不但是百炼堂堂主,也是百乌山的首房长老。

    老夫子摇了摇头:“原本,传派信物一直是由隐世长老来看管的,可隐世长老一年前冲关失败,至今不知所踪。后来赵德楷就由各长老推举,成了暂时的持角人。唉,当初各房长老推举他持角,就是担心我会限制赵德楷,那时候他们在赵德楷那里都是有股份的,竟为了自己的利益,至百乌山千年基业于不顾。可赵德楷持角之后,就立刻从各长老手中强行收了股份。唉,这就是与虎谋皮啊!”

    我说:“赵德楷既然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其他长老没有反对过他吗?”

    老夫子:“反对?哼哼,这些人的把柄都攥在赵德楷手里,他们怎么敢反抗?而且传派信物一经易手,除非找到隐世长老,不然的话,谁也没有全力剥夺赵德楷持角人的地位。”

    这时候,一向羞于和陌生人说话的梁厚载问了一句:“隐世长老是怎么失踪的?”

    “一年前,长老为了冲破一道关口,要闭关六个月,”老夫子说道:“可他刚入关没几天,几个小辈去送饭的时候就发现他不在了,只有传派信物留在了闭关的地方。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有他的音讯。”

    梁厚载对我说:“也就是说,百乌山的隐世长老是突然失踪的,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啊。”

    当然有蹊跷!老夫子肯定也这么想过,当梁厚载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发现老夫子的眼神变得十分黯淡。

    我没再就隐世长老的事情探讨下去,只是对老夫子说:“这些都是百乌山内部的事,我作为一个外人无权过问。但闫晓天出了事,我是一定要帮的,而且,现在赵德楷对我们寄魂庄来说也是一个威胁,他既然和葬教联系紧密,就已经是正道公敌。”

    老夫子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片刻之后,他突然笑了:“你这孩子倒是有心,还知道给我找个台阶下。嗯,的确,我们百乌山再怎么没落,也不至于请外人来处理自家的事。可赵德楷如果真入了邪教,那你们寄魂庄掺合进来,似乎也算合理。呵呵,说吧,你这次特意来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也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我是想劳烦前辈,帮我查一查赵德楷的底细。”

    老夫子拿起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他似乎估计拖慢了喝水的速度,在这段时间里思考了些什么。

    放下水杯之后,他又问我:“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查?”

    我说:“您是老江湖,具体怎么查嘿嘿,这种事您应该比我有经验吧。我现在就是想弄清楚,赵德楷势力的具体分布,以及他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最近几年内,又做了怎样的事。”

    老夫子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如果能查清这些事,还能任由赵德楷折腾到现在?左有道,你找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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