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舟神情微顿,  没有说话。

    紧接着,秦栀目视他推开车门下车,径直朝她走过来。

    沈鹤舟敛睫,  眸色深深,低声问:“秦栀,你是认真的吗?”

    秦栀愣愣地看向他,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竟在男人眼底看到一抹迟疑,  小心翼翼的情绪。

    她点头,声音很轻:“很认真。”

    两人从相遇相识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尽管沈鹤舟有意克制,  但时间一长,  每次跟秦栀的接触,他的身体总是出于本能做出反应,  渐渐地不受自己控制。

    他放任自己,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却忽略了很多现实问题。

    做出这个决定时,她真的足够了解他吗?

    沈鹤舟抿唇,  喉咙收紧,  声线又低又沉,像滚了砂砾:“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你的男朋友是消防员意味着什么。”

    秦栀微仰着脑袋看他,耳边传来周围小孩子追逐打闹的笑声,  融进静谧的冬日余晖。

    她说:“想过。”

    那天在宿舍楼,  沈鹤舟冲进火海,  秦栀就想过,  倒在地上的即使是别人,  沈鹤舟同样也会这么做,而他救援中遇到的危险,那天的状况或许只是她经历的冰山一角。

    面前的男人挺括的身板打得笔直,逆光而立,宽阔的肩膀披着傍晚绚烂夺目的落日霞光,俊逸的五官在光下愈发清晰。

    沈鹤舟蹙起的眉头舒展又拧紧,眼底流淌的情绪克制且收敛,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很快开口,每一个字似乎都经过了很认真的考量:“我没有很多时间,一年365天,几乎全都待在中队,即使休假,组织有命令,我也要第一时间赶过去。”

    他的意思很直白,没有足够的时间分给爱情。

    别人正常恋爱中的需求,对他来说,很难做到,但凭时间上看,两人如果真的在一起,势必聚少离多。

    秦栀静了半晌,只是摇摇头:“我不介意。”

    沈鹤舟:“”

    撇开时间,还其他风险,沈鹤舟还有很多顾虑没说,干消防这一行,如果遇到警情难控的情况,或许出去一趟就再也回不来。

    未等他开口,面前的女孩轻轻抿了抿唇瓣,落日的光芒映着她如玉般白皙的面庞,额前柔软的碎发被风轻抚,蹭过她清丽精致的眉眼。

    秦栀:“这是你的职责,我都能理解。”

    沈鹤舟怔了一瞬,心脏像是被揉了一下,一股无法名状的酸涩情绪慢慢渗透进四肢百骸。

    他扯了扯嘴角,淡声道:“可是,对你不公平。”

    秦栀抬眸,黑漆漆的眼睫不安地颤动了一下,想辩驳又不知该说什么。

    秦栀欲言又止,耷拉着脑袋,没有吱声,像一株缺了水的盆栽,整个人有点蔫蔫的。

    晚风吹动她头顶立着的毛茸茸的小碎发,沉默地仿佛被人遗弃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轻轻摸一下。

    沈鹤舟唇角收紧,冷峻沉黑的眼底情绪很淡,微微抬起的手又收回,喉间溢出的声线磁沉低哑:“希望你慎重考虑。”

    秦栀攥紧了手提包,单薄纤瘦的肩膀僵直,甚至隐约有种预感,沈鹤舟会在下一秒就拒绝她。

    他以为她的追求,只是心血来潮。

    秦栀静默片刻,没有心急地让沈鹤舟现在就说出答案,她嘴角扬起抹笑来,试图缓解尴尬:“我会好好考虑的。”

    “不过。”秦栀顿了顿,咬了下下嘴唇。

    沈鹤舟以为她改变了注意,又见面前的女孩认真开口:“沈队长别忘了,还欠我一顿饭哦。”

    沈鹤舟那颗仿佛被细线牵扯的心脏,蓦地又落回原地。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变柔,“不会忘。”

    目送沈鹤舟的车消失在视野中,秦栀紧绷的脊背倏地塌陷,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

    在她看来,谈恋爱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喜欢就去追,要是互相喜欢那就在一起,不必瞻前顾后,如果两人在一起是快乐的,那她很乐意谈一场身心愉悦的恋爱。

