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将士严防死守,苏墨和敖宁还是忙着应付那些刀枪冷箭。

    苏墨把她护得好好的,不让那些刀剑无眼沾到她一根头发。

    终于这场杀斗渐渐平息了下来,地上的泥浆雨水皆被染成了血红色。

    等到收兵之时,身后有将领在惊呼:“王爷!”

    苏墨置若罔闻,只背着身面对着敖宁,眼神上下将她扫了两眼,伸手捋了捋她鬓边的湿发,问:“可有受伤?”

    敖宁摇头。

    他点点头,放下心道:“那便好。”

    可话音儿一落,冷不防温温热热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敖宁的额头上。

    那温度沁入敖宁湿冷的皮肤里,有些发烫。

    她仰起头去看时,扩散的瞳孔里,满是苏墨嘴角带血的模样。

    她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嘴唇先颤抖起来。苏墨倾身朝她抱来,将她囫囵地死死箍在怀里。

    敖宁接收到他身体的重量,往后踉跄了两步。颤着手搂过他的腰,往他背上抚去,入手黏腻。

    “苏、苏墨?”

    她手指哆嗦,慌乱地在他背上摸索,终于摸到了一支插在他后背上的箭……

    他何时中了一箭,他竟分毫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直到他倒下。

    敖宁在雨里紧紧抱着他,眼泪再不能抑,面色苍白如纸,眼眶通红,嘶声大叫他的名字。

    那一箭好似扎在了她的心上,痛到她连呼吸都不能。

    纵使几年不相见,几年没他的音信,可是依然改变不了,他是敖宁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纵使心里怨他,怪他,可是又怎么舍得真的看到他流血受伤。

    她心痛得快要死去了。

    将士们迅速整队离开了这里,去往最近的一处地势较高易守的地方安营扎寨。

    苏墨被抬进营帐时,楼千吟一脸肃色,凝着双眉有些沉冷。

    敖宁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他躺在榻上,待剪开伤处的衣裳,可见那枚箭深深地没入了他的皮肉里,正沁出殷殷血迹。

    好在那血是鲜红的,并不是毒箭。

    可是乱军所用之箭,却是诸侯箭。

    楼千吟处理起来也是棘手,道:“这箭若是射穿了还好拔,可射进一半,嵌入皮肉的倒钩在拔出来时会造成二次创伤。”

    但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要拔此箭,只能一鼓作气利索拔出。

    虽是棘手,楼千吟也毫不耽搁,手指捻住那箭支,腕上一用力便猛地拔出,那伤处血肉模糊。

    楼千吟又给苏墨止血疗伤。

    敖宁哽着喉,像个没有归属的布娃娃,眼睛红红地盯着床上的人,问:“他为什么还没醒?往常,往常即便他中了毒箭,也没有这样昏迷不醒的……”

    楼千吟一直憋着的怒火终于一丝丝泄了出来,冷声道:“为何?还能为何,还不是因为他自作自受!我不是跟你说过要劝他好生休息?”

    敖宁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此前几天几夜没合眼,身体能好得到哪里去?到了南阳,忙着整军拔营,每日可有睡足三个时辰?”楼千吟对苏墨又气又无可奈何,“难为他还能撑到现在。”

    敖宁发现她和苏墨同床共枕着,却不知道苏墨每天到底睡了多久。她不愿与他多说话,每天晚上都侧身背对着他而眠。

    夜里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了,早上她醒来的时候他也已经起身不在了。

    他们之间,就好像是世上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

    楼千吟看了一眼敖宁,又道:“还有件事他不让你知道,在日夜兼程赶到南阳的途中,他遭到几次击杀。虽有惊无险,但身上中过毒。”

    敖宁低低抽着气,听楼千吟又道:“以前他服过千色引,一般的毒奈他不何,可到底身体受损,需要良好的休息来促使身体排毒。他没当一回事,现如今只是倒下,还没毒发身亡都是轻的。”

    楼千吟给他暂时处理好了箭伤,起身道:“我去配药,你且把他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一会儿我来施针。”

    士兵们按照楼千吟的要求,就地取材,砍了树木来做了一个木桶,给苏墨泡药浴用。

    入夜时,营里生起了营火。被淋得透湿的士兵们都把衣服脱了下来,围着火堆烤。

    楼千吟安排了驱寒汤,此刻正熬在锅里,一大锅一大锅,扑散开一股淡淡的药气。

    敖宁按照楼千吟说的,把苏墨身上的湿衣褪下来。

    可是当她褪下他的外衣里衫,手上动作顿了顿,泪眼再度模糊。

    他的身上,随着岁月积累,添了数不清的模糊斑驳的伤痕。有深的浅的,多少次他都徘徊是死亡的边缘,最后仍是顽强地走到今天。

    战场残酷,敖宁无助的时候想要他在自己身边,可是他无助的时候呢?她可以怨他这些年杳无音信,那他又该怨谁呢?

    敖宁紧咬着牙关,嘴角溢出呜呜哭声,将他的湿衣全部褪下。她瑟缩着手指,甚至没有勇气去抚摸他身上那些斑驳新旧的伤痕。

    楼千吟进来时,她几乎哭成了个泪人儿。当着他的面也不觉难为情,捏着袖子不住地擦眼泪。

    “你才看见他身上的这些伤痕?”楼千吟见她模样,顿了顿了然道,“我还以为依他的性子,好不容易闯过无数道鬼门关回到你身边了,定会不管不顾地与你温存,没想到竟这么能忍。”

    敖宁到今天才发现,说明之前敖彻根本没碰过她,也就没有机会脱衣服露出这些伤痕。即使洞房之夜也不曾。

    他照顾着她的心情与想法。

    即使大家都认为他们这对半路夫妻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也无妨。

    敖宁哽咽着问:“如何施针?可要把他扶起来?”

    楼千吟道:“自是要扶起来坐着。”

    敖宁便倾身下去,抱着苏墨的身体,将他扶坐起来。

    楼千吟指上捻着银针,帐外斜风细细。他道:“这几日阴雨绵绵,湿寒在外,他现在身体虚弱,禁不得寒邪侵体。我给他施针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里你务必要给他保暖。”

    敖宁摸摸苏墨的手臂,他身上的温度已没有那么温热,手心里也是淡淡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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