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酒店二楼。

    老旧的顶灯如同一根根孤零零的烛台,烛火在风中摇曳不止,晦暗的灯光时亮时灭,映射在墙面上飘忽不定的阴影,似是鬼魅游走嬉戏,伴随着滋啦啦的声音,凭空让空旷幽暗的走廊变得鬼气森森。

    “仇辰,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身材高挑的陆若辞询问身旁穿着藏青色衬衫的年轻男子。

    男子只是用鼻子嗅了嗅,眉头不禁蹙在一起。

    空气中除了潮湿的霉味和酒店特有的空气熏香,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带着一丝丝甘甜,应该是最新鲜的血液。

    但空气中弥漫的熏香,又似乎在说明有人在极力掩盖那股铁锈味。

    连照明灯都懒得去修理的二楼,谁又会精致燃起熏香呢?

    仇辰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见她唇角微翘,想必也清楚了顾淮让他们十点后来的原因。

    “只是淡淡的霉味,不是吗?”

    陆若辞颔首一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她很好奇顾淮到底干了什么,但她更不想再看见张仁那种诡异怪诞的死相。

    昨天已经够让她狼狈不堪,再在这个前男友面前露出那副惨状,她是真的是要换个世界生存了。

    仇辰看见走廊尽头有间房子透着微弱的光,像是指引着他们唯一能够通往的地方。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但是身后满脸嫌弃的大小姐,垫着脚尖想要每一次站在最干净的地方,走的是越来越慢,慢到仇辰不得不转身回头等着。

    “你有洁癖,完全可以不用来的。”

    陆若辞回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好地说道:

    “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同意带我过副本,可没想到你大量时间黏在你那青梅竹马身边,再没多少时间,我还不抓紧?”

    ‘呵’一声不屑的鼻音从仇辰鼻腔中发出,灰暗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上了半边阴影,阴影中只能看见他镜片反射着的光彩,看不清那双常年微弯的桃花眸下到底是什么神色。

    “所以你给我下!药?想旧情复燃?”

    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却透露着彻骨冷意。

    看着他那副儒雅的样子,陆若辞气不打一处来,当时甩她的时候也是这种语调,就算她丢掉从小的修养,在他面前各种卑微挽留,他也只是温温柔柔地说一句“我不喜欢你了,分手吧。”

    虽然跟仇辰谈恋爱,陆若辞没有亏什么,就连情侣之间应做的也是止步于接吻,他很尊重她的选择。

    仇辰更像是一阵春风细雨一点点沁润她的心。

    当她觉得已经离不开他时,他却含着笑留给她一个背影。

    一时间,分手后日日夜夜的委屈涌上心头,陆若辞止不住抬高了音调,

    “秦蔓能给你什么?她就一个孤儿!而且人家对你根本没意思!我父亲有钱有势,能给你更高更辽阔的平台,你不为你自己想想吗?”

    没意思吗?

    仇辰忽视了她的后半句话,想到电梯门口秦蔓与顾淮相吻的样子,他发现与她一起的十几年时光,突然变得一文不值。

    看样子是平时太放纵她了。

    “这些回去再说,你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呆着这等我,好吗?”

    说完,仇辰没等她答复,转身向走廊尽头走去。

    陆若辞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的咬着牙,看着离她而去的背影,眸底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档案室里,各种零零散散的文件摆放在书架上,许是时间放的太长,上面布满着细密的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虽然散去很久,但也十分呛鼻。

    仇辰快步走到垃圾桶旁,果然其中有张燃了一半的纸张。

    那半截纸,颜色泛黄,飘逸的字体印在其上。

    “那件事就拜托你了。威廉子爵。”

    他不禁想起来那篇模棱两可的新文报道,说法官包庇子爵家的公子无罪。

    这封信应该就是当时子爵拜托莱特法官包庇儿子的信件。

    垃圾桶旁边的桌子还放着一个破旧的黑色胶皮笔记本,已经被人从中撕开,撕成一页一页,没来得及烧。

    仇辰将碎页整理拼凑起来,是一个日记本,第一页的署名是‘安妮蓝斯’。

    日记中详细记载着安妮的女儿患有罕见的疾病,一步步恶化,而且安妮本人因为卷入舆论漩涡,财产被冻结,为了不连累家人,离开了家。

    但再见到女儿时,她已经耳聋眼瞎,奄奄一息,没几日就香消玉殒,但她清楚女儿虽然身患疾病,不至于恶化如此迅速,于是搬回家调查女儿的具体死因。

    耳聋眼瞎的小女孩,仇辰不禁想到电梯间一直找自己陶瓷娃娃的小女鬼,应该就是日记本中安妮的女儿。

    卷入舆论漩涡,难道这个安妮才是真正的莱特法官?她是嫁到莱特家,随了夫姓,原来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他想要赶紧回去告诉秦蔓这个重大发现,但无意间瞥到书架上有个拉出半边的档案袋,上面还残留着指纹,很显然是有人在他来之前动过这里。

