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僵持着或站或坐,  各怀心思,个个表情都相当精彩。

    闻岁尴尬地拉来两把椅子,  讪讪道:“要不,你们先坐?”

    等江暗挨着他坐下,他感觉心脏猛然跳了一拍,对面谢明之探究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没法当场解释。

    苍,他哥不会也误会自己为了糊弄父母,故意找季屿来装朋友吧?

    闻岁撑着脑袋,  垂头丧气地『摸』出手机给季屿送信息:

    [勿扰]:儿子,  你开口说句

    [自闭]:说么…我脑子里一片『乱』,而且简映还在呢,你让我做做心理准备

    [勿扰]:你刚没事装么哑巴?你心上人那杀人的目光都要把我原地五马尸了

    [自闭]:总不能说你对象是你哥吧,  除了不出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啊,现在怎么办?

    [勿扰]:我哪儿知道?

    闻岁想挖个坑,  原地把自己活埋了拉倒。

    谢明之到底还算是体面,看着眼前长大了的少年,  温和出声:“确实是很久都没见面了,得有两三年了。暗现在跟岁关系还挺好的啊,约会都还一起叫上。”

    江暗没打算现在就挑明关系,  只是淡淡说:“还好,普通同学而已,偶尔一起吃个饭。”

    听到这个回答,  闻岁从手机里神看了他哥一眼,声音很冷,下颌角紧绷着,  一看就是憋着火。

    他借着桌角挡住的盲区,拧着眉伸手去,心翼翼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心,一片冰凉。

    顶着父母注视的目光,到底不敢于放肆,只是手指很轻地勾着安抚。

    闻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都是么事儿啊,真是借他八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也是,你们都好几年没见了,感情生了也正常。”闻仲青指尖敲了敲桌面,换了个正襟危坐的坐姿,“以前叔叔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别计较。”

    江暗仍然是面无表情,不卑不亢说:“没有,还要谢谢闻叔资助我到高中毕业。”

    闻仲青了头,声音温和了些:“应该的,毕竟欠你爸爸那么大的人情。”

    “去的事就不提了。”江暗收紧掌心,握紧手心里的手指,缓慢松开。

    谢明之『露』出一个抱歉的笑:“你『奶』『奶』的事…节哀顺变,我们太忙了,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

    江暗嗯了一声,没太波:“没关系,这个也去了,至少老人家走的时候没么痛苦。”

    表面上双方都挺有涵养,只是对之间,火『药』味仍然很是浓郁。

    就连局外人简映都听出了不对劲,好奇地在几个人之间来回巡视。

    闻岁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气氛,催促说:“你们不是一会儿还要赶飞机么,在这儿瞎聊么?”

    谢明之不悦地扫了他一眼:“怎么,刚见面一会儿就赶我们走,有了朋友连妈妈都不要了?”

    “我『操』,我都说了不是,你们怎么见着个的就说是我朋友。”闻岁烦躁地抓了抓头,往座椅上一摊,“一个个就这么能脑补。”

    谢明之反问,直击重:“不是她,那你上次藏家里的人是谁?”

    这一出,闻岁和江暗同时僵了一下,像是心虚,抓着的手瞬间开。

    他真的怕闻仲青会找人调查,万一查出么端倪,和自己从长大的哥哥谈了恋爱,大概得翻。

    总不能刚谈恋爱一就头铁出柜,也太勇猛了。

    他『舔』了『舔』下唇,含糊不清说:“都说了感情还不大稳定,段时间再说。”

    “是不是因为我刚刚说不会讲的朋友不能要,所以你才不肯承认?”闻仲青拧着眉心看他,表情不善。

    简映灵魂几乎出窍:“………”

    我兄弟挖墙脚挖了我的心上人,还顺带见了父母,今良辰吉,不如同归于尽。

    再次顶着杀人般的视线,闻岁彻底不想花时间解释了,破罐破摔道:“我已经说了很遍了,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不是飞机要起飞了么,赶紧走。”

    还当着外人,闻仲青压抑着火起身:“越长大越叛逆,我真是懒得管你。”

    谢明之见状,拎着包跟着站起来,补了一句:“少惹你爸爸生气,改回家里跟我们再好好解释,你还年轻,别把恋爱看得比么都重要,知道吗?”

