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完全没发现林娇和罗志安。
收钱都收不过来了, 谁会注意躲在墙根的老鼠呢?
收摊后四个人找了家饭馆好好吃了顿饭,讨论起今天的生意,最大的遗憾是提前收摊了。
点后人流量还很不错, 晚上来行花市的大多是白天还在上班的年轻白领,比起白天来的学生,她们对价格更不敏感, 也更愿意花钱在皮包帽子这些配饰上。
还有,晚上来逛街的不少是小情侣。
下午补了千块的货,还是卖完了。
早知就该一下子补一万块的货。可这也不行啊,一万块的货,得叫两辆出租车才装得下, 徐山平一个人也搞不定。
得嘞, 明天想办法一下搬来两万的货吧。卖不完可以锁在隔壁林通求的铺子里。
宋招娣还想到个新招,“明天咱们再出个情侣装!”
“什么是情侣装?”宋改凤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其实班尼路佐丹奴也有穿一样衣服的男女店员,但当时还没情侣装的概念,大家只觉得这些衣服是性的。
宋招娣指指大姐和徐山平,“他们俩穿同样的衣服,一看就是一对!就是情侣装啦!”
大姐和大姐夫低头羞涩地笑。
宋改凤说, “还真得出情侣装了。我又打电话去库房订货的时候, 龚阿姨说格子衫小码的只剩700多件了, 大码的倒还挺多。”
宋招娣想了想, “二姐, 咱俩也穿情侣装!”
改凤哈哈笑,“行啊,靓仔!”
吃完饭都九点多了,宋改凤在路边招手,“的士!”
秋凤惊叫, “坐计程车?这得多少钱啊?咱们现在又没拿货,坐公交吧!”
徐山平轻轻拉了她一下,秋凤不吭声了。
一路上,计程表每跳一次,秋凤心头就揪一下,心里默默念叨:改凤这丫头,赚几个钱就烧包起来了!狗窝里藏不住剩馍馍!爹妈这个样,她还不知道省钱,这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两个妹妹怎么会没发觉大姐这肉疼的样儿,两人憋着笑,改凤还故意说,“这计程车就是比公交车舒服!我想天天坐!”
到了厂区门口,徐山平抢着付了车费。
改凤嘱咐,“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点半来库房集合。第一次打货装货都是我和小妹干的,这次你俩可不能再躲懒了!”
宋秋凤和徐山平讪讪点头。
回到宿舍,宋招娣问大姐,“咱今天赚了多少钱?”
“那不得快两万?”卖服装真的是对半赚呀!
“哦,你知道啊!那不到50块的车费你花不起?”
宋秋凤还恼呢,“咱四个坐公交车才块!”
“没错。可公交车停停走走得快两个小时才能到,间还要转一次车,郊区公交车不按点发,鬼晓得什么时候来。没休息好,第二天怎么卖货?”
是时候纠正大姐这种错误的消费观了。
她这种观念的核心,是不把自己的健康放心上,用健康换钱。
谁教她的?李桂香!
但是看看李桂香她自己,去县城批发冰棍都嫌累。
赚钱的人换成女儿们,她才不管她们累不累,会不会生病,能省就省。
因为在李桂香宋大明眼,她们不过是赚钱工具人。
“大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站流水线,说白了就是吃青春饭。年纪越大,赚钱能力越低,终于有一天,没厂子要我们了,年轻时累出的病也一个一个找来了。你想想,到那时你怎么办?”
宋招娣自己就曾经是这样。上辈子为了还账透支身体,四十岁不到各种慢性病就找来了。她户口不在海市,连城镇居民医保都买不了,只能买商业医保。
小病小痛去药店随便买点药,真要得了大病,靠家人还是靠儿女?
从小到大,她学到的就是勤劳的人有好报,那为什么她辛苦劳动了二十多年却依旧穷困潦倒?看来,光闷着头勤劳远远不够,还要智慧。
宋秋凤本想说,我们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可她忽然想到,太奶奶是怎么死的?
老奶奶96岁还能下地种菜呢,然后一场感冒就没了。奶奶爷爷、大伯大伯娘,几个孙子,没一个人愿意给她买几块钱的感冒药。
这还只是感冒,要是别的动弹不得的病……
在乡下,老人生病了,有些儿孙会故意让他们饿几天,说是清肠胃,其实是为什么?为了他们“去得快点”!
