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婴话音刚落,牧九辂墨眸中流淌过一抹暗色,转而看向了大殿左侧。
原本揣着手手打瞌睡的顾绥一下子直起了身,像是被突然踩到了尾巴,连同朝服上的豹纹都亮出了凶相。
那抹暗色逐渐消融,牧九辂难以自抑地勾了勾唇角,心中划过了可爱二字。
锦婴行礼过后抬起头来,黑色的面纱被风轻扬起一角,露出其下青涩的容颜。
“殿下风姿绝然,似雪冷艳又似月孤高,仅是惊鸿一瞥便令锦婴心生爱慕,不知殿下可否全了锦婴心愿?”
少年嗓音清脆如铃,掷地有声,一语过后众人哗然。
虽说当今民风开放,不如前朝那般刻板迂腐,但男子公开求爱之事仍极为少见。
更何况,这对象还是当今摄政王殿下。
这位花蝎的小王子看着年龄不大,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此乃朝堂,不该论及这些私人□□。”
幽洌嗓音回荡在大殿上方,那些阁中重臣均噤若寒蝉,顾庭颂回头看向自家儿子,半张着唇,欲言又止。
“摄政王,锦婴可是整个冬州的掌上明珠,他的婚事关系到两国邦交的,岂能以私事论之。”
夙瞳很少在朝堂上露出笑容,此刻唇角的弧度却是深若虹桥。
顾绥忍不住一脚向前踏出,却被顾庭颂一把拽住了。
“娘!”
他压低了声音,顾庭颂冲他摇了摇头。
“呵,既然非要说,那本王也不藏着掖着,本王已有未婚夫,还是请你们的明珠另觅良人吧。”
牧九辂的声音如寒冰般冻彻心扉,却是扑灭了顾绥脑袋上的那股无名怒火。
嘿嘿,未婚夫。
她亲口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她有未婚夫。
顾庭颂看到自家那刚刚还气得恨不得拔刀的儿子突然又傻笑了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些被连番被惊吓的朝中大臣面面相觑,心中疑窦骤升。
摄政王有了未婚夫?
这是哪年哪月的事啊!
殿中的锦婴明显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回应,笑容僵了一瞬。
“殿下,不知对方是何人?”
“听闻年前摄政王在玉露楼拿到了顾少将军招亲所用的绣球,想来王主口中的未婚夫便是少将军吧?”
身为翰林院编修的应宣玥扬声开口,牧九辂点了点头。
“正是。”
牧桓坐在龙椅之上,暗恨地瞥了一眼下方的夙瞳。
要不是她提起这茬,牧九辂根本不会在朝堂提起这事,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现在
牧桓看向顾庭颂,很想让对方站出来说几句话。
顾庭颂纹丝不动,并松开了拽住顾绥的手,目露惆怅之色。
“摄政王此言差矣!”
夙瞳唇间的弧度瞬间扯平,开口之际带着一股戾气。
“我听闻顾哥哥是比武招亲,你只是拿到其中一个绣球罢了,还未赢了他,怎敢声称他是你的未婚夫!”
“那不如就现在将招亲的最后一个步骤完成。”
干净微沉的嗓音传了出来,身形玉立的顾绥从队列中走出,直面殿中央一脸阴沉的夙瞳和锦婴。
这两人一步步在他雷点蹦跶,他要再不站出来,真当他是好欺负了的。
“顾哥哥你”
夙瞳攥紧了拳,顾绥用眼神警告了她一番,而后就转身看向了牧九辂。
“你觉得如何?”
牧九辂脚尖轻跃,从金銮座前的台阶之上飞身至他面前,翩然而落。
“依君所言。”
顾绥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回身看向冬州一群人。
“你们都让让,腾出来个地方让我俩打一架,打完好订婚了。”
眉眼张扬的少年肆意地开口,桃花眸中带着股挑衅之色,锦婴和夙瞳对视了一眼。
“这不公平。”
夙瞳突然开口说道,顾绥双手抱肩睨了她一眼,不悦道。
“你哪那么多事。”
夙瞳:“”
“这怎么能是我多事,我同样有心求娶顾哥哥,不过是没来得及参与那场招亲,如若不然,我定能抢到绣球,娶顾哥哥回家!”
顾绥嘴角抽动了下,她到底哪来的自信啊!
“那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顾绥皱眉问道,她一直不让开,占着殿中央的位置,让他们两个怎么出手!
他倒是想直接认输,但那样终究不好,总得意思意思。
夙瞳不怀好意地看向了牧九辂,嗓音扬起。
“既是比武招亲,那我若是胜了摄政王,是不是就意味着能娶到顾哥哥了?”