    仇辰伸手拿了下来。

    拆开一看,立马打消了之前莱特法官贪污受贿的想法。

    档案袋里面赫然是那件案子的卷宗。

    一个叫琼斯安德烈的小混混,喝醉了酒,看见酒店外等哥哥的少爵家千金,见色起意,拖着千金在巷口施暴时,被少爵家的公子看见,直接开枪打死。

    但在审理这场案件时,只字未提少爵千金的名字,对外宣称是撒酒疯的小混混惹怒少爵公子,被枪杀。

    案件处理结果也是少爵家赔了一大笔钱。

    仇辰叹了口气,少爵拜托莱特法官的真正原因,应该是保护自己受伤的女儿。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仇辰将档案和破碎的日记本收集好,再从一个个书架挨个找过去,发现都是一些空白页,没有什么实质性线索。

    于是,仇辰拿着线索转身离开,但刚一出门就闻到尽头的楼梯间传来浓郁的血腥味,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种危险的气息莫名涌上心头,后背渗出的冷汗濡湿了衬衫,手脚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脑海中只有两个字,

    “快逃!”

    仇辰迈开腿脚拉着刚到门口的陆若辞,风一般地向另一端跑去,仿佛稍微慢点就会被黑暗吞噬殆尽。

    看着满墙的小洞,秦蔓刚想凑近去看,却不料被顾淮拉至一边。

    “多恶心,看了眼睛会瞎的!”

    顾淮伸出两个手指在眼前比划,还适时地做了个鬼脸。

    但秦蔓没有被他搞笑的样子逗乐,只是正视着他的眼睛,清冷地问道:

    “这间房子唤醒鬼物的方式是偷窥?”

    虽然她的语调上扬,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顾淮收敛了开玩笑的样子,弯着眉眼,轻笑一声,“蔓蔓,真聪明。”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秦蔓没有接顾淮的话,从他身边走过,打开门后,看到满脸通红、呼哧带喘的仇辰,身后是同样大口喘气的陆若辞。

    风一吹过,浓浓的血腥味传入了秦蔓的鼻腔。

    她神色不免慌张起来,拉着仇辰的手的开始检查,判断好全身无恙,才将视线转到陆若辞身上,询问道:

    “你们怎么了?陆若辞受伤了?”

    “没有,只是感觉不太对,就先跑回来了。”

    仇辰将手中的档案日记本塞到秦蔓怀里,待气息喘匀,将知道的东西尽数告知。

    看着手中的黑胶皮日记本,上面依旧是蓝斯家族的族徽,秦蔓用手指勾勒着族徽轮廓,副本故事的脉络她已经有大概了解。

    安妮蓝斯嫁给莱特先生后,改名成安妮莱特,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法官,因为法官地位很高,而她又是一个女人,所以在她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大法官之后,引来了同族皮普斯的嫉妒,因此有了一开始买通记者宣传她假慈善的事情。

    之后,安妮陷入了舆论风波,财产冻结,她的女儿身患重病,丈夫又出轨医生,她希望莱特先生看在亲生女儿的面子上能够好好医治她,其代价是自己离开别墅,成为莱特先生名义上的妻子,舆论的挡箭牌。

    可是事与愿违,莱特先生并没有好好对待女儿,令她惨死,安妮心如死灰,回到别墅,想要调查女儿死因。

    调查过程中,正好接手了少爵公子枪杀小混混的案件,因为痛失爱女,所以理解少爵保护女儿的想法,于是在审理案件时刻意隐瞒了少爵千金的存在,但良知和作为法官的公正公平,让她判处少爵公子无罪,因此引来了琼斯先生的敲诈和更深的舆论漩涡。

    安妮最后应该也清楚让她身败名裂的一直是自己的亲人,否则也不会在有那只被缝嘴的金发鬼。

    这个副本不过讲述的是一个可怜的母亲,丈夫出轨,亲人背叛,女儿丧命,地痞混混的敲诈勒索,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难怪每个房间的穹顶都是《最后的审判》的一部分。

    跟她一开始想的相同,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经历了一场审判。

    可是,那幅画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天使吹响号角,亡者重新复活,有人上了天堂,有人身陷地狱,但唯独没有审判环节,缺少了审判者。

    又是一阵风,吹乱了秦蔓手里的纸张,她惊恐地探出头去,望向空荡荡的走廊,那里没有一扇窗户。

    就如同刚来的时候,走廊总会吹起诡异的风。

    秦蔓又一次将目光锁定在巨幅的《最后的晚餐》上,中间的耶稣依旧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心中不禁骇然,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发现呢?!

    《最后的审判》中审判者就是耶稣都督!

    这么明显的答案,她怎么就一直忽视!

    秦蔓快步走向巨幅画前,望了眼身后的顾淮,淡淡一笑:“顾淮搭把手。”

    顾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跟她将墙上的画取下来。

    露出了画遮挡着的一个洞口,里面漆黑一片,阴森森的风夹带着点点血腥气从中争先恐后地逃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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