娘家人就不用说了,丈夫往往死得比老婆早,至于儿孙们,只能看良心了。
宋秋凤沉默了很久,终于有了答案:“还是得靠自己。手里有钱就有孝子贤孙伺候着,手里没钱,就是老不死的。”
宋招娣又问:“那为了能多赚钱,该不该对自己好点?”
“该!”
“为啥?”
“身体是赚钱的本钱!”
宋招娣满意点点头,“姐,把咱俩刚才说这话记在心里脑子里,每天早上一睁眼,每天晚上闭眼前,都在心里默念十遍!”
小妹很快睡熟了,宋秋凤却还睁着眼。
她不停回想两个妹妹劝她的那些话,还有她在订婚酒席上的迷惘,徐山平没遵守的承诺,还有,这两次摆摊的经历。
赚钱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对自己更好。
为自己。
第二天,四个人点就到了仓库,一边点货一边剪掉衣服上的杂乱线头。
宋招娣用几块纸板和铁丝做了两个“叠衣服板”,衣服放在上面抻平,咔咔几下用纸板一折,压得平平整整,再按尺码放进纸箱里,每五十件在箱子外画条线标数码。
龚阿姨见他们昨天拿这么多货都卖完了,主动提议:“我有个亲戚开小面包车的,让他过来帮你们把货拉去花市,一趟十,行不行?”
亲戚的车是他单位的,这几天放假,就算谁要用车也不会这么早,赚个外快正好。
宋改凤立刻同意了。
厂区太偏僻,早上根本见不到出租车,别说一次叫两辆车了,一辆都没有,她正愁着呢。
开车的师傅叫龚明,一见面就给他们留传呼号,“晚上收摊要是用得上车也叫我,没货就算你们30啦!”
徐山平猜这司机一天接几个这样的活儿,一点不累就能赚几百。
真让人羡慕。
他两次跟着摆摊,看明白了一件事,死打工,没出路。二妹说得很对,他们是得趁年轻学个手艺,或者做个小本生意。
他一路跟龚师傅打听怎么学车考驾照,出租车公司怎么进,个人承包是怎么搞的。
一问,开出租车也不错啊,一个月至少两三千,要是一辆车两个人轮流开,那就翻倍。不过,供车可不便宜。
到了花市,摆好摊子,徐山平找个空跟秋凤说,“咱是不是再拿点钱投给二妹她们?”
昨晚宋秋凤听了小妹的一番话,想了半宿才睡着,现在脑瓜可比平时清楚多了。
“要是开张前咱俩多投钱,改凤和小妹只有高兴的,现在?本钱足够了,咱们一天难道还能卖三万块的货么?”
徐山平不说话。
选货、打货都是俩妹妹干的,主意也是她们俩想的,妹妹们带她赚钱,她却想占她们便宜?这是人干的事么?
但凡她开了这个口,两个妹妹以后怎么看她和徐山平呢?她让谁看不起也不能让妹妹们看不起!她俩是她最亲的人。
她第一次用毫无商量的语气跟未婚夫说,“当初改凤问了几次,咱们都说只拿得出三千块,也同意了按本钱入股分成,现在生意红火了,咱们又想多入股?难道现在还缺周转的本钱么?说白了不就是想多分钱么?咱拿什么脸跟她们提这个事呢?”
徐山平脸热辣辣的,秋凤见他脸上有愧色,又软语说:“咱俩有手有脚,又舍得吃苦,两个妹妹一心想带咱们见世面,以后就算咱们自己去做什么,她们也会帮着出主意,咱俩还怕以后没赚钱的机会?急什么?”
徐山平握握未婚妻的手,“你说得对!”
他把学车、承包出租的想法说了,秋凤挺高兴,“咱俩努力攒钱,先考下车本,再找个车队也承包一辆车。”她又犹豫,“我就没见过几个女司机,我能学会吗?”
“怎么不能?咱俩工种一样,你干的比我还快还好,学车能有多难?不也是开机器?”这一点徐山平对秋凤很有信心,她是不会说话,脑子也转的慢,但是技术只要一学会她就每次都能标准完成。
秋凤听了心头甜丝丝的。
宋改凤远远看见大姐和徐山平说话,跟小妹挤眉弄眼笑,“看这俩人,情侣装还没穿上呢就甜腻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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