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夏, 7月25日,蝉都能热哑的晌午。
首都军区团级家属楼一楼的电梯间里,七八个十七八, 二十出头的大小伙脑袋凑一块儿, 正在聊天。
为首个头最高, 最大, 面相最老的是闵小波, 指着鲍团家的鲍春来正在问:“你确定韩甜没答应任何一个男孩的追求?”
鲍春来举着一只手, 说:“我们俩家面对面, 我向天发誓,真没有。”
闵小波再指赵文:“你不是跟她关系还不错, 有没有听到啥口风?”
赵文摇头说:“老大,真没有。”
闵小波双手抱臂,摸起了下巴:“她又没喜欢的人,为什么每回都拒绝我?”
一小伙试探着说了句公道话:“可能人韩甜就是不喜欢你, 不想跟你谈恋爱。”
闵小波张牙舞爪:“我不管她想不想谈, 只要她没对象,我就要追。”
顿时有几个起讧的:“追女孩子就是要臭不要脸,死缠烂打!”
赵武孩子比较踏实, 劝说:“闵哥,你得注意分寸,韩团说过, 韩甜18了,院里小伙,谁想追她他不反对, 但不可以骚扰她, 谁要骚扰, 他打死谁。”
一帮大小伙都变了脸色。
但闵小波一脸无所谓:“我可是首都军事学院作战指挥学专业的三好学生,一毕业就要跟韩团共事的,放心吧,是追求还是骚扰,界限我分得清。”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闵小波立刻躲到大家身后,并问:“是不是韩甜下来了,韩蜜在不在,韩团呢,在吗?”他最怕韩团,次是韩蜜。
咦,大幸运啊,出来的只有韩甜,穿一条运动裤,半袖t恤,扎的丸子头,18岁的大姑娘,纤细,高挑,皮肤白的像棉花糖一样。
她整个人也像颗棉花糖,软嘟嘟的。
一帮小伙一看,顿时大喜:“韩蜜不在。”
闵小波拔开重重肩膀,一个转身,把韩甜堵电梯间了:“甜,我听说你也报了我们首都军事学院,还是军事情报分析专业,但第一回就被涮了,是不是?”
韩甜刚刚高考完,报的确实是军事学院的情报分析专业,也确实被涮了。
但她惊讶的是:“闵小波,面试不都是保密的嘛,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谁啊,大四年级的学生会主席,我们作战指挥专业最优秀的三好学生。”闵小波得意洋洋:“甜,你应该还有一次复试机会,这样好不好,给个机会,我来辅导你,好不好。”
虽然闵小波很厉害,但韩甜不喜欢他,而且考大学要男孩辅导,她成啥了?
“不需要,面试我会自己准备的。”韩甜说着,扭头看电梯。
韩蜜临出门前要上个厕所,她着急,先下来了,但还是得等会儿韩蜜。
闵小波嬉皮赖脸,还要跟后面的兄弟挤眉弄眼:“甜,没我,你穿不上军装的,真的,给哥一个机会吧。”
他要不这样,甜甜还没那么讨厌他。
但闵小波的态度让甜甜很窝火,她虽性格慢,但并不懦弱,也是有话直说:“闵小波,我能不能穿得上军装跟你没关系,还有,我才准备读大学,只想早点穿军装,不想谈恋爱,以后也不会跟你谈,所以你不要纠缠我,没结果。”
闵小波还在赖笑,还想赖缠,这时身后忽而有人起讧:“看来韩甜想学咱们马大帅,当个女将军,闵哥,她想比你还早穿军装呐。”
一个起讧,一群男孩都开始起讧了:“啥,韩甜想比咱们都早穿军装?”
韩甜并没那种意思,给帮男孩起讧的面红耳耻。
闵小波示意大家声音小点,说:“韩甜,我马上毕业,我会是咱们这辈孩子里第一个穿军装的,我足够优秀,你不接受我,该不会是在等张家那个……”
韩甜一听更气了,跺脚:“闵小波,你臭不要脸!”
闵小波一看甜甜脸红了,自认猜到了她的内心,又追着问:“快说,是老大还是老二,要他们敢来首都,我针对性的收拾,别打错了。”
韩甜给他说的哑口结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忽而,听电梯门叮的一声,闵小波乍着双手在往后退,一帮男孩也集体站正。
电梯里再出来个女孩,同样是运动裤,t恤,但她身材高挑清瘦,一头短发,小麦肤色,混身上下,有种冷嗖嗖的利落感。
这当然是韩蜜,出门止步,环顾四周,目光一寒:“你们在骚扰我姐?”
