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淑娴随朱弘达来到图馆,见父亲正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连忙了走过来。

    “爹,瞧你,让你在家躺着,你偏不听,你看,给大家添麻烦了不是,快,我送你家吧。”

    “好好好,听你的,丫头。”许恒亮站起身来,淑娴扶着他,朝门口走去。

    朱弘达见许恒亮行走缓慢,连忙疾走几步。

    “许教授,还是让我背你吧。”朱弘达不容分说,背起许恒亮就往教授楼跑。淑娴在后面跟着

    朱弘达终于把许恒亮背了宿舍,累得满头大汗,淑娴连忙端来洗脸盆。

    “快擦把脸吧,看把你累得够呛。”

    “淑娴,我不累。”朱弘达羞涩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小朱啊,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啊,我那天游行时,就给那帮警察给逮住了,说不定现在还待在监狱里呢。”

    “是啊,那天多亏了你,我爹一直念叨你,说他这条命是你救的。”

    “言重了,教授,我只不过尽了一个学生的本分而已,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小朱啊,你真的是古道热肠,忠厚老实,要不是淑娴有了心仪的人哪,我还真想让你做我的女婿呢。”

    “爹。”淑娴朝许恒亮投来不满的一瞥。

    “好好好,是我多嘴了。”许恒亮见女儿的愠色,连忙住嘴。

    “淑娴,你已经有心仪的人啦,怎么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他是干什么的?”

    朱弘达听到许恒亮的这句话,觉得一盆凉水把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他是军人,现在正在十九路军跟鬼子浴血奋战。”

    “原来也是个热血青年,但前线战事这么吃紧,你那位还好吗?”

    淑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但愿他能吉人天相。”

    淑娴说着,眼睛里泛着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朱弘达想要安慰淑娴,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连忙跟许恒亮打了个招呼。

    “许教授,你好好休息吧,我学校了。”

    “好好好,辛苦你了,小朱。淑娴,你快送送小朱。”

    “嗯,我送你出去。”

    淑娴把朱弘达送到教授楼的楼下,跟他告别,朱弘达忽然拉起淑娴的手,给了她一个吻手礼。然后,转身飞快地跑了。

    淑娴呆呆地望着朱弘达的背影,茫然地站在原地

    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机枪枪管都已经被打得通红发烫,弹药也快耗尽,陆昱霖所在的战斗营损失过半。已经打红眼的陆昱霖用布条裹住手,端起发烫的机枪向敌军扫射过去。

    “营长,弹药用完了。”

    陆昱霖望了望一箱箱空无一弹的子弹箱,用嘶哑的声音吼道:“弟兄们,上刺刀,跟鬼子拼了。”

    “是。”勇士们毫不迟疑,把刺刀装在长枪上。

    “弟兄们,冲啊!”

    陆昱霖带头跳出战壕,端着刺刀向鬼子刺去。后面的士兵接踵而至,一场血腥的肉搏战开始了。

    陆昱霖用刺刀挑死两个日本兵,扭头看见有两个日本兵正围攻谭敬廷,连忙上前相助。一个垂死的日本兵向陆昱霖开枪,击中了陆昱霖的右小腿,陆昱霖踉跄了一下,扑倒在地,把刺刀扔向这个日本兵,刺刀刺穿了日本兵的咽喉,立即毙命。

    “小霖子。”谭敬廷立即跑到陆昱霖身边,背起他,往外冲,另两位士兵则左右保护,终于冲出阵地,到战壕。

    “怎么样,还能走吗?”

    陆昱霖想站起身,无奈腿一软,倒了下去。

    “估计伤到骨头了,来福,快,把营长扶下去。”

    “谭兄,我没事。”

    “听我的,下去。”谭敬廷的语气不容商量。

    当谭敬廷望着蜂拥而至的日军时,他感到了一阵绝望。

    “弟兄们,杀身成仁的时候到了,人在阵地在,我们要拼死到一卒一弹。“

    正当谭敬廷的营部陷入绝境之时,第五军的二五九旅赶到,击退了日军的进攻。

    在野战医院里,陆昱霖正在接受腿部手术,医生从陆昱霖的胫骨处取出一枚子弹。

    “医生,我会不会成瘸子啊?”

    “能保住这条腿已经不错了,怎么,怕腿瘸了娶不上媳妇啊?”

