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话,人已经冲到暗道那边去了。

    直到陈道长走远了,我才对梁厚载说:“河脉的事你怎么看?”

    梁厚载笑了笑:“我能怎么看啊,我又不懂风水。对了,上一次罗有方炼活尸,用的就是河脉里的阴气吧?”

    我蹲在河道旁,用手触了一下河水,那些水很凉,触感微微有些黏腻,当我的手指没入水中的时候,大量阴气顺着我手指上毛孔鱼贯而入,冲进了我的五脏六腑,可也就在同一时间,黑水尸棺中散发出的寒气就将这股阴气从我体内顶了出去。

    其实黑水尸棺中的寒气给我的感觉,和阴气给我的感觉有些相似,当它们出现在的体内时,我都会立刻感觉到一种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感觉,不过如果让阴气在我体内停留的时间太久,我会渐渐失去知觉,情绪也会慢慢变得烦躁起来,可黑水尸棺的寒意遍布我的全身时,我的感官则会变得更加灵敏,连头脑都会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虽然整个河床上都泛着光,可光线微弱,我和梁厚载都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轮廓,却无法具体看清对方在干什么。

    他大概是听到了我用手拨动河水的声音,特别担心地问我:“道哥,你不会是下河了吧?”

    我当时就乐了:“你别说,我还真想下去。不过下河之前我得先试试水温。”

    梁厚载舒了口气,说:“吓我一跳,真以为你下河了呢。咱们现在怎么着啊,等着陈道长来吗?”

    我说:“等等他吧,如果咱们都走了,弄不好还会出乱子你还记得当初我师父和陈道长,是怎么把墓室大门开开的吗?”

    梁厚载叹了口气:“道哥你消停点吧,你可别告诉我,你是打算到主墓室看尸魃去。”

    说实话,我刚才说出那番话来的时候,真就是抱的这种想法。

    其实我就是好奇,那具尸魃是不是真的不会腐烂,几年不见了,它会不会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过梁厚载显然不想和那具尸魃再有什么接触了,从他的语气里中我就能听得出来。

    我笑了笑,对他说:“这方啥也看不见,让人怪难受的,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反正在这守着和在土房里守着,都一样。”

    我和梁厚载到土房里以后,随便找了点吃的东西垫了一下,之后就开始了百无聊赖地等待。

    好在陈道长在土房里装了一台电视,我们打开电视,看着永远播不完的医疗养生广告,时间也不算太难熬。

    我们当然不想看这些骗人的广告片,可电视没有通闭路线,只有我们县,不对,我们市的市台,那个电视台每天过了晚上十点就开始不断地播各种廉价的卖药广告。

    梁厚载盯着电视屏幕,上面正有一个脸色红润的老妇人在接受采访,叙述她用了某某药之后身上出现的神奇效果。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那种广告看上去,总会让人有种特别尴尬的感觉,所以我就干脆把视线挪到了一边。

    梁厚载看了一会,突然问我:“你说这些人为什么要做这种假采访?”

    我说:“被采访的人是为了钱,拿着话筒采访的人也是为了钱,花钱拍这种广告的人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拍出这种廉价广告的广告商还是为了钱,总之就是为了钱。”

    梁厚载倒了杯水,一边喝着,一边盯着电视看。

    说真的,我真是佩服他,连那种广告都能看得下去。

    我们就这么一边看着无聊的广告,一边等着陈道长,直到天色渐亮的时候,陈道长才风尘仆仆地来了,让我意外的是,在他身后不但跟着吴相松,竟然连我师父也远远地跟在后面。

    陈道长进屋之后就径直进了暗道,吴相松也紧跟着进去了。

    我师父则来到我和梁厚载跟前,说道:“你们两个赶紧家收拾一下,跟我去趟河南。”

    这才刚来没两天,怎么又要去河南了?

    我不禁问师父:“乱坟山这边的事怎么处理啊?”