闵小波笑的像只狐狸,点头哈腰:“老大,我们就跟韩甜聊了两句,文明聊天,绝对没骚扰她。”
韩蜜不信,扭头看甜甜,双目一狭:“姐,真的吗?”
韩甜想息事宁人,说:“真的,快走吧,咱今天还有正事呢。”
韩蜜能不知道吗,这帮王八蛋,嘴上说是她小弟,个个称她叫大哥,可个个都想追她姐,早晚她要扒了他们的皮。
“闵小波,我会是你师弟,但我向来是个会以下犯上,还会把上吃的死死的师弟,你要识相,就别骚扰我姐,不然早晚给你苦头吃。”韩蜜边走边说。
闵小波似笑非笑,挥手说:“韩甜,我在部队等你,等你穿上军装。”
言下之意,他不认为韩甜不靠他的话,能穿上军装。
可事实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会彻底跌破这帮大男孩的眼球。
因为韩甜,将是他们所有人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穿上军装的孩子!
甜蜜姐妹出了电梯门,对视一眼,就连甜甜都迈开脚步,撒丫子跑了起来。
今儿她们出门,是准备到空军基地去一趟。
她们是去接人的。
既这样高兴,接的当然是俩人的老朋友,张朝民和张朝兵
那还是1996年,张松涛被组织意外发现他是领导中唯一不会有高反的,于是,他被调到了西部战区的阿里地区,去搞后勤了。
按理俩娃可以不去的,周雅芳怕阿里太苦,很想留下他们。
但张松涛舍不得俩既会做饭,又会搞卫生的小长工,不由分说给带走了。
军人嘛,工作在哪家就在哪儿,而从阿里的边防驻地到首都,要不是军运快速通道,正常情况下至少要七天,而且边防家属随军政策严苛,出趟门并不容易。
所以大娃和二娃已经有五年没有回过首都了。
他们兄弟的学业是这样的,俩去年都考上大学了,但考的是位于边防某省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学的专业也平平无奇,就是很不起眼的那种。
甜甜于此事特别不解,曾问过韩超:“爸,为什么要让他们在高原上读书,咱首都的学校不是更好吗,而且他们分数很高的,远超了咱首都高校的录取分呀,为什么他们要在高原上读书,还读那么普通的专业。”
韩超是这样解释的:“知道高反吗,越年青,体质越好的人似乎会越严重,所以咱们往高原输送军人的时候,难度特别大,爸曾经见过一个年青军人,到阿里三个小时,颅内水肿,还没来得及送上回程的飞机就死了。他们兄弟很厉害的,去了阿里完全没高反,而西北边境有很多哨口都在高原上,是高反频发的地方,像他们这种体质,就必须得在高原呆着,了解那边的地形,学习那边的军事战略环境,他们考的学校看似一般,但属于国防高校,是专门研究边防作战的,所以他们是边防储备力量,以后要在西北戌边的。”
甜记得二娃体质很差,可你说怪不怪,他不但没高反,而且在高原生活的特别习惯,这下可好,大学也在边防读,就更没机会回来了。
不过这回不知道为啥,是韩超喊的他们,而且是直接用军用飞机接过来的。
俩姐妹心情可激动了,一路在猜,五年未见,那俩小子变啥样了。
韩蜜说:“我觉得张朝民肯定像赵武一样,长胡子,还爆一脸痘,要他变成那样,我以后就不认他了,我可不要一个又臭又黑的大师哥。”
甜甜则说:“我觉得二娃弟弟肯定还那么白,你记得不,他小时候多可爱啊。”
俩人边走边说,就看到路边站了俩肌肤酱赤,人高马大的男人。
俩男人穿的都是军绿色背心,看着像是刚入伍的军人,可衣服又不太像。
好怪啊,这俩人,还丑。
对视一眼,甜甜悄声说:“那是俩藏民吧,肤色可真深。”
“他们身上还有股羊毡味。”蜜蜜笑嘻嘻的说着,要拉韩甜走 。
但其中一个‘藏民’说话了:“韩蜜,你往哪跑?”
韩蜜一个机灵,停在原地,不可置信:“大师哥,张朝民?”
二娃羞涩一笑,行至甜甜身边,拍拍自己的脑壳,说:“不认识你就摸一下?”