    秦栀很喜欢和沈鹤舟单独相处的时光,当时在火场的一见钟情,或许是见色起意,但之后的相处,她很清楚自己所走的每一步。

    看他训练会脸红,看他出警会担心,看他被其他女生搭讪会吃醋,原因只是她喜欢沈鹤舟。

    但沈队长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考虑的问题远比她想的更多。

    -

    秦栀回到家,脱掉脚上的靴子,趿拉着软绵绵的拖鞋,没什么力气地晃荡到了卧室,整个人失去重心,躺倒在柔软的床褥间。

    她捂着微微发烫的脸颊,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刚才和沈鹤舟对话的画面。

    还有沈鹤舟让她慎重考虑的那句话。

    她这是被拒绝了吗?

    像,又不像。

    难道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了,表现地过于轻浮,沈队长才会让她慎重考虑???

    秦栀呜咽一声,又羞又恼地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好半晌才从床上爬起来,丢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她拨开脸上乱糟糟的头发,拿过来看了眼。

    是三人群里,宋书瑶和唐洋在聊天。

    宋书瑶经历过短暂的情伤以后,现在已经恢复过来,而且生龙活虎,顺便将她如何手撕渣男,成功报复回去的战绩全都讲了出来。

    秦栀还没来得及看聊天记录,紧跟着便看到宋书瑶和唐洋都在群里她,询问她和沈队长的最新进展。

    宋书瑶:“栀栀,你跟沈队长现在到哪一步了?联系方式要到了吗!”

    唐洋:“最近都没见你冒泡,是不是忙着和沈队长谈恋爱去了?[斜眼笑]”

    秦栀:“”

    秦栀想了想,老老实实交代:“我告诉他,我在追他。”

    虽说她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但直接说出来,还是不太一样。

    宋书瑶:“真的吗!”

    唐洋:“啊啊啊这是告白啦?!”

    秦栀耷拉着脑袋,更沮丧了:“勉强算吧。”

    宋书瑶:“快快快,沈队长什么反应?他答应你的追求了吗!”

    秦栀:“没有。”

    唐洋:“他拒绝你了??”

    秦栀:“没有明确拒绝,只让我慎重考虑。”

    发完这条,群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宋书瑶最先回过神来,“啥意思?难道这是沈队长委婉的拒绝?”

    唐洋:“我怎么觉得,两人有戏呢,沈队长拒绝一班班花的时候,可没这么委婉[斜眼笑]”

    宋书瑶:“照你这么说,沈队长应该是喜欢栀栀的,那他干嘛不直接答应,两人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呀,干嘛还让栀栀慎重考虑啊[白眼]”

    唐洋:“估计是职业原因,有所顾虑吧。”

    群里,两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秦栀看着聊天记录,忍不住叹了口气,从旁边拿了个枕头抱在怀里,下巴搭在枕头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朋友们给她分析。

    其实她们不说,秦栀也能感觉到,沈队长也是喜欢她的。

    这段时间,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虽然沈鹤舟看上去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但他在用他的方式给她回应。

    只是,沈鹤舟迟迟没有迈出这一步。

    -

    将秦栀送回家以后,沈鹤舟随即去了军区总院。

    刚进电梯,他便接到沈女士打来的电话。

    “怎么还没过来?是不是路上耽搁了?”沈女士疑惑地询问。

    沈鹤舟垂眸看向电梯上不断变化上升的数字,漆黑笔直的眼睫微敛,“已经到了。”

    闻言,沈女士下意识抬头,朝四周张望,“我怎么没看见你。”

    话音刚落,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电梯里走出来,黑色短款上衣,肩宽窄腰,腰以下全是腿。

    见儿子终于过来,沈女士收回手机,急忙朝人挥手。

    “你可算来了,刚才你爷爷情绪很不好,我已经让助理送他回家了。”沈女士紧攥着双手,眉心蹙起一道褶皱,愁云不散。

    沈女士虽然已经六十岁,但平日里很注重保养,皮肤光泽如玉,眼尾的皱纹都很少。

    沈鹤舟望向重症监护室,沉声问:“我哥现在怎么样?”