    师父打开了电视柜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个铁皮盒子出来,一边对我说:“先让老陈他们看着吧,这次去河南主要是带你见个人,两三天就来了,这边的事,等咱们来以后再说。”

    之后师父打开了盒盖,仔细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之后又对我说:“王大朋的事让刘尚昂弄吧,你们两个别管了,快点家收拾收拾,今天下午四点的火车。”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师父已经出去了。

    由于师父来得太突然,我一下有些不过神来,朝梁厚载看了眼,梁厚载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不过既然师父说要走,我和梁厚载也没别的话说,也跟着出了土房。

    可师父下了乱坟山之后,却催着我们两个赶紧家,他则朝着王庄东边去了,我也不知道师父打算干什么去,不过从他行走的方向上看,应该是去刘寡妇家了。

    路过王大朋的网吧时,刘尚昂正站在网吧门口打电话,他远远看见我们就主动跑了过来,一手捂着手机的通话口,对我和梁厚载说:“你们等我一下,我把王大朋这边的事处理完了,跟你们一起去河南。”

    我本来想让刘尚昂先处理王大朋的事,反正我和梁厚载没几天就来了。可这时候刘尚昂重新和电话另一头的人聊了起来,我也没好意思干扰他。

    听刘尚昂说话的内容,他好像是在向电话另一端的某人嘱咐什么事情,先是说办事的时候要小心、别被张辉抓住了马脚,之后又说找好律师,诉讼费让张辉出,最后又说下手别太重,只要够疼就行,别整出伤来。

    通完电话,刘尚昂又笑呵呵地凑到了我跟前,对我说:“行了,王大朋的事儿已经折腾完了,我也家收拾收拾,完了去柴爷爷家找你。”

    我问他:“王大朋的事你怎么处理的?”

    刘尚昂笑了笑:“呵呵,这种事涉及到老包手底下的一些人脉资源,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神神秘秘的,他嘱咐我不能露他的底,我也不能随便乱说不是?总之王大朋的事交给我就对了,道哥你就甭操心,我肯定给他处理得好好的。”

    我皱了皱眉头:“可我怎么听着,你是打算对张辉下黑手啊?”

    “其实也算不上下黑手,”刘尚昂一边把我推到了自行车跟前,一边说:“对付张辉这种无赖啊,就得荤的素的一起来,我就是想找人打他个闷棍让他知道厉害。哎呀,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出事的,走吧走吧。”

    说实话,对于刘尚昂我还真是有些放心不下,不过我师父都说了,王大朋的事交给刘尚昂处理就行,既然我师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姑且相信他一次吧。

    在刘尚昂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开了自行车锁。

    这时候梁厚载又问刘尚昂:“柴爷爷跟你说了没有,这次去河南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刘尚昂一边催着我们快走,说他要收拾的东西比较多,一边又说师父这次带我们去河南,主要是为了见一个叫胡南茜的人。

    我和梁厚载骑上了车子,朝着永安路北边驶去,刘尚昂坐在我的车后座上,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胡南茜的事。

    据刘尚昂说,胡南茜是我们这个行当里头非常出名的中间人,我们守正一脉头些年接手的生意,一半来自于东北老黄家这样的老主顾和一些同道好友的介绍,另一半,则全部来自于胡南茜的委托。

    这里所谓的中间人,有点类似于我们今天所说的“中介”,他们负责帮我们这样的修行界人士提供工作,并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佣金。

    而所谓的“工作”,就是我师父曾说过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哪里出了邪祟邪尸这类寻常人无法处理的东西了,胡南茜就会设法联络事主,告诉他们自己有办法处理这些事,并谈定一个合理的价格,当价格定下来以后,她就会联络我们这种人,让我们前去驱邪除尸。

    从大唐中期开始,像胡南茜这样的中间人就是一直存在的,而也是从大唐中期开始,全天下和邪尸有关的生意,基本上是被守正一脉垄断了。

    我们守正一脉的门人既是被中间人青睐有加的“雇员”,也是自食其力的买卖人,因为我们在处理邪尸的时候,还会顺带着卖棺材或者骨灰盒。

    至于为什么要卖棺材嘛,那是因为我们平时处理的那些邪尸,大多是事主的先人尸变而来的,有些是因为下葬的地方不合适,有些则是因为尸体本身比较特殊。可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我们在将这些邪尸镇住之后,还是要帮他们准备一口新的棺材,重新入土为安,就算是镇尸的时候把邪尸一把火烧了,也至少要为它准备一个骨灰盒。

    同时由于邪尸身上的邪气浓重,就算是镇住了,尸身也要用特殊的棺椁来存放。那样的棺椁造价高昂,我们当然也没有白送的道理,钱还是要收的。

    也正式因为这样的原因,历代守正一脉门徒都被同道中人当做生意人,而我们所做的生意,也被同道中人称作“尸棺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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