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言可真?”

    郭朴不再想着要如何向圣上解释其中的误会,而是整个人如遭雷击,瞪着那双眼睛直接对着嘉靖进行求证道。

    嘉靖听到这个问话,顿时有种皇权被挑衅的感觉,脸上瞬间变得很难看。

    黄锦看到这一幕,却是有意坦护一下郭朴,当即站出来缓和气氛地指责道:“郭大人,有人今日在永定门遇到你家的第三位报丧者,你府上现在都挂起了丧布,此事连杂家都已经知晓了,你难道还以为有假不成?”

    “怎么这样?”

    郭朴当即便信了黄锦的话,大脑不由得嗡嗡作响,思绪变得异常混乱。

    不仅是被老父突然去世的消息打得猝不及防,且这个事情若是为真的话,那他不但要回家守孝三年,且还要面临着一场大麻烦。

    在堂侄郭云涛前来报丧的时候,他片面地相信了刘副管家,令到他将郭云涛赶出了郭府,更是公然地否认他老父去世一事。

    只是现在事情却被证明为真,他的老父真的逝世了,这无疑是公然打脸,更是落下了为了权势而隐瞒老父去世消息的嫌疑。

    偏偏地,当今皇上是一个很孝顺的人。

    皇上昔日为了给他王爷老爹一个好名份,不惜站在文武百官的对立面,并发起了那一场旷日持久的大礼仪,更是将兴献王送进了太庙,现在还让袁炜负责修撰《兴都志》。

    却不论他先前给皇上营造了多么良好的印象,凭着为了权势而隐瞒报丧的猜疑,那他在皇上的心里已然是跌到了谷底。

    亦无怪乎,皇上会如此的愤怒,他在这一件事情确实是失了帝心。

    嘉靖的怒意上了心头,当即严厉地质问道:“滑州孟升匿母服,大理寺断处流,特敕孟升赐自尽。郭爱卿,你是要学孟升吗?”

    《礼记》曰:父母之丧,三年不从政。正是如此,不管是权力多大的官员,若是遇到父母丧事,都要远离官场三年。

    由于这个时候的通讯和交通并不发达,朝廷对这种事情并不好一一核实,因此“匿丧不举”的事件屡有发生。哪怕《唐律》给了量刑,但匿丧不举者仍是屡禁不止。

    嘉靖特意以滑州一个名叫孟升的官员为例,孟升隐瞒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最后东窗事发,先是判流放,后改判死刑。

    郭朴虽然心知皇上不可能用如何重的刑法,但背脊当即涌起了一股冷汗,急忙进行申辩道:“皇上,还请明察,臣并不知情啊!”

    “你到现在,还要继续隐瞒吗?”嘉靖将奏疏重重地放下,怒目瞪着郭朴质问道。

    郭朴的眼泪说来便来,显得蒙受大冤地申辩道:“皇上,臣冤枉啊!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家父更是孝顺有加,如何会做得出此等不忠不孝之事。臣若是有此行径,愿得万箭穿心而死!”

    “你当真不知?”嘉靖眯着眼睛认真地询问道。

    郭朴的眼睛噙着泪花跟嘉靖对望,并趁机解释道:“日前刘副管家到京城,但却并没有提及报丧一事,仅是送来了一封家书及特产。而后堂侄再来之时,其虽说是前来报丧,但却没有家书为凭,更是声称刘副管家是第一个报丧者,故而被认定他是被人蒙骗而来京伪报丧。臣当时念及京察大计关乎国本,故而对外澄清丧事乃子虚乌有,臣并无匿丧不举,还请圣上明察!”

    说到最后之时,两行眼泪已经划过了脸颊,纷纷地落到了衣领之上。只是他并没有低头,而是将脸对着嘉靖,一副蒙受大冤的神情。

    “此言当真?”嘉靖看到他如此,语气软化地询问道。

    郭朴心中暗喜,却是举起手指一本正经地立誓道:“若有半句虚言,臣愿天诛地灭!”

    嘉靖轻叹一声,已然是信了八分。

    他执掌这个王朝已经四十二年,如此不知道这个朝廷的德行,相互下拌子的事情早已经是屡见不鲜。

    亦是有可能郭朴被人阴了一把,那个刘副管家被别人买通,最终在暗中动作之下,给郭朴扣上了一顶匿丧不举的罪名。

    郭朴看着嘉靖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没有底,便中主动地试探道:“皇上,臣如今知晓家父亡故,请允许臣回乡丁忧!”

    丁忧,这两字充满着苦涩。

    按着朝廷的规定,他将离开京城三年。尽管到了这个时刻,他心里亦是希望皇上能够出言进行挽留,对他进行夺情。

    像昔日的严世藩,便没有依例返乡守孝,而是被特许他在京城守孝。反观他远比严世蕃更得圣心,没准皇上会对他夺情,让他继续留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

    “你写一份奏疏上来吧!”嘉靖虽然可以对匿丧不举一事不进行追究,但却不可能对郭朴进行夺情,显得平淡地回应道。

    郭朴心里不由得一阵失望,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

    刚刚他还是执掌京城百官生杀大权的吏部尚书,当下随着他父亲去世,则是要离开京城三年,远离这一个权力中心。

    黄锦则是充满同情地望向跪在地上的郭朴,眼神中亦是失了以往的忌惮,仿佛眼前之人只是一位平常的官员一般了。

    “臣遵旨!”郭朴自然不敢发出异议,却又是希冀地抬头恭敬地询问道:“皇上,今日京察之事尚还差一些,是否还要继续?”

    只要他能够顺利地完成此事京察,他的班底在这次京察中得到升迁,那他将保留着一份雄厚的政治资本。别说他日还朝,哪怕首辅的宝座都能争上一争。

    嘉靖的眉头微微蹙起,捡起一本奏疏淡淡地说道:“现在你的事情闹的动静挺太大了,暂时先缓一缓,你直接回家吧!”

    “臣告退!”郭朴的心已然是沉到了谷底,对着正在审阅奏疏的嘉靖认真地施予一礼道。

    他终于是能够从地上站起来,但却是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朝堂了。这个缓一缓,却不知今年的京察会走向何处,他的班底又将有什么样的命运。

    黄锦看着郭朴失魂落魄地离开,却是忍不住地对着已经放下奏疏的嘉靖轻声道:“皇上,或许郭尚书并不知情,确实是遭人陷害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嘉靖淡淡地摆手道。

    黄锦听着这话,心知郭朴的事情已经没有回旋之地,却是忍不住望向一直站在红漆柱子旁边的冯保一眼,冯保的脸上却保持着平静之色。

    他仿佛就是一根柱子,这里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跟他无关,只是碰巧在永定门那边遇到郭府报丧的家奴,然后跟着皇上提了这么一嘴,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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