    闻岁翻了个白眼,懒得说,只是往嘴里塞了个寿司,愤懑地挥了挥手。

    等到父母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松懈下来往后座上一躺,吐槽道:“真是有病。”

    简映看向他,目光哀怨:“所以丸子酱喜欢的人是你?不然怎么愿意见你爸妈?你们俩…么时候熟悉起来的?”

    说间,感觉自己仿佛戴上了一顶巨大的绿帽子,心里苦涩得厉害。

    “你也跟着抽风?”闻岁啧了一声,耐着『性』子说,“我们俩只是随便聊了几句,刚好被我爸妈撞见误会了,就这么简单。没有约会,没有偷情,没有互相喜欢,他也不是我对象,明白?”

    “你们俩不熟,才见一两次吧,有么事情需要单独见面?”简映抿紧了唇,表情依然苦大仇深。

    “你把我杀了算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闻岁长长叹了口气,侧头看向江暗,“哥,你不会也……”

    江暗喝了口水,缓慢出声:“我听懂了。”

    闻岁张了张嘴,喃喃道:“那你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

    “晚再说,先解决他们俩的事。”江暗抬了抬下巴,试图把混『乱』的局面理清。

    闻岁噤声,余光落在身边,好像『摸』索出了他哥不痛快的原因。被父母误会对象是别人,还不能公开,大概换谁都会心里添堵。

    这一环扣一环的,简直是个死局。

    “好了你们别说了,全怪我。”季屿闭了闭眼,心一横,抬手把假从头上摘了下来,『露』出短短的头和好看的眉眼。

    脸上的妆容依然精致,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惹得旁边几桌频频看了来,带着好奇和探究的视线。

    眼前的场景冲击力实在是太强,简映眼睛缓慢睁大,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么。

    他停了好几秒钟,才迟疑道:“你……你是剪头了吗?”

    季屿看向他,诚恳道歉:“对不起,一直以来骗了你很久。其实我没有妹妹,丸子就是我,从头到尾都只有季屿一个人。”

    “你是说你…”简映张了张嘴,瞳孔震惊,感觉三观被打碎了一地,“所以哑巴也是编的?”

    “是,最开始是单纯的不想用变声器,所以直接装不会说。后来,知道无意之中知道你喜欢…丸子,我就更不敢说了。”季屿眼眶红了些,声音颤,“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最近这件事一直折磨得我睡不好觉。所以昨跟你说以后不联系了,也是怕你越陷越深。”

    简映消化了近两钟,才低声一口气说了好几句,差没喘上气。

    “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居然是个男生。”

    “我仿佛一个傻『逼』,对着照片连男的的都不出来。”

    “我居然还能信是兄妹这鬼,还一信就是两个月。”

    “『操』,我是不是在做梦?”

    一声比一声更悲怨的声音,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闻岁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说:“知道你可能有难接受,但屿没么坏心,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以你们明知道真相,看我追人追得死去活来,都没人跟我说一句?”简映眼睛通红,压抑着火气,一口气憋着胸口,烦闷得慌。

    “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之前劝我很次坦白,是我自己的问题。”季屿站起来,朝他鞠了个躬,“简映,真的对不起。”

    饭桌上气氛陷入长久的沉寂,只是浓重的呼吸声。

    简映绷着嘴角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我说呢,怎么闻岁老在,上次漫展也是。你们俩是好朋友嘛,我这脑子。”

    “你…要恨就恨我吧,别怪闻岁。”季屿带着哭腔,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我不奢望你能谅解我,但是千万别迁怒到他们身上,真的真的对不起。”

    简映抬手,面『色』艰难地止住他的:“别道歉了,你让我静静。没碰到这事,我一时半会确实…还没反应来。”

    “估计你看着我也心烦,那我先走了。”季屿抹了一把脸,转身朝着门外走,精致的妆被糊得『乱』七八糟,“你们慢慢吃。”

    闻岁哎了一声,侧头看向江暗:“哥,我先送他回去,他现在这状态看着可能……”

    江暗头,无奈道:”你去,路上心。”

    “你…你别生气。”闻岁弯腰,贴着耳朵说,“求你了哥,我看你这样也怪担心的。”

    江暗抬眸看他,低声说:“没生气,只是有一不舒服,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那就还是有事,在一起一就把男朋友惹生气了怎么办,在线等。

    闻岁实在是焦头烂额,一边是他哥,一边是好友,俩都得顾着,简直身乏术。

    他闭了闭眼,声打着商量说:“我打车送他回完学校马上就来找你,行不行?”