甜甜也呆住了,还伸的掂脚去摸:“二娃,是你呀二娃,你的脑瓜子还是那么尖,还有个疤儿,可你咋……”
谁说女大十八变,小伙子才真叫让人刮目相看,而他俩,不但皮肤又红又黑,又都是瘦高个儿,乍看有点吓人,可越看越可笑。
甜蜜姊妹刚才还在吐槽,说最讨厌又黑又丑的男孩。
可大娃兄弟不但黑吧,身上还有股羊膻味儿,但她俩居然越看越开心,越看,越觉得他们兄弟可爱。
先是甜甜说:“二娃好高,肤色好健康呀,太可爱啦!”
蜜蜜端详着大娃,则说:“我大师哥身材又高长得又帅,很结实,是个男人!”
“快回家,我给你们做水米凉虾。”甜甜在前面跑。
蜜蜜跟着拆她姐的台:“听听,我天天嚷水米凉虾她不做,你俩一来她就张罗着做了。”
“你天天吃我做的饭,可大娃有多久没吃过凉虾了,二娃弟弟吃不了辣,我还要给他煮耙菜呢。”韩甜说着,问二娃:“想吃耙菜吗,我现在就去买豆角。”
俩黑乎乎的大笨小伙跟在俩姐妹身后,对视一眼,皆抿唇笑了一下。
他们出发前张松涛曾说,甜蜜姐妹呆在首都,人家妈还是大厂长,有钱人。
人家交往的也是社会名流家的孩子,肯定早把他俩给忘了。
刚才看她们姊妹经过时全然不认识他俩,俩娃也是这样认为的。
像仙女一样美的韩甜,飒爽的韩蜜,似乎早不认识他俩了。
可怪不怪,只是几句话,突然之间,曾经那种熟悉,亲切感,就扑面而来了。
回到家,甜甜做饭,蜜蜜忙着给俩娃削水果。
他们呆在阿里那种小地方,没见过好玩的,而韩蜜有最新的浪潮电脑,玩的游戏是反恐精英,传奇和红警,俩小,哦不,现在应该叫大土豹子,见都没见过。
“好兄弟要一起分享,师哥先来一把,张朝兵再来,不要抢,试一下手感,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网吧,咱兄弟今天要打个包夜。”韩蜜豪迈的说:“我掏钱。”
“网吧包夜警察抓不?”二娃问。
韩蜜掏出身份证拍了拍,问二娃:“有吗?”
“有啊,我都19了,怎么会没有身份证。”二娃说。
“那不就结了,今晚姐带你俩包夜,咱大战三百回合。”韩蜜说。
就在这时家门哐的一声被推开,一身着两杠四星,大校军服的男人进门了。
大娃兄弟条件反射,刷的站正。
韩超去年还去过一趟阿里,见过这俩兄弟。
知道他们在边防上被风吹的又粗又黑,有心理准备,可乍一见,也吓了一跳,他们怎么又变高了,二娃还好点,大娃个头比他还要猛。
韩蜜看老爹进门,忙把自己准备去犯罪的身份证压到了屁股底下,轻敲键盘,电脑屏幕已经换了,屏保是张甜甜正在认真写作业的照片。
这照片他爸特别爱看,韩蜜经常打游戏打到韩超特别暴躁,想打人。
可她只要换回这个屏保,韩超就不打了。
最近一段时间韩超工作忙,经常在加班,难得这么早的回来。
甜甜没给他煮饭,正在犹豫,自己要再添点啥主食。
对了,她爸爱吃春卷,大娃也爱吃,要不给他们再包点丝娃娃?
这个简单,家里有干粉皮,拿几张出来泡上就行。
胡萝卜、黄瓜、豆芽,油炸小碗豆,糟辣椒和剁辣椒,红的青的家里都有,拿出来一裹,岂不美滋滋?