顾绥:“”
牧九辂转动着骨扳指的动作一顿,而后嗤了一声,猝不及防地向前拍出一掌。
内力涤荡而出,空气间霎时涌起一股罡气,直冲夙瞳而出,将其击退数十步。
“自取其辱。”
冷蔑的嗓音响在寂静的大殿之上,夙瞳眼露凶光,站稳之后甩下腰间缠着的蛇骨鞭,直向前冲了上去。
“夙瞳姐姐!”
“牧九辂!”
两人一瞬间便缠斗到了一起,周围的朝臣纷纷退后几步,牧桓站了起来,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她的大朝会啊!
她的摄政王就这么和冬州使臣打起来了?
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顾绥在夙瞳冲上来的时候就被牧九辂推到了一旁,停在了殿中左侧的蟠龙柱前。
他的正对面,站立着同样避开了战斗的锦婴。
隔着几米的距离,顾绥对上了锦婴的琥珀色眸子。
只见其中流转过一抹异样的色彩,锦婴面纱下的唇勾起了一抹恶劣的弧度。
身负苦厄,沾染霉运,无尽煞命。
他连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幸运了,哪来的资格与自己争抢。
顾绥半眯了眯眸,他不懂锦婴为何看他的眼神突然变了,不过他也不想懂。
锐而寒戾的目光刮过锦婴面庞,顾绥冲他冷笑了下,煞意十足,令人不寒而栗。
什么东西,他栽的树,任何人都别想来乘凉!
顾绥很快移开目光,不再理会锦婴,靠在蟠龙柱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牧九辂与夙瞳两人的决斗。
他从不担心牧九辂会输,只害怕夙瞳玩阴的,毕竟她带给他的感觉便是如蛇一般阴毒狡诈。
蛇骨鞭被夙瞳挥舞得如同肆虐的龙卷风一般,声声破空,角度刁钻毒辣。
牧九辂没有用武器,脚下腾挪闪避,躲过她的几次攻击之后,在她一个起手间移形至她面前,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向下弯折。
夙瞳眼眸一缩,左膝连忙向上踢去,牧九辂眉眼邪纵,右手轻描淡写般地向下捶去,击打在夙瞳膝上的力度却足以令她溢出一声闷哼。
夙瞳半跪在地,眼中寒光乍现,另一只手做爪状攻向牧九辂下盘,尖锐的指甲上染了一抹暗色。
牧九辂提膝躲过,而后直接一脚踢在了她的腹部之上,夙瞳一声惨叫,在大殿中滑出十几米的距离才停下。
“用毒?你们冬州之人是不是都只会玩这些。”
牧九辂一步一步向前踏出,睨傲冷然地看着地上夙瞳,嗓音冷蔑,观战的使团中人被激起一阵怒火。
“你们欺人太甚,少主,您没事吧!”
夙瞳猛地推开那名下属,自己站了起来,五指旋握。
“是又怎么样。”
她一拳打了出去,用了十足十的力,却被牧九辂一掌抵在眼前,一股黏着的劲力拦着她无法再前进半分。
更无法将自己的蛇毒渗透进去。
夙瞳长啸一声,逼出了身体的极限,再度挥拳,牧九辂亦同时再度挥掌。
交缠在一起的内息被彻底搅乱,衣袂飞扬间,夙瞳直接飞了出去,跌落在大殿门前的门框上,喷出一口鲜血。
“摄政王!”
牧桓疾声喊道,这要是直接把人打死了,刚刚签的议和书岂不是白签了!
眼见夙瞳再无起身之力,牧九辂转身走向殿中央。
“皇上勿急,人死不了。”
锦婴连忙跑了过去,扶起衣衫破碎的夙瞳,神色焦急。
“夙瞳姐姐,姐姐你怎么样!”
“这贫道来的不是时候了。”
大殿门前,一白衣银发的女子停下脚步,微微欠身,缥缈嗓音一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锦婴抬眸,在看到来人之际一瞬间心生颤栗,琥珀色的瞳仁竟颤抖起来。
好浓重的压迫感!
“你你是谁?”
锦婴颤声问道,来者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万俟星音。”
“国师大人,快快请进!”
牧桓高声说道,万俟星音闻言再度向锦婴点了点头,而后踏过门槛,朝前走去。
她刚刚在门前的时候被外面的阳光笼罩着,顾绥没看清,待她走近了,少年淡然的桃花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万俟星音肤色如栗,却着一身织银广袖白衣,臂间横着一柄雕花铁如意。
繁复又清雅的钗冠挽起了一半银丝,还有一半披散在身后,如瀑一般,行走间不时扬起一丝,缥缈异常。
她眉眼平和如镜,颇具仙风道骨,顾绥的视线追着她一路向前,直到一声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还打不打了。”
顾绥一个激灵,连忙看向声音来源,牧九辂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目光不善。
顾绥滚了滚喉咙,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站直些许,连忙应声。
“打啊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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