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缓步行来,身边跟着今日俊美如玉的裴尘。

    所有人皆看了去,无人在意林水月。

    “你真想竞拍字画?”胡西西低声问她:“若真想要。”

    她拍拍胸脯:“我拍下送你。”

    她至今还记得太后寿宴上,林水月帮她的事。

    林水月拿出的那副画,可不就是无钱居士的。

    林水月摇头:“我对字画没兴趣。”

    胡西西迟疑道:“可她们……”

    “她们若再来招惹,今日这场面可就不好看了。”林水月微笑。

    胡西西一怔,见林水月眸里略冷。

    她思虑片刻,点下了头。

    这等宴会形式都大同小异,中间林瑾钰上去献舞,瞧得出来是精心准备的,只她舞跳到一半。

    裴尘与太子低头耳语几句,起身离开了。

    她面上肉眼可见的失落,后半截跳得也没那么用心,风头都被后面抱着琵琶出来的另一位女子抢了。

    “裴公子应当是替太子爷办事去了。”容芯蕊宽慰她:“前面上去的皆不如你,后面的这些,他也没能看到。”

    林瑾钰心情略好了些,恰逢裴尘去而复返,身侧还跟了几个衣着讲究的人。

    其中一人留着八字胡,穿了身墨色长衫,满脸堆笑。

    “来了!”

    “要说今日最大的彩头,便是这无钱的字画了!”

    “这无钱的字画,当真这么神?”在座之人,除了女外,多数是新晋的进士。

    这些如今正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也有对字画不感兴趣的,实在不明白为何无钱的名声能这么响亮。

    “这兄台就有所不知了,咱们晋朝至今也有二百余年,却从未出现过笔墨如此出众之人。”

    “何止是晋朝,往前再推五百年,此人也是立得住的。”

    “论笔墨传情者,无钱乃是当世之最。你且拿眼看就知道了,今日受邀的,皆是我等这些尚未入朝之人。”

    “然却来了不少的勋贵、世家之子,另有钱阁老、张阁老二位老臣。这二位在内阁之中,虽不及首辅田阁老,却也是内阁重臣,手握实权。”

    “连带太子都得给几分薄面,一直顾及着这二位阁老。这二位年纪不小了,平日里并不爱来这等场合。”

    “今日过来,也皆是冲着字画来的!”

    “当真如此神奇?”发话的人还是不太相信。

    “无钱风格独树一帜,京中临摹圣手诸多,却也无人能做到临摹出无钱字画的形、神、韵。”

    “不必多说。”有人阻止了滔滔不绝夸赞无钱的人。“马上就能亲眼瞧见画作,是与否,兄台自己断定便是了。”

    他们这番话,未压低嗓音,在座许多人都听见了。

    也顺理成章将今日宴会的气氛,推至顶峰。

    “小姐,糖水。”这节骨眼上,红缨还消失了会,亲自给林水月端来了碗糖水。

    “这股小家气的劲儿,当真以为自己是来吃席的?”她的一举一动,都叫人关注。

    “唉!太子府上的厨子都是宫中御厨,她平日也没机会尝到,就让她多吃会吧。”

    林瑾钰微蹙眉,容芯蕊在她身边幸灾乐祸道:“这眼皮子浅的。”

    唯独胡西西眼神复杂。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无钱第一幅画作,就是从林水月的手里出来的。

    林水月低头,喝了口糖水,愉悦地眯起了眼。

    那边,字画行的东家起身,慷慨激昂地说了番话。

    随后命两个小厮,自他带来的红木浮雕托盘内,取出了个卷轴。

    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卷轴徐徐展开。

    “哗——”

    画卷出现的瞬间,满座皆静。

    “这!”方才还质疑无钱字画的人,仓皇起身,满脸惊色。

    而他,尚不是最失态的。

    “妙!妙极!”一惯持重的钱阁老也忍不住站起了身来!

    殿上最淡然的太子,眼眸微眯,竟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看着那画作,久久未曾言语。

