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在指导王弘海的同时,亦是观察着其他三位门生的反应。
王弘海无疑是最有前途的一个,年仅二十岁便担任翰林编修,踏入了词臣之路。
由于他拥有年纪的巨大优势,只要老老实实地在翰林院熬资历,将来必然能够入阁拜相,甚至是他退休后的一个“守护者”。
只是对于其他三个门生,林晧然亦是同样的看重。他不仅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且还要一些得力的好帮手,而唯有学生最不可能背叛。
严嵩对徐阶无疑算是有提携之恩,两家更是结下姻亲,但徐阶当下几乎是公然跟严嵩作对,亦没有受到官场中人的过多指责,并没有谁站出来指责徐阶忘恩负义。
反观大明建国至今,官场从来没有出现学生敢于公然背叛老师的先例,而这种行为更是为官场所不容,注定要为官场所谴责。
林晧然有着一碗水端平的意思,只是刚刚说得有些口渴,又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跟着严世蕃那种喜欢酒席的官员不同,他一直更青睐于以茶会友,更喜欢喝着茶商谈事情。
香浓的茶水入口,令到他口齿留香,却是让他忍不住当即发出感慨道:“松萝茶,果真名不虚传也!”
王弘海等人都不算精于茶道,但此茶入口,亦是纷纷认可地点头认同。
“府尹大人,这松萝茶并不出名,你是如何知晓此茶的?”那位负责泡茶的姑娘终于不再做木头人,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这个泡茶的姑娘有个很好听的小名:叮当。她本是一个活泼之人,此刻那双眼睛显得大胆地望向林晧然,想要知道其中的缘由。
实质上,在刚刚林晧然选茶的时候,她就有过这个疑惑,这位林文魁似乎早就知晓此茶一般。
林晧然这才发现说错话了,这茶是在隆庆年间才真正兴起的,当即便是胡扯道:“在担任广州知府之时,本官听一个知交好友说休宁县的松萝山出了一种神茶,不仅香气扑鼻,还有药理之效!现在一品之下,那位老友果真不欺我也!”
“府尹大人当真是见识非凡,小女子佩服!此茶确属难得的好茶,但在这京师之地,却鲜有人知晓!”叮当显得惋惜地说道。
王军心里一动,显得很有兴趣地询问道:“敢问姑娘,这茶有何来历呢?”
“回禀这位大人,此茶因产于松萝山而得名,具有色绿、香高、味浓等特点,是不可多得的佳品,更为神奇的是它具有药效!”叮当迎着王军的目光,显得温婉地回答道。
王军兴致显得更浓,看着老师品茶没有发话,当即又是进行追问道:“愿闻其详!”
叮当望了一眼林晧然,在得到林晧然的点头许可后,这才侃侃而谈道:“松萝山位于休宁县,而早些年休宁一带流行伤寒痢疾,当地百姓到松萝山的让福寺烧香拜佛。寺里的方丈给进香的百姓每人一包松萝茶,病情轻的用沸水冲泡饮用,病情重的用茶与生姜、盐、粳米炒至焦黄,研碎吞服,患者服用后,很快病愈,故而松萝茶才开始有了名气!”
“真的这么神奇,啥病都能治吗?”王弘海的眼睛顿时一亮,却想到病症并没有好得利落的父亲,显得希冀地追问道。
王军等人纷纷望向那位姑娘,似乎都期待着一个肯定的答案,从而是觅得了一个灵药。
叮当面对着众人希冀的目光,却是轻轻地摇头道:“不能!且此茶药效并没有传言那般神奇,甚至小女子一度怀疑此事实则是杜撰的!”
“事上诸多事情便是如此:信则有,不信则无!”林晧然进行了总结,而对这个品性诚实的姑娘亦是产生了一些好感,但却是微笑着说道:“我们有些秘事要谈,你先出去吧!”
“喏!”叮当知道刚刚已经有些逾越,且让她回避亦是常有之事,而这位府尹大人明显对她算是尊重,故而恭敬地施礼退了出去。
待那位姑娘离开,气氛又恢复到了尊卑状态。
林晧然将茶杯轻轻放下,望向王军正色地说道:“你是理刑进士,便是注定你今后要走言官之路!只是这一条路,固然能让你青云直上,但同样会让你摔得粉身碎骨,所以为师最是担心你!”
如果单论前程,自然是词臣当道;但说到升迁速度和越级战力,却是科道言官最是风光,甚至仅是从七品的给事中亦敢在朝堂指着阁老的鼻子骂。
只是任何事有得就有失,言官不得罪朝堂大佬很难升迁,而得罪朝堂大佬又可能死得很难看,故而他们的命运最难捉摸。
“学生当如何自处,还请老师赐教!”王军学着王弘海那般懒上林晧然,却是缠着求教道。
林晧然沉吟了一下,显得认真地说道:“做为科道言官,若是自身无懈可击,通常都能够青云直上,但你恐怕做不到!”
“老师,我能做到无欲则刚!”王军当即表明决心,眼睛坚定地望着林晧然。
林晧然迎着他坚定的目光,却是轻轻地摇头道:“人都是血肉之性,又岂能真无念欲乎?人有七情六欲,你或能视金钱如粪土,但却难过情欲这一关!”
“老师是说学生经受不住美人计!”王军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不服气地说道。
林晧然端起茶杯,望着他晒笑道:“为师自进门之时,便开始观察你们四人的举止,而你足足有六次盯着那个茶女,可是生了一丝情欲?”
王弘海等人听到这话,纷纷诧异地望向了王军,他们并没有林晧然这种观察能力,更多是一种探询,想知道是否如此。
“不敢欺瞒老师,学生确实如此!实乃那一位姑娘跟学生亡妻颇为相似,却……却是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王军的气势全无,当即闹了一个大红脸回应道。
王弘海听到这一个答案,却是佩服地望向了林晧然,简直是洞察入微。
林晧然没有丝毫的洋洋自得,显得认真地告诫道:“为师入官场不过四年多,而在官场沉淫十多年的官员比比皆是。为师能够看得出你的破绽,其他人亦能够看得出,若是他们以此破绽利诱于你,那时你当真能够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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