    江暗笑了一声,不忍心看他为难:“真的没事,你快去,一会儿他该跑远了。”

    闻岁一步三回头,相当不放心地再三强调:“我很快就回。”

    说完,他冲出大门,大步跑下楼,差没追上正准备上车的季屿。

    车门拉开,他用力挤上后排,才招呼司机说:“师傅,走吧,麻烦您开快。”

    季屿哭得梨花带雨,鼻音浓重:“你不用管我,你哥还在楼上等着你呢。”

    “你哭成这样,我怕你想不开干傻事好吗?”闻岁没么安慰人的经验,扯着袖子在他脸上胡『乱』擦了擦,“别哭了,反正最坏也就这样了,你刚为么不表白?”

    季屿瞪大眼睛,看傻子似的表情:“都那样了,我还敢表白?是打算那堆就当我最后的遗言?”

    “反正雷已经炸了,不如一次『性』来个彻底啊。”闻岁皱着眉,深深叹了口气,“本来简单一事儿,非得搞这么复杂。我虽然迟钝,但只要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绝不遮掩,喜欢一个人有么好害羞的。”

    季屿抿了抿唇,不再言语,只是眼泪仍然啪嗒啪嗒的掉,看上去很是可怜。

    闻岁向后靠着椅背,开江暗的对框边打字边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刚没打死你算轻的,已经算是相当有修养了,不也说明他对你于心不忍。现在,我得想想怎么哄哄我男朋友。”

    [勿扰]:哥,还在料店吗?

    [江]:回宿舍了,陪简映

    [勿扰]:我们俩可真够惨的,碰到这么一对冤家

    [勿扰]:你别不高兴了,下次我就跟我爸妈说我对象是你,行不行?

    [江]:还嫌不够『乱』的?别瞎闹

    [勿扰]:没给你名,我这不是怕你吃醋来着

    [江]:没那么气

    [勿扰]:知道了,你最大气,笑一个

    [江]:笑

    [勿扰]:敷衍

    [勿扰]:我这边快到了,马上回

    季屿看着他飞快送信息的作,低声道歉:“对不起,让叔叔阿姨误会,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我爸妈那样的,就算你摘了假,估计也以为我在搞基。”闻岁重重吐了口气,“我主要怕我哥不高兴。”

    “他知道我们俩肯定没么啊,不高兴么。”季屿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

    闻岁无奈地看着他,缓慢出声:“倒不是你的问题,换位思考,当着你男朋友的父母没法承认,你难受吗?”

    季屿了头,豁然开朗:“懂了,那你哄好了吗?”

    “我哥这人吧,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心里憋着事儿不肯说。”闻岁微微挑眉,“估计没哄好。”

    车停在传媒学院门口,季屿拉开车门下车,按住要起身的人说:“我没事,你回去吧。谢谢你和你哥,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四舍五入你也算是我们俩的儿子,还这么客气。”闻岁自己说着都觉得乐,趴在窗户边说,“黑了,赶紧回宿舍,别瞎想了。”

    季屿也被逗笑,瘪着嘴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等到重新回到宿舍的时候,闻岁一推门,房间里烟雾缭绕,呛得不行。

    他抬手扇了扇风,把门带上,看着站在窗口忧郁抽烟的人,看了眼坐在一边的江暗:“还没缓来呢?”

    “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江暗抬手倒了杯水递去,“送人到学校了?”

    闻岁接水杯,大口喝了几口,才『舔』了『舔』下唇说:“到了,哭得那叫一个惨,跟水龙头似的。”

    简映夹着烟转身,迟疑说:“他哭得很厉害吗?”

    “啊,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特别可怜,你要去安慰安慰么?”闻岁耸肩,无所谓道,“我可以给你宿舍门牌号。”

    简映哑口无言,好半才跳脱了个题:“你们说,直男有可能被掰弯吗?”