    沈女士吸了吸鼻子,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各项生命体征稳定多了,但医生说这只是暂时的,情况很有可能继续恶化。”

    沈鹤舟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我进去看看他。”

    沈女士将人叫住:“你嫂子已经在里面,还是等明天吧。”

    闻言,沈鹤舟停下来,母子俩一同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

    沈女士缓慢调整着呼吸,等恢复好情绪,她才看向身边的儿子,“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鹤舟靠着身后冷冰冰的椅背,那双墨染似的黑眸定定地注视着监护室,英俊立体的面庞被头顶上方的灯光笼罩,映得肤色冷白如玉,寡淡地没有一丝温度。

    沈鹤舟薄唇微压:“等我哥醒来,我再考虑。”

    沈女士不淡定了:“你哥的情况你一直都清楚,他现在只能靠这些医疗设备活着,身体越来越糟,你就那么肯定他能醒过来?”

    沈女士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说着眼下最残酷的现实,沈清澜和沈鹤舟都是她的儿子,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面对这样的处境。

    两年前,沈清澜也是一名消防员,而在当消防员之前,沈清澜过着养尊处优,豪门少爷的生活,从小性子顽劣,不服管教,老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于是沈清澜刚毕业,便被老爷子送去了消防队,成为一名消防员,磨练他的意志,重塑他的三观。

    后来随着沈清澜参与的救援任务越来越多,他顽劣的性子收敛不少,甚至出警时总冲在一线,沈老爷子非常满意,感慨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让玩世不恭的孙子及时改过自新。

    沈老爷子向沈清澜提过很多次转业的事,但沈清澜迟迟没有答应,他坚守在这个高危岗位上,付出所有的精力和热血。

    直到一次出警,沈清澜为了救一个深陷火海的孕妇,一个人闯入充满熊熊烈焰的库房,他一个人逆行在汹涌的火舌中,漫长的救援过程,他却迟迟没有出来,就在众人以为无望的时候,沈清澜抱着孕妇出现在库房二楼,而他的后背却已经被火焰覆盖。

    队友冲过去救援的时候,沈清澜脚下的木桩烧得只剩残肢断节,轰然一声塌陷,沈清澜的身体几乎是出于本能,将孕妇护在身前,身体重重砸落在地面。

    后来孕妇成功得救,手臂和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相比之下沈清澜的情况就严重得多,他摔下去的那一刻,造成严重的脑出血,后背也被大面积的烧伤,原来的皮肤早就血肉模糊,溃烂不堪。

    那次救援之后,沈清澜便再也没有醒过来,他成了植物人,后背的烧伤早已痊愈,但疤痕却宛若可怖的烙印,永远跟随着他。

    沈鹤舟曾问过沈清澜,为什么非要做消防员,他哥的回答很简单,看到火场中的人,他总想救一个出来,如果情况允许,他依旧会奋不顾身救第二个、第三个。

    每一条生命,他都不想放弃。

    那时沈鹤舟并不明白,每一次出警和救援对沈清澜意味着什么,直到看见自己的哥哥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身上插着各种医疗设备,满目疮痍。

    沈清澜昏迷不醒的这两年,沈鹤舟选择了哥哥曾经坚守的岗位,参与第一次火场救援的时候,沈鹤舟恍惚间才明白沈清澜坚守这份岗位的意义。

    他在等沈清澜醒过来。

    如果能等到那天,他一定会把那身救援服重新交给沈清澜,然后告诉他:“看,你一直放心不下的事业,还有我在。”

    回忆往事,沈鹤舟陷入长久的沉默中,一向乐观的沈女士情绪也有些绷不住。

    她只有这么两个儿子,沈清澜已经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两年,这其中的每一个日夜,她都已经做好了长子随时离开的准备。

    她看向沈鹤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努力将眼眶中的酸涩憋回去,沉声克制道:“你不能一直为你哥哥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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