    在场之人皆被字画的意境所迷,流连忘返。

    独二人无感,一是在喝糖水的林水月,另一人,便是打从字画展开后,就一直将目光放在林水月身上的裴尘。

    造成这些人如此吃惊的原因,乃是因为眼前这幅画作,与此前流传的前两幅不同。

    无钱的字画重意境,风格淡漠,用色偏青、白、墨色等,透着股倨傲孤冷的味道。

    前面两幅都是如此,第二幅悬挂在了太学院中,不少人细细揣摩过,也对其扑面而来的意境冲击感所迷。

    而眼前这幅,也保留了无钱字画中那股意境冲击感。

    却摒弃此前清淡的色彩及构图,转而用了极其瑰丽的颜色,呈现了幅天宫缥缈图。

    画中的天宫,似在眼前,犹在天边,只用了墨色呈现,却不知通过何等方式,使其显得又精妙,却又缥缈。

    巍峨于天边,常人所不能及。

    而瑰丽的,则在于飞身探天宫的仙女之上,用了大量的色彩,美轮美奂,逐天宫梦影。

    这等画面的碰撞本就难得,更别说两相融合下那等绝佳的意境冲击,近乎叫人淹没。

    “当世之最!绝佳!绝妙!”张阁老连声感慨。

    不少人也从意境中回神,议论不休。

    这宴席开始后,首次出现了吵闹的景象。

    “撇开画技不谈,光是这画里天宫巍峨震撼之景,就叫人惊叹。”

    “圣上寿辰在即,若能以这么一幅献寿,必定会龙心大悦!”

    “无钱当真了得!”

    “唯一遗憾的是,这幅画作上居士并未题字。”

    “画作冲击力已经足够,居士的字太过霸道,若再添上说不准会坏了整幅画的意境。”

    林水月背后的红缨面无表情,她知道为什么。

    作画的人画累了,画完倒头就睡,哪还记得题什么字。

    场面有些失控,字画行的东家连着唤了三声,才镇住了场子。

    “诸位心情激动,在下也能理解,今日这幅画作,也是在下费了许多的周折,辗转得来。”

    “闲话也不必多说了,《天宫缥缈图》起拍价为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听着不高。

    但瞧见画的人,都清楚这幅画作,不能低于万两白银。

    果然。

    不过两三次叫价,便有人喊到了一万两。

    “三万。”谭素月等了一晚上,终于有了露脸的机会。

    她这声一出,张阁老面色微变。

    此前万两白银,已经是他能喊出的最高价了。

    “罢了。”钱阁老对他摇摇头。

    这画作面世的瞬间,就该知晓其必定会被收入宫中。

    不过是谁送的问题。

    今日便是他们拍下了,也不可能留在自己手中。

    同为朝中重臣,他们不是手中没有银子,而是惋惜不能珍藏画作罢了。

    “三万两?谭素月这是疯了?”容芯蕊这话刚出,就听到那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五万!”

    满场哗然,所有人循声望去,见白曼语起身颔首,面带轻笑。

    谭素月瞬间冷下了脸:“七万。”

    “八万!”

    “嘶……”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这画作有多惊为天人,眼下这场面就有多诡异,竟变成了两个女子竞价就算了,开口便是这等天价。

    谭素月气疯了,她今日有备而来,对这幅画是势在必得。

    然就算如此,她带来的银子,也不过七万两。如今叫白曼语占了先,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白小姐果然出手阔绰。”她冷笑了声:“就是不知道世代清贵的白家,竟是如此了得,随便一出手便是几万两白银。”

    白曼语轻笑:“这就不劳谭小姐关心了。”

    谭素月怒极,在她眼中,白曼语攀上了庆王才会这般气盛。

    偏她手里银子不够,左顾右看,身侧的人也不可能借她这么大笔银子。

    她抬眼,瞧见了终于放下勺子的林水月。

    今日她就是得不到这幅画,也必定不能让白曼语好过!

    “也是,白小姐这般能耐,自然不可能缺银子了。”她冷笑道:“说来,林二小姐应当也不缺才对,这画作难得,可千万别错过了机会啊。”

    这事与林水月无关,却又再次转到了她身上。

    白曼语近日来,与庆王相处不顺,心中就很是不适。今日有金贴的事在先,又被谭素月提及这事,一时沉下脸:

    “你我二人竞价,谭小姐为何总是提及无关之人?”

    谭素月惊讶:“同为庆王殿下的救命恩人,林二小姐怎就变成无关之人了?白小姐可千万注意分寸,这话莫要传到了庆王的耳中去才是!”

    “还是说,白小姐另有他想,故意不让林二小姐竞拍?”

    白曼语冷笑,嗤声道:“谭小姐说话实在是莫名其妙,我何时不让她竞拍了?”

    “林二小姐,此画作我出价八万两,你可要竞价?”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林水月身上。

    容芯蕊小声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瞧着白曼语那架势,分明是在问林水月拿不拿得出来这八万两。”

    “她二人争执不休,倒是拿林水月当筏子!”

    “不过也怪林水月,此前非要招惹这二人。这下可好,她不论参与竞价与否,都要成为笑话了。”

    若说参与竞价,那就是如谭素月所说,林水月是拿了庆王的帖子来,在这等场合之下与白曼语争相献媚。

    若说不,那不就明晃晃地承认自己没有这么多银子,打肿脸充胖子,还在太子面前丢尽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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