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啾、啊啾。”
凤明澜连打了两个喷嚏,吸吸鼻子,蔫蔫儿地垂下脑袋,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一点。
房间里的温度很高,各种火属性的灵宝和供暖法阵都催动到极致,凤明澜却还是觉得很冷,就好似那寒意不是从外而来,而是就存在于他身体里一般。
外间的房门“吱呀”一声响,白堇端着药碗撩开帘子,快步走到床边,声音温柔,“少君,药熬好了。”
凤明澜抬眼,看到那乌漆墨黑的药汁,脑中自发回忆起上次喝药时那一言难尽的滋味,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本能往后缩了缩,用实际行动表达着抗拒。
“少君听话,按时喝药病才能好,病好了才能出去玩。”
白堇用充满诱惑力的声音抛出诱饵,“即墨少主可在外面等着少君呢,少君不想和即墨少主一起玩吗?”
凤明澜:“……”
这熟悉的哄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
就算不肯吃药也……好吧,勉强是有那么一点点像不听话的小孩子吧,可是那个药真的很难喝啊。
而是都是修仙界了,为什么生病还是要老老实实喝汤药啊!难道不应该来一点高大上的仙丹灵药吗?
再不济整点中药丸子囫囵吞一下也好啊!
凤明澜叹了口气,忍不住在脑中怀念了一波现代社会的各种高效医疗手段,认命地跳到桌子上,对着药碗低下头。
一鼓作气喝完药,凤明澜又给自己灌了两杯清水,吞了两枚糕点,总算是把嘴巴里那股奇怪的药味压了下去。
他跳了两步回到床上,团吧团吧把被子裹起来,再次缩成了一个滚圆的粽子,只露出两个黑溜溜的眼睛。
白堇收拾好药碗,回身看到这一幕,想起毛团之前活蹦乱跳的模样,心底忍不住揪了一炸,蹲下来柔声问,“少君想出去玩吗?臣可以带少君出去。”
“啾啾。”不了。
凤明澜有气无力地“啾”了两声,声音隔着布料显得有些闷闷的,“啾啾啾?”爹爹呢?
“帝君……”
白堇面上有一瞬间的迟疑,很快收敛起来,“帝君有事被松云掌门请过去了,还没回来,少君是有什么事要跟帝君说吗?”
凤明澜眨巴眨巴眼睛,“啾啾啾。”我想爹爹了。
听到毛团满是天真的语气,白堇没忍住笑了一下,“那等帝君回来臣就告诉他,请帝君来看少君好吗?”
“啾啾。”好。
凤明澜点了点头,“啾啾啾。”谢谢姑姑。
“这是臣分内之事。”白堇说完,顿了一下又问,“少君无聊的话,臣请即墨少主来陪少君说话好吗?”
狼崽?
凤明澜想了想,点头应好。
看凤明澜答应,白堇收拾好药碗,撩开帘子转身出去了。
外间的门开了又关,脚步声渐渐远去。
凤明澜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望着窗户的方向。
这是他被送回来的第二天了。
那天误入传送阵,在雪地里冻到昏迷后,凤明澜再醒过来,人便已经回到这座山脚处的小院了。
据白堇所说,他失踪之后,不仅凤昀深入后山,松云道人也发动了整个玄天宗的弟子一齐到天池后山找他,这才将他救回来,没被冻死在雪地里。
至于他现在会觉得冷,白堇也只说是因为雪地里冻得太久生了病,喝几天药就好了。
如果凤明澜当真是刚刚破壳、涉世未深的幼崽,可能稀里糊涂地就跟着白堇的话信了,但凤明澜不是,他明显感觉白堇有事在瞒着他。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除了他刚醒来的时候,凤昀已经一整天没出现了,这显然不正常。
凤明澜猜测,要么是凤昀出了什么事,要么就是他自己出了什么事,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毕竟凤凰这种天然浴火而生的神兽,怎么也不可能是被随便冻一下,就到他这种不能出门不说还落下病根的程度。
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
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
他这不是病,而是一种特殊原因引起的。修仙背景的话,可能是毒,也可能是特殊咒印,诅咒什么的。
具体是怎么回事,信息太少,凤明澜也不太能肯定,只能总结出这东西怕是比较难搞。
不然也不至于把凤昀一个堂堂妖帝给难住。
说不准,凤昀这次会带他来人界,就是为了这事。
凤明澜脑子转了又转,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等即墨听寒来了之后又套了会儿话,便差不多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大概真的是中了什么毒。
寻常人乍然得知自己中毒,少不了要慌上一会儿,凤明澜却没什么反应。
毕竟他怎么说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相对看得开一点,更何况凤昀都没办法的事情,他估计也折腾不出个花来,还不如吃好喝好,享受人生。
凤明澜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旁边守着的即墨听寒看到这一幕,低声问,“少君要休息一会儿吗?”