厨房里水声哗哗,韩超扫一眼俩小伙,抓起桌上的闹钟,说:“我有个任务,必须你们兄弟中的一个跟韩蜜一起去完成,任务有风险,很大,你们谁要不愿意去,可以选择退出,但要想去,就得争,我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去。”
俩兄弟对视一眼,同时点头:“要。”
韩超拧好钟表,扬手说:“30秒的时间,谁放倒对方,谁就去。”
指针哒哒哒的响了起来,大娃练过格斗,慢说三十秒,就三秒制敌都有可能。
而二娃考的是文职,虽然也训练过,可格斗方面他和大娃没法比。
不过二娃很聪明,懂得先发治人,听韩超喊了一声开始,立刻伸腿去套他哥。
大娃反应不及,居然给二娃套倒在了地上。
这时还有十秒钟,大娃翻身想爬起来,可二娃一把去扯韩蜜的椅子。
韩蜜猝不及防被拉入局,啪一声屁股着地,大娃为扶韩蜜,就顾不得二娃了。
二娃顺势一个锁喉,把大娃牢牢固定在地上。
闹钟叮咛咛的响了起来。
韩超知道大娃滑头,但这还是头一回见识二娃的心机和智谋。
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就你了,跟韩蜜一起去执行任务。”他说。
二娃笑了笑,拉他哥起来,说:“不了,叔,让我哥去吧。”
“你确定?”韩超双眼一狭。
要是跟韩甜去,二娃就会乐意,可跟韩蜜,还是算了吧。
他之所以赢,只是不想让韩超和甜甜蜜蜜,让人们觉得他哥比他强。
他是为了赢而赢,并不是为了争任务。
韩蜜跳了起来:“张朝兵,你总是暗搓搓的坏,大坏蛋,但是我就稀罕跟大娃招待任务,不稀罕你。”又问韩超:“爸爸,到底什么任务呀,快告诉我呗。”
“目前保密,但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要出国。”韩超说完,又走了。
这事极大的调动起了几个孩子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任务,为什么要出国?
转眼陈玉凤回来了,几个孩子又忙问她,知不知道到底啥原因。
“我一个普通人,怎么能知道你们的任务?”陈玉凤转口说:“大娃二娃,这家太小,住不了你们,让甜甜蜜蜜带你们去你周奶奶的家住,那儿有床,也有电脑,有电视,晚上你们一起好好玩一下。”
瞪韩蜜一眼,她说:“不许玩太晚,你爸大概12点前回来,记得早点回家。”
意思就是12点之前回家就行呗。
几个娃多年没见,刚刚重逢,想说得多着呢,放下碗擦了嘴,呼啦啦的跑了。
目送他们几个出门,陈玉凤深深叹了口气。
事情是这样的,顾年跟军区合作七八年了,一直没出过纰漏。
现在军区的网络信息安全基本已经建设完毕,不需要顾年支持了。
当然,谍站点也已经关闭了。
而目前,顾年和周雅芳在米国,本来他们计划好,准备要回国定居。
但最近顾年又被那边的安全人员给盯上了。
电话网络全部被监听,家里还被装了窃听器,对方在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时顾年当然不敢轻举妄动,而组织,则在紧锣密鼓的帮他制定撤退方案。
目前,组织已经研究好了撤退方案,但必须有个人帮忙传话。
韩超让孩子们去米国,是打着探亲的名义去给顾年递撤退方案的。
担忧母亲,也担忧顾年,洗完澡,陈玉凤歪在沙发上正在思索这事,门一开,这才九点钟,韩超居然就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还有,最终决定谁去?”陈玉凤说。
天热,韩超也得先冲个澡,进了厕所,看妻子趴门上在看,故意紧肌肉:“你哥这 肌肉,还行吧?”
陈玉凤瞪了丈夫一眼:“到底是谁?”
“韩甜和张朝民。”韩超说。
陈玉凤吃了一惊:“你不是说是蜜蜜和大娃吗,咋改成甜甜和大娃了?”
“甜甜蜜蜜,谁的英语更好?”韩超先反问,继而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张家俩小滑头,一个比一个滑头,但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他本来定好的就是让韩甜去,却故意说成韩蜜。
大娃二娃其实都想留下来陪甜甜,所以一个故意输,一个兄友弟恭要故意让贤,都在推搡,不想去,可他们那点小心思能逃过韩超的法眼?
综合比较,大娃在韩蜜摔倒时会先去扶韩蜜,而不是赌胜负,机会就给他吧。
去传递情报,这事是担着风险的,而且风险特别大。
陈玉凤说:“哥,甜甜要傻一点,反应也要慢一点,让她带情报去,能行吗?”
韩超裹上浴巾看窗外,长嘘了口气:“我觉得行。”
他的小韩甜,看起来虽然反应很慢,但她的慢里却藏着缜密和细心。
目前还不知道当他们去了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考验。
而因为不知道顾年的事是从哪泄露出去的,也不知道内部有没有人被策反。
韩超不敢请任何外援。
只能让看起来笨笨的韩甜走一趟了。
她的傻恰是一种安全保护色。
韩超觉得她行!