    面前俩弯成了蚊香的男生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不敢再给他今再加上一通暴击。

    闻岁尬笑了两声:“当然可能,不你这接受程度够快的,这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弯了。”

    “我就是觉得,我喜欢的丸子是因为他的『性』格长相都很符合我的胃口,应该跟『性』别没么关系。”简映说了一半,表情有些困『惑』,“但…一想到是个男生,好像有接受不了,我取向很直的。”

    江暗闷笑道:“我觉得,你刚那个问题,早晚的事。”

    简映烦躁地掐灭了烟,顺手把上次留在这儿的酒开了两瓶,边喝着,边怀疑人生。

    这倒是苦了闻岁,本想着回来跟他哥撒个娇,现在当着别人,也不太好意思。一个晚上,跟他哥视线触碰无数次,如坐针毡。

    一直到近半夜,简映才可怜巴巴地趴在桌上,烦闷出声:“我能在你们这儿借宿一晚吗?睡床板就行。我要回去,汪奇粤得瞎问。”

    “你睡吧,柜子里有夏被,勉强凑合。”江暗打开衣柜,把被子裹着扔给他,“自己铺床,我去洗澡。”

    简映缓慢地眨了眨眼,看着房间里另一个人:“可以吗?”

    “我哥都应了,我能说么?”闻岁耐着『性』子把人从座椅上拎起来,往梯子那边送,“睡你的觉,明起来是一条好汉。”

    “谢谢兄弟。”简映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歉,“今误会你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想到这事能搞成这样。”

    闻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认真考虑下这段关系,季屿真的挺好的,人也很单纯,真的不是故意要逗你。别的我就不说了,你也认识他挺久了,么感觉自己心里最清楚。”

    言尽于此,助攻已经到了极致,剩下的只能看儿子的造化。

    眼看着简映慢吞吞爬上了床躺下,闻岁站在原地停了几秒钟,眼疾手快关了房间的灯,偷偷『摸』『摸』借着昏暗的月光挪到浴室门口。

    头一回做这事,想着房间里还有别人,到底有些心虚,手指按下门把的时候,心跳重得厉害。

    他侧头看了眼躺在上铺上的人,借着盲区,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挤进浴室。

    江暗正勾着头站在花洒下冲澡,余光看见一个身影,正准备出声,嘴巴被人迅速捂住。

    他抬眸看清人,没稳住手臂碰到花洒,温热的水珠浇了闻岁一身,身上的衣衫瞬间半湿。

    闻岁做了个嘘声的作,指了指门外,压低声音:“声儿,简映刚睡。”

    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江暗觉得好笑,抬手替他『潮』湿的头抹上去,低声问:“进来干么?是想一起洗澡?”

    手指贴上来的温度很是滚烫,闻岁脸颊瞬间通红,垂眸才现里面的衬衫已经几乎湿透,严丝合缝地贴在身上。而对面的人更是不着寸缕,场面很是旖旎。

    他仓皇别开眼,低头把湿了袖口卷到臂上方,慢吞吞的。

    一时间很堵在喉咙里,感觉嗓子干得厉害:“谁要跟你一起洗澡,就是今一晚上都没找到给你单独相处的机会……晚上那事怕你不高兴…”

    江暗嗯了一声,微微勾着脖颈拉近距离,揶揄说:“所以,就打算进来跟我偷情?”

    闻岁感受到他的呼吸,耳根跟着烫,无端变得笨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压着那股害臊,莽撞地仰头想要碰他的唇。没想到江暗反应更快,微微抬起下巴避开了触碰。

    他眉心很轻地蹙了一下,嘟囔说:“躲么,我就知道,果然还在生气。”

    边说着,想要再度吻他,落了空。

    连着三四次,两人距离越贴越近,隔着湿透的衬衫若有似无地触碰着。

    一墙之隔还有人在睡着,花洒的水珠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响声掩盖住两人一声比一声更重的心跳。

    看着被热气蒸腾泛红的脸颊和透亮的瞳孔,江暗滚了滚喉咙,捏着他的脖颈,很是克制地按了一下,拉开一距离。

    他盯着水珠沾湿的唇,低哑出声:“别闹,还在烧,怕传染你。”

    白皙的胳膊攀上宽阔的肩膀,闻岁猛然把人抵到后面的墙上,舌尖缓慢『舔』舐上唇缝:“这次不咬你,我想哄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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