睡觉吗?也行吧。
不过有件事情得先处理一下。
凤明澜甩掉身上的被子,跳起来飞到狼崽身上,用爪子勾住他的后领,用力向外一扯。
即墨听寒没防备他这一下,上衣被扯掉一截,露出后背上大片的绷带。
绷带底下隐隐透出血色,显然是伤得不轻。
“少君。”
即墨听寒反应过来,连忙使了个巧劲儿挣开凤明澜的爪子,手足无措地把掉下去的衣襟拉上来,“臣……这伤……”
凤明澜不想说话,飞到桌子上落下,用爪子蘸了水写,“怎么来的?”
即墨听寒神色纠结,欲言又止,“臣……”
凤明澜继续写,“我爹罚你了?”
“不是!”即墨听寒连忙道:“跟帝君没关系,是我……”他抿了抿唇,捏紧了拳头低下头,嗓音干涩,“是我……”
凤明澜歪着脑袋打量他的神色,明白了,“啾啾啾?”你自己弄的?
即墨听寒身形颤了颤,闷声点了点头。
凤明澜一时无言,他早知道狼崽是个实诚性子,却也没想到这孩子能傻成这样。根本不是他的错,也没人罚他,他一声不吭自己罚自己不说,还打得这么狠。
那伤显然不是今天弄的,恐怕凤明澜昨天刚回来,他就已经回去抽自己了。甚至为了不被发现还自己待在房间里,一整天都露面。
若不是白堇怕凤明澜无聊把他叫过来,凤明澜又恰好闻到了他身上隐约的血腥味,恐怕还没人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唯一让凤明澜能稍微感到欣慰的,就是这傻孩子还知道自己上药。
当然,也可能是他怕不上药的话血腥气太重被人发现。
凤明澜蹦跶着在桌子上转了两圈,正想着该怎么说,那边即墨听寒却突然“噔”地一下跪了下去,抬起头,双眼通红地望着他,“请少君责罚。”
凤明澜:“啾啾啾???”
罚?罚什么?
“此番害少君受伤至此,都是臣一人之过。”即墨听寒低着头道:“帝君心善没有落罪于臣,臣却不能蒙蔽视听,装作此事没发生过……”
“啾啾。”凤明澜反应过来,打断他,“啾啾啾!”
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跑过去的。
“不能这么算。”即墨听寒摇头,“保护少君安危本就是臣分内之事,少君受伤,臣就理该受罚,万没有逃避推诿的理由。”
凤明澜:“……”
麻蛋,说不通,个死脑筋。
看着狼崽固执的模样,凤明澜勉强平复了下心情,换了个角度继续劝说,试图跟他讲道理。
然而狼崽就是认定了他自己的那一套逻辑,怎么也不肯改过来,反而差点把凤明澜给绕进去,气得在桌子上跳脚。
好不容易熬到凤昀回来,凤明澜几乎是立刻就飞了过去,落在自家爹的肩膀上“啾啾啾”地告状。
听完始末,凤昀抬手顺了顺幼崽背后炸起的毛,低头看尚还在地上跪着不肯起来的少年,“听寒。”
凤昀叫他的名字,声色淡淡,“银狼一族成年之前,都要回到族群到银月谷接受试炼,你知道吧。”
即墨听寒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臣知道。”
凤昀道:“那你可知道,银月谷里还有一座银月湖。”
听到银月湖,即墨听寒眼中满是茫然,显然是未曾听长辈提起过。
“做个选择吧。”
凤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淡声道:“站起来,回去到银月湖底接受试炼。还是继续跪着,留在这里。”
这个选择有什么意义吗?
旁边的凤明澜听得不明就里,底下的即墨听寒肩膀却猛地颤了一下,深深地低下头去。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即墨听寒始终没有开口,凤昀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等着他做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他单手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因为身上带伤,又跪了太久,他刚起身时身形有一瞬间的摇晃,但很快就稳住了。
即墨听寒稳稳地站着,俊秀的面容神情坚毅,“臣选择回去。”
“明日下山,我会安排阿六带你回去。”凤昀取了瓶药递给他,“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即墨听寒接过药瓶,低声应是。
他退回到门前,临出去前又回头,望了凤明澜一眼,像是有话要说,但等凤明澜看过去时,他又将目光收了回去,一言不发地合上门离开了。
“啾啾?”
凤明澜歪了歪脑袋,跳到凤昀手上,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想承担什么责任,就要有什么样的实力,只凭嘴说是不够的。”
凤昀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我只是告诉他,他现在还太弱。”
凤明澜似懂非懂,索性也不想了。
房门被从外敲响,白堇的声音传进来,“帝君,先前送少君回来的那位洛仙尊座下弟子来了一趟,说是听闻少君醒转,送了件东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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