    “我们营长是战斗英雄,我们军长还授予他勋章呢。怎么会娶不上媳妇,怕只怕到时候挑花了眼,不知道娶谁好。”

    “来福,闭嘴。”

    “既然不是怕娶不上媳妇,那就是怕以后不能去百乐门跳舞吧。“医生边给陆昱霖缝伤口,边打趣他。

    “这倒有可能,我们营长以前是教会学校毕业的,跳舞啦,弹琴啦,写诗啦,说洋文啦统统拿手,这以后要是腿瘸了,说不定还真影响今后和女孩子在舞池里彭擦擦。“

    “来福,看我不关你禁闭。“

    “营长,饶了我吧,我闭嘴,我不说了。“

    “好了,伤口缝好了,陆营长,你要是想不留后遗症呢,那你可得好好配合护士。俗话说,三分治七分养,这道理,陆营长应该明白。“

    “好吧,我就当放我大假了。我就安安心心在这儿度假。“

    “这就对了。好了,我去看看别的伤员。“

    医生离开了,陆昱霖向来福招招手,来福把脑袋凑到陆昱霖身边。

    “来福,你明天帮我去找个人。“

    “谁啊?“

    “震旦大学历史系的许淑娴。“

    “女孩子啊?“来福大声地问道。

    陆昱霖拍了一下来福的脑袋:“你这么大声干嘛,怕别人听不见啊?听清楚了吗?重复一遍。“

    “震旦大学历史系许淑娴。“

    “对,你告诉她我很好,活得好好的,叫她别担心。“

    “那我要不要带她过来看看你?“

    “别,千万别让她来这儿,我是让你替我去报个平安的,不是让她担心我的,等我伤好了,我自己去见她。“

    “是,我明白了,我明天一早就去。“

    来福找到了震旦大学,一路询问过去,终于在礼堂内找到了正在给伤员喂水的淑娴。

    “请问,你就是许淑娴?”

    许淑娴机械地点了点头,她见一个当兵的来找自己,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兆向她袭来。

    “你好,我叫郭来福,我们营长陆昱霖你认识吧?”

    “是不是他出事了?”许淑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禁颤抖起来,手上拿的杯子也晃悠不止。

    “不是,他让我带话,说他一切都很好,叫你不要担心。”

    一听这话,淑娴悬着的心放下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蹊跷:“那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跟我说一声呢?还要烦请你来转告?”

    “我们营长军务繁忙,所以委托我来跟你说一声,主要是怕你担心。”

    “那他现在怎么样?”

    “他说他很好。”

    “他说?那他现在在哪儿执行军务?”

    “这个我不能说。”来福见淑娴着急的模样,连忙追问一句:“许小姐,你是不是我们营长未来的媳妇?”

    许淑娴默不作声,片刻之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会不会嫌弃一个瘸子?”

    “瘸子?”许淑娴抬起头来,睁大眼睛望着来福:“你是说,你们营长受伤了?”

    “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快点带我去见你们营长。”

    淑娴说着,拉着来福往外跑去。

    在野战医院的病床上,淑娴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陆昱霖。

    陆昱霖见到淑娴,又惊又喜。旁边的来福一脸无辜的样子。

    “营长,不是我让她来的,是她自己硬要来。我想拦也拦不住。”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瓜。”

    “昱霖,你别骂他,是我逼他带我过来的,你怎么样,伤哪儿啦?”

    淑娴掀开被子,看见陆昱霖的右腿和双手上都绑着绷带。

    “没什么,这手是被机枪烫破点皮,这腿是被子弹擦破点皮。都是轻伤。”

    这时,正好护士来给陆昱霖换药。淑娴连忙接过托盘。

    “护士,你好,我学过护理,会换药,这个伤员就交给我吧,你去忙别的伤员吧。”

    “好的,谢谢。”

    淑娴轻轻地解开陆昱霖腿上的绷带。用镊子慢慢地掀开纱布,陆昱霖嘴角抽动了一下,发出‘嘶嘶’声。

    “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事,不疼。”

    淑娴把纱布揭开,看见小腿上有个银元大小的洞,胫骨隐约可见。

    “这哪是擦破点皮啊?都打到骨头上了。”淑娴眼泪簌簌往下掉。

    “淑娴,你别这样,你看,这个病房里比我伤重的多得是。我算是最轻的了。比起那些在战场上捐躯的弟兄们,我算是很幸运的了。”

    “昱霖,这我明白,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陆昱霖伸出扎着绷带的手,替淑娴擦去眼泪。

    淑娴抬头向昱霖笑了笑,继续包扎。

    “把手给我。”

    陆昱霖听话地把右手递给淑娴。淑娴轻柔地拆开绷带,望着全是水泡血泡的手掌,心疼地吹了吹。然后用碘酒消毒,涂一次,吹一下。

    “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淑娴,你还真是当护士的料。”

    “是啊,我也想躺在这里,让淑娴嫂子给我换换药,哪怕是打针也行。”来福一脸羡慕的表情。

    淑娴听了,脸涨得红红的。

    “门都没有。去,给你嫂子倒杯水去。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是。”来福懒洋洋地走了出去。

    “昱霖,你也跟着胡说。”

    “淑娴,难道你不想嫁我?”陆昱霖一把搂住淑娴:“等打完仗,我们就结婚吧。”

    “嗯,我等着你。”淑娴把头依偎在陆昱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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