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伪军在命令和威逼之下,进入山洞,随后,从洞里抓出一个人來,那人低头躬腰,一撮山羊胡,面如胡桃,满皱纹满是灰土土,浑身上下筛糠般地发抖,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的声音是:“饶命吧,太君老爷,我请求饶命……”

    按照酸白菜的指点,把那人带进洞前的一座空房里,

    坐定之后,酸白菜前细看了一会,就对那人安慰说:“放宽心吧,别害怕啦,你抬头看看,还能认出來我是谁吗,”

    那人在极度惊恐之中,似平什么话也听不见,只管哀求说:“饶命吧,太君老爷,我请求饶命,”只顾上下牙巴骨互相撞击,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眼皮也不敢翻,

    “别怕,老哥,”酸白菜见他这种可怜的样子深情地呼唤着,“你抬起头來吧,你还认识小吴吗,就是你老人家给起名的那个吴美艳人的到啦!”

    这位被称为老哥的人,做梦般地停止了告饶,他真难相信此时此刻命在旦夕的日子还有人称他老哥,他定了定神,偷眼瞅了瞅对面这位头戴礼帽、脚蹬皮鞋、耳朵上架了一付淡绿眼镜的人,这人自称他是小吴,

    “认出來了吧,老哥,嘿嘿,咱们多年不见啦,这头一回见面,可叫你受惊啦,”酸白菜为了让对方识别自己的真面目,摘下了遮光眼镜,

    这位被称为老哥的俘虏,定神细看了对方,认出來了,原來和他面对面说话的人,就是多年前替他收租管帐的吴美艳呵,

    于是,他深长地哦了一声,上前一把拉住酸白菜的双手,声泪俱下地说:“是小吴呵,咱们多年不见啦,我多想念你呵,自从共产党八路军來了以后,我一直走着下坡路,哎,一句话:‘人在矮檐下,怎好不低头’呵,”

    “是呀,真是太为难你了,”

    “我这个老不死的在难过的时候,总是偷偷念叨过:小吴回來吧,回來吧,能带着人马回來,给我撑撑腰、解解气多好呵,可是万想不到你是这么个时候回來呵,哎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做梦都梦不到的人,竟然一下子到了跟前來啦,”

    “这真是太好了,”

    “是呀,”老剥削惊魂初定,擦了擦眼泪说,“以前只知道你在大连混阔气啦,大连很远呵,远在千里之外,可是谁也想不到你一下子來到了跟前,想不到咱们在这里见面啦,”说到这里,老剥削想到眼前的小吴已不是多年前的小吴了,一时竟不知先说些什么是好,只是说:“唉,大连离这里好远好远的哪,路上可够辛苦的啦!”

    “远在天边,说近,近在眼前,我想念家乡,就到家乡來了,我回到这个这里专找家乡人,真巧呵,想不到第一个找到的就是你,老天有眼,我们有多大的缘份呵,”老剥削把香烟递过去,擦燃了火柴,

    酸白菜向身旁看了一眼,摒退左右,就和老剥削略叙旧情,又各自述说了自己的现状之后,就提出她此次跟随日军扫荡沂蒙山区,深受日本太君的信任和重视,自己作为本地人任务重大,既到家乡,就该起家乡人的作用,迫切需要和他暗中配合的人物,和她同心协力充当皇军耳目的人物,

    于是,酸白菜恳切地说:“我离开家乡多年啦,家乡的事情变化很大呵,多年以來,我由一个本地人变成外乡人啦,连这里的山路也变生啦,老哥,人生一世,吃穿二字,我们依靠日本人不愁沒有吃穿,不愁沒有福享,现在,你满身的本事到了使用的时候啦,大日本皇军要在我们的家乡建立大东亚王道乐土,你能不欢迎吗,你能不高兴吗,”

    “建立大东亚王道乐土,”老剥削从皱纹里展放出几丝疑问,半晌不语,不知是信不过,还是觉得这种提法有些滑稽,”

    “这个不必太明白,总之只要你能好好地听我和日本人的话就行了,”

    随后,这个坏东西表示对于充当日本人的耳目,这个坏东西本人愿意竭力效劳,但是他说明共产党八路军來了,世道大变了,地主老财吃不开了,开始发臭了,他自己是地主老财,目标大,战争时期更是大家注意的对象,

    虽然,这个坏东西是共产党八路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被团结的对象,但却是被牵着鼻子不得不走的人物,他树大招风,车动铃响,惊动四方,

