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悦看着面前的人,说道:“儿臣为何不认?这么多年来,儿臣一直都在找您。您说过,若是有一日您归来,定是因为思念儿臣。可缘何这么多年,都未曾出现?”

    所以,在媳妇跟自己说出“故人归来,思之切切”的时候,他就知道,极有可能是母后回来了。

    哪怕真相并非是如此,哪怕只是自己会错意,他还是立刻来了,所幸……最后的结果,没有让他失望。

    南隐:“可你今日,都不肯主动跟我说话……”

    令狐悦:“因为儿臣……不知道当说什么,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儿臣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如今长大了,还在母后面前几句话便落泪。甚至,儿臣害怕自己是在做梦,担心儿臣说话,会将这场梦惊醒。”

    南隐忍不住再次抱住了儿子,眼泪落得更凶,她说道:“因为这些年,一直都有人在找我,我不知道是你父皇的人,还是你的人。

    我自觉自己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自由和快活,多来年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我对不起你。出于羞愧,我不敢出现在你跟前。

    我一直想着,万一什么时候你有所求,我能帮到你,你兴许就不会怪我了,可偏偏你跟着你父皇,什么都不缺。

    直到……我无意中救了神医,便委托了神医帮你。接着你贴出告示,找雪麒麟,神医说是为了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并非只是你对外说的猎奇。

    我便知晓,自己的机会来了!这是十多年来我唯一等到的一次机会,所以,所以……”

    令狐悦回抱着母亲的手攥紧,一时间终于没忍住,落下男儿泪来,他说道:“所以母后甘愿冒着生命危险,重伤至此,为儿臣找回来雪麒麟?早知道会如此……儿臣应当早早地,就假做缺什么,让母后出来。”

    谁会想到,媳妇的身体出了问题,竟然阴差阳错的,让自己找到了多年未见的母亲。

    南隐一时间失语,与其听到这种话,她宁愿儿子说怪自己,这样自己的心里,反而能好受许多。

    而似乎也知道,母亲的心情。

    令狐悦主动道:“母后,别怪自己了。您忘了?当年,是儿臣让您走的。”

    他又岂会,主动提出让母亲离开,却又怨恨母亲,未对自己尽到责任。

    说起此事。

    南隐顿了一下,问道:“你父皇……他怪过你吗?”

    自己曾经的丈夫,能够从一应皇子里面脱颖而出,成为太子,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君主。

    哪怕有时候因为宠爱儿子任性而为,但满朝文武和百姓们,仍然称赞他是一个仁君,是一个明君,这样的人,对人性和人心何其了解,岂会不知道自己当年离去,是儿子同意的?

    令狐悦:“父皇从未怪过儿臣,前段时间,儿臣主动跪下对父皇请罪,他也没有责怪儿臣。这么多年来,父皇也很想您,您离宫之后,他没有再宠幸任何一位妃嫔,他……”

    南隐打断道:“你不要谈他的事,这是你我母子的事。我现在新的化名是南隐,所以你也不要再叫我母后了,我早就不是皇后了,你叫我阿娘吧。”

    玄王殿下微微一顿。

    作为一个儿子,他自然是希望,父皇和母后可以重新在一起,所以他才帮父皇说话,可母后显然不想听。

    母子二人的情绪,此刻也逐渐和缓下来,便也松开了彼此,玄王殿下拿着边上的几条手巾,为自己和母后擦干净了脸。

    见着儿子抿着薄唇,没再说话。

    南隐忽然说道:“我知道他这些年对你很好,可……”

    “阿娘……”令狐悦应了对方的意思,没再叫母后,并说道,“这些年来,每次儿子犯错,或者是有求于父皇,只要搬出您来,父皇就一定会妥协……”

    南隐:“这又如何呢?他对我好,他在意我,他因为我而虚设六宫,他放不下我。我就一定要爱他吗?这是哪里的道理?

    若是爱能来得这样轻易,那是不是这世上,所有对我好的人,所以心悦我的人,我都一定要回馈给对方同样的感情?

    儿子,心悦你的姑娘,也不在少数,为娘绝对相信,在其中还有不少人,愿意为你而死,可是因为这般,你就要跟她们在一起吗?你就要用爱来回报她们吗?”

    令狐悦眼神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可是母后,你真的,从来就没有爱过父皇吗?一点都没有?”

    南隐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说道:“也许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是爱过的吧。

    他真的待我好,不管我因着不想同他亲近,如何故意作他,不管我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愿意满足,说是舔狗都不为过。

    可是偏偏,他唯一给不了我的,是我最想要的自由。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为了自由和快活,抛夫弃子,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至少比起我自己,比起自由,我当初对你父皇,那似有似无的微末爱意,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已经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有什么爱意,也消失殆尽了。你这么聪明,这些年应该也弄清楚了,当初我嫁给他,并不甘愿,这是你外祖父临终的遗命。”

    只是说到这里,她抱歉的眼神,又看向令狐悦,解释道:“可是悦儿,在为娘眼里,你是比自由更重要的,纵然当年,我做出了那种选择……”

    令狐悦道:“儿子明白!虽然您口口声声,说自己抛夫弃子。可儿子清楚,如果不是儿子主动提出让您走,为了儿子,您纵然再想离开皇宫,也不会走的。”

    南隐再一次热了眼,不需要她进行任何多余的解释,儿子就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这样的儿子……

    她怎么会以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怪自己呢?是自己糊涂了。

    接着。

    令狐悦看着她,说道:“所以儿子没有料错,您选择了去白府,而不是直接去玄王府找儿子,是因为……您并没打算跟父皇见面。”

    南隐:“对!你连夜将我,从白慕歌的府上,带到这边,是因为猜到我是这么想的,怕连累他是不是?你担心你父皇知晓了我在他府上,从而误以为,他在帮着我隐藏踪迹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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