说十二点就十二点,俩丫头踩着钟点儿回的家。
本以为爸爸还没回来,乍一进门,就见爸爸一脸威严,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
俩丫头给吓了一跳,韩超管她们管的严,高中三年,天天晚上接送自习的。
本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说:“韩甜,过来听任务。”
蜜蜜顿时炸了:“爸爸,不是我嘛。”
“你的任务是去睡觉,赶紧去,不许浪费爸的时间。”韩超说。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韩蜜气鼓鼓的回房了。
韩超递给韩甜一封信,说:“韩甜,你外公现在有麻烦,这封信能救他的命,现在把信背下来,等去了以后,要观察身边人员,还要观察他的房间是否有窃听设备,直接转告他当然不行,更不能写成信,你要把它背下来,找一种敌人完全想不到的方式把它传递给你外公,现在开始背。”
“明白,我马上就背。”韩甜说着,接过了信,多一句不问,开始背了。
回到卧室,陈玉凤问韩超:“她真的能行?”
“谍战人员的第一素养,不多打听不多问,竭尽全力,完成任务。”韩超说。
韩甜素养是有的,可惜表面反应迟钝,慢一点,今年考情报分析,就给考官刷下来了。
可韩超觉得她行的,他不偏心,他认为他的大闺女很优秀。
是一种不张扬的优秀,所以他敢把任务交给她。
算是一次考验吧,韩超这趟是赌上军衔,在考验一下韩甜的能力。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韩甜来敲门,说她已经背下来了。
韩超盯了两遍,又挑了其中几句,打乱了让她背,她也背得很好。
“现在收拾行李,我去喊张朝民,你们会在机场碰面。”他说。
甜甜乖乖的点头,走了。
且不说陈玉凤如何担心,凌晨五点,机场,韩甜和大娃拿着登机牌,相遇了。
甜甜当然不惊讶,但有点不太开心,因为跟大娃在一起,她感觉不自在。
大娃来时并不知道李代桃僵,韩蜜换成了韩甜,乍一相见,紧张到手足无措,直到上飞机许久,还僵着。
这飞机要整整飞一天一夜,虽是白天,但机上的人全在睡觉。
甜甜紧张的回忆着信的内容,大娃也坐的挺直,俩人时而对视,干瞪眼。
时不时交换个眼神,其实很想交流一下的,因为他们不知道到了那边,将会面临什么,会有人全程跟着他们,监视他们吗?
韩甜倒是把信的内容背的一字不差,可她该怎么传递给顾年呢。
大娃只知有信,不知别的,此时正在看前后左右,周围的人,一个个的看。
因为韩超说过,他们去探亲的事是跟那边联络过的,不排除飞机上就有人盯着。
忽而,他轻轻碰了碰韩甜,示意她看临座一个正在玩佛珠的中年妇女。
韩甜看了片刻,说:“哥,你带纸和笔了吗,我这会儿心里不舒服,想用。”
“带了,我马上取给你。”说着,大娃一通掏腾,拿出了纸和笔。
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甜甜伏在小桌板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写了起来。
“你抄的这是什么?”张朝民问。
“心经,你难道不认识?我每回考试前,觉得浮躁的时候都抄。”甜甜说。
张朝民抽唇:“你小时候只给二娃看作业,不给我看的。”这一直叫他觉得她更喜欢二娃。
甜甜一笑说:“你的字写得太好看,你成绩又好,给你看,我怕你笑话呀。”
张朝民很惊讶,搓搓手:“我怎么会笑话你。”又说:“你居然能抄佛经,韩甜,你信佛吗?”
“算信吧。”甜甜已经抄完一张遍了,递给大娃。
她不是信菩萨,她要考军事情报分析专业,而要考这个专业,人的知识面就必须广,所以她于各个领域的知识都涉猎过,她笔试成绩是最优秀的。
但第一次面试的时候就被刷掉了。
原因是,考官觉得她不够灵敏,反应能力不足。
甜甜当时深受打击,而接下来还有一次复试,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得上。
如果考不上,闵小波他们是不是要笑掉大牙。
她为此,心情很不美丽。
再加上知道外公外婆深陷危险中,心里就更忧郁了。
张朝民接过纸,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佛说般惹波罗密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惹波罗密多时……”他忽而一停,发现旁边的大妈转着佛珠,凑脑袋在看,于是递了过去:“我妹妹写的,您也一起看看?”