    “跟日本人合作,建立王道乐土,小吴呵,看在你的面上,看我们的老交情,我怕担什么风险呵,可是,实在是,我地主的目标太大,出不了场啦!小吴,你另找高明的人去吧,”

    “哎,老哥,我们多年不见啦,做梦我都想着你呵,今天我们见了面,小妹有困难,你就忍心不帮啦,”酸白菜婉转地说,“再说,你和日本人合作,日本人会亏待你吗,我小吴会亏待你吗,你知道的,老大哥,小吴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呵,”

    “帮,我怎么能够不帮,你我分别了多年你对老大哥沒变腔调的这份情肠,我也该帮,”老剥削十分满意小吴的哀婉声调,这是多年以前给他当小情人的腔调,

    “好……”

    于是又是安慰又是出谋生计地说下去:“可是,小吴呵,你知道演一场戏,需要有各种各样的角色吗,需要有各种各样的配合吗,我不能到前台去,在后台更有用处呵,懂吗,小吴,沒有后台就沒有前台呵,”

    “谁到前台來呵,跟我合作取联系的人是谁呵,”

    “有比我又强又好的能人,有你得力顺手的人,”

    “老哥,你别叫小妹跟你绕着圈子啦,快说给我吧,这人是谁,我认识他吗,”

    “你认得他,剥了皮,你也能认他到骨头,”老剥削又接过一支香烟说,“他呀,他就是你的胞弟,你记得吗,你逃跑大连的时候,他才十二、三岁,怪可怜的样子呵,还把鼻涕当面条吃哩,”

    “记得,记得,我逃亡大连以前藏在这个山洞里的时候,他还给我送饭送路费,他说都是你这个大哥派他送來的,”

    “好呵,记性好,记性好的人也是不忘本的人,现在,我要说的就是他,多年前到今天,我在暗中用肥肉追肥了他,他长成了好材料,他灵嘴巧舌,死人都能让他说活,”

    “请帮我好好地”

    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吴铁嘴,那意思自然是能吹能啦,他机灵能干,足智多谋,你们妹弟一明一暗,互相合作,我在后台拿主意,保险你给皇军做事得心应手,可是,小妹呵,一个走的阳关道,一个走的独木桥,你在走红运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一个在矮沿下低头过日子的老‘朋友’呵,”

    “老大哥,你放心吧,俗话说吃水不忘打井的人,要是忘了你,就算忘掉我的八辈祖宗啦!” 酸白菜发誓般地说,“可是,你说的我那个胞弟,他靠得住吗,我们多年不见啦,这里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天下,他沒有叫共产党给赤化了呵,”

    老剥削这个坏东西,兴奋地抖动着山羊胡子,笑了一下说:“小吴,你大胆放心好啦,共产党八路军能赤红了天,可是他们赤化不了你这位小弟,你小弟和我在一起,就象俗话说的:‘染缸里拿不出白布來’,白布上了黑颜色,还赤化个什么,他和你一样,全是一家人,一条心,”

    “是呀,”

    “小吴,根据形势的需要,他早已是国民党党员啦,另外,为了活动方便,我还叫他专门下工夫学会了小炉匠手艺,这手艺是各家各户都用得着的,有了这个手艺他走动方便,联系群众最多,知道的消息最广,”

    这场特种场合特种内容的谈话,真正是穿针引线的谈话,这种谈话还规定了互相间的联络地点和联络记号等等,谈话谈到知心深处,老剥削忽然拍打了两下双手说:“我真该死,我真会忘事,还有一个更有本事的人,差一点给忘啦,”

    “老哥,今天你受了惊吓,忘事是当然的呵,你肚子里有的是宝,你慢慢地想一想,随便拿出两样來,都是对小妹有用的呵,”酸白菜鼓舞老剥削继续说下去,

    “小妹呵,我再给你推荐一个人,这个人比起你的小弟來,是半斤对五两,这个人办起事來,刀割的豆腐,,两面光,他是个泥鳅一般的圆滑人物,有了他在暗中拉线,我这个后台就当得更妥实稳当啦,令弟在前台就更能得心应手地为你为大日本皇军效命啦,”

    “他是谁,我认得他吗,”

    “认得,认得,多年以前,你我在这个山谷里乘凉纳福的时候,一个常來和我下棋的人,就是他,记得吗,”

    “老哥,你说的是那个外号叫做鬼难拿的王文平呵,”

    “你的记性很好,正是那么个家伙,”

    “太好啦,请你串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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