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婳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三哥往家里汇了二十年的钱,却没有一分到了爹妈手里,可虽然气愤,但她不是有理就疯狂的人,陈家的脸面还是要的,她上前拉了一下陈广权的袖子,“三哥,我们还是进屋里去吧,有什么事还是在家里说吧。”

    陈广权不是浑人,他也明白他们一家拍拍屁股可以再不回来,但爹娘和其他几兄弟还要在这里生活,真要搞到不死不休,就很难收场了,“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误会就算了吧,等会儿把钱送来就行了,”他说着拽了一下陈渭生,“进屋吧。”

    陈广权他们进了屋,老大媳妇儿也爬了起来,看周围的乡邻还没有走,立刻怒不可遏地掐腰骂道:“站在别人家门口看热闹,就不怕遭报应!今后你们谁家死了人,我也去看热闹!都给我走开!滚!”

    陈家老大媳妇儿撒泼打滚的能耐整个村子都是首屈一指的,谁都怕惹上这个泼妇,惹急了这娘们儿是真干得出来在家门口泼粪,然后骂上一整天的壮举的,刚才又占理,他们还敢说说风凉话,出出这些年的鸟气,可现在人家家庭内部找到理由了,他们这些外人就很难再说什么了,纷纷散去。

    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

    一向泼辣的谭荷花今天反倒一言不发,只是拉着汪瑾坐在堂屋里聊家常,对门外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关心。而一向老实不说话的陈渭生,今天却能一刀见血地补刀,这彻底颠覆了两位老人在陈卓心中的固有形象。

    看来,无论什么事情,都要眼见为实,听说来的东西永远别轻信。

    勤快的柳婳进屋就说道:“三哥,你把行李给我吧,你们的房间我都打扫好了,被子也都换的新的,早上还晒了。”

    陈广权把手里的包也递给陈卓,“跟你小姑去放东西。”

    汪瑾虽然嘴上跟婆婆闲扯着,但耳朵和眼睛却一直没有闲着,这会儿看陈广权的样子忍不住道:“你自己不能送去吗?儿子今天没少拿行李,不累吗?”

    陈广权道:“他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比我都高大半头,还不能帮爹妈忙活忙活了?”

    谭荷花想要说儿子两句,可话到嘴边上,她又咽了回去。

    陈渭生这时直接伸手把儿子手里的包接过去,“小卓,爷爷跟你去。”

    陈广权赶忙抢过来,“算了,还是我来吧。”

    陈卓把一切看在眼中,感觉要重新审视这个家了,似乎并不是爸妈转述给他的样子,这也难怪,人都是有主观视角的,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东西永远不可能一样,从别人口中得到的讯息也永远不可能是真相的全部。

    “小姑,往哪边走?”

    柳婳此时露出难得笑容,“小时候的事情,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指什么?”陈卓没有明白。

    陈广权接过话茬儿,“你小姑想说的是,当年因为怕黑,不敢一个人出去上厕所,愣是憋的尿裤子,然后一个人穿着小裤衩拎着尿湿的裤子到处找水缸,上上下下你跑了好几趟,现在却忘了怎么走?”

    陈卓的脸立刻就绷不住了,这他妈是亲爹吗?

    “用说这么详细?”

    陈广权哈哈一笑,“不说详细点儿,怕你想不起来!”

    柳婳忍着笑,“跟我走吧。”

    这里是谭荷花和陈渭生老两口自己的房子,其中一共有三间卧室,都在二楼,一间老两口住,一间柳婳住,最后一间就是常年空着的,专门给陈广权夫妻俩留着的,柳婳没事就会打扫,所以非常干净,但就是没有什么东西,除了一张老木床外,整个房间也只有一个更旧的梳妆台和一个破衣柜。

    进了房间,放下行李,陈卓顿时傻眼,“我住哪儿?”

    柳婳道:“我房里有个行军床,等会儿给你搬过来。”

    “我跟他们一个房间?”陈卓指着自己老爹,一脸嫌弃。

    柳婳道:“这里不比你们家,你总不能睡外面去呀。”

    陈广权不耐烦的道:“大惊小怪的,这算多大点儿事儿?当年我转业到了百湖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野地我都睡过!”

    陈卓一看老爹又要说他的光荣史,立刻投降,“我服从组织安排,就这么办!如果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要下去跟爷爷聊天了!”

    “你爷爷不爱聊天!”陈广权没有把他的光荣史说完,心中有点儿不太舒畅。

    陈卓头都没回地下楼,“那是你以为!”

    陈卓走了,房间就剩下柳婳和陈广权。

    柳婳抓住这个机会问道:“三哥,你们那里好找工作吗?”

    “嗯?”陈广权一愣,“怎么?不想当老师了?之前不是说已经在镇上做小学老师了吗?”

    “我……”

    这时,大儿媳的粗嗓门打断了柳婳,“小婳!快去做饭,我和你两个嫂子要回家一趟,饭才做了一半!”

    柳婳跑到楼梯口应道:“哦,来啦!”然后看了一眼陈广权,接着就下了楼。

    陈广权是个大老粗,属于那种不管什么事儿只要没有讲透,转身就能忘的人,他甚至都没有细琢磨,在屋里转了一圈,抽了根烟,就把柳婳的事儿忘的差不多了。

    陈卓见柳婳忙忙叨叨地就往厨房走去,他也凑热闹地跑过去,“小姑,我帮你做饭。”

    “男孩子做什么饭,你就等着吃就好了,”柳婳随口道。

    陈卓根本不听,硬是跟着柳婳进了厨房,“你怎么说也是人民教师,这个思想可要不得,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男女平等都喊了多少年了,男人一样可以做家务,女人一样可以赚钱养家。”

    这话似乎触动了柳婳,她突然就沉默起来,把刚刚大嫂没有摘干净的芹菜拿在手里,继续摘。

    陈卓这么说也是有意为之,他可不希望跟他走出山村的小姑带着封建糟粕出去,那是要吃大亏的。

    他看柳婳不吭声,知道这话有效果,也没有硬聊,左右看看就到菜板边上切起腊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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