大妈接过去,一本正经的说:“丫头字写得不错,懂传统文化,好姑娘。”
大娃也一本正经:“阿姨,我这有几颗舍利子,你要不要,佛家圣物喔。”
这大妈双眼一亮,双手合什:“阿弥陀佛,那是宝贝吧,价值连城的。”
“当然,是用玉做的,你如果想要,我卖给你,一颗五万,怎么样?”大娃说。
大妈点头:“好好好。”拿着经文,她说:“小伙子,你把这经文送给我这个佛祖虔诚的弟子吧,阿弥陀佛。”
甜甜礼貌的笑:“可以。”
但俩娃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恐惧。
要真是一个信佛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舍利子是什么做的,还佛祖虔诚的弟子,她怕是上帝忠实的信徒才对,佛家信徒就没一个像她这样说话的。
这大妈是个眼线,间谍,可她伪装的多好啊,她拿串佛珠,她像个土老财家的地主婆一样,看起来是那么的没有威胁性。
幸好他俩刚才没有聊任何跟顾年,撤退有关的事,要聊的话早就暴露了。
长嘘一口气,俩娃往一起靠了靠,一句都没敢再说。
一夜灯黑,俩娃再没敢多说一句,而那个大妈,则趁着夜黑,把韩甜抄的经文传给了后面一个人,后面那个人又传到了左侧,于黑暗中,悄悄流传着。
所以这飞机上,至少有四个人在监视他们。
可不可怕,四双眼睛,前后左右,呈包围之势。
转眼,飞机落地,出关倒是很顺利。
顾年位于米国的家,俩娃是头一回来。
而形势比他们预料的严竣多了。
因为米国这边,顾年的事情已经发展到监视居住的阶段了。
而且并不是居家监视居住,是由对方政府指定的地方监视居住。
周雅芳这几年已经适应了国外的生活,甚至会开车了,开车来接俩孙子。
而今天,因为孙子来了,她向政府方面审请了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开车先找个餐馆,让俩娃吃点饭,等到时间就得去探视顾年了。
周雅芳啥都不知道,只知道顾年是惹上麻烦了,也忧心忡忡的。
而甜甜就犯了难了,居然只有半个小时,而且他们聊天的过程肯定会被记录下来的,她要怎么说,可她要写信的话,对方已经被监视居住了,信递过去,难道不是自投罗网?
而且那封情报里有好几个人的名字,那都是在这边能帮顾年脱罪的大律师。
她要写,或者说出去,岂不等于连人带信息,一起不打自招了?
转眼,周雅芳带着俩娃进了一家洋餐馆。
她虽忧心忡忡,可久不见大娃,知道他爱吃些汉堡呀啥的洋垃圾,足足点了一大堆,一个托盘搞的像小山包一样。
大娃在看韩甜,但不敢问,啥也不敢说。
韩甜咬牙,脑海里不停的重复一句话,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这时,忽而周雅芳说:“阿弥陀佛,神仙保佑,让你们外公渡过这趟难关吧,他苦了一辈子,才准备退休,总不能,退休在监狱里吧。”
韩甜双眼一亮,说:“大娃,把你的信纸和笔给我。”
她想到了,她可以抄佛经啊,她可以把情报搀杂在佛经中。
佛经那东西,国人懂的都少,更何况米国人,他们翻译不了的。
从小学开始,韩甜的人生旅程中只有两个字,苦学。
别人是读,是背,只有她是抄,见知识就抄,见文化就抄,因为陈玉凤经常告诉她,笨不怕,怕的是懒,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理解不了就抄,熟了自然就懂了。
甜甜从小是个听妈妈话的乖娃娃,妈妈也是甜甜学习的榜样。
妈妈说,甜甜听,是有妈妈的鼓励,甜甜才走到军事学院情报分析专业的考官们的面前的。
虽说头一回败了,可甜甜没有气馁,还在准备复试。
她曾经为了能考上情报分析,恨不能把整个读书馆给前下来,抄下来。
也曾迷茫过,自己这样做,有意义吗?
但她是个想得很少,做得很多的人,所以怀疑过,迷茫过,可学习是种习惯,她没有放弃过。
而她背的最少的就是佛经,毕竟这个不在读书馆里,她没有当成知识储备过。
只是为了静心,练笔才写的。
可在这一刻,恰是她学的最少的东西救了她。
所以说,人得学习,人也必须学习!
因为是知识,就早晚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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