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景玄新婚燕尔,自是不用再去上朝,何况三日之后,他便要启程前往蜀地,承元帝以为他要留下新婚妻子,虽不太满意这个甥媳,但还是让他多陪陪阿卿。

    回到尚索院后,晏景玄盯着阿卿喝了药,才温声问道:“阿卿,三日过后,我们便要启程去苗疆,我有件事跟乔策交代,要去镇抚司一趟,你与我一同我去吧。”

    阿卿从药碗上移开眼,抬眸看向他,目光清清淡淡,神色恹恹道:“不去了,我有些累。”

    “可是哪儿不舒服?”晏景玄不由问道,眼中满是忧色。

    阿卿盯着他晃神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低眉敛了敛眸,道:“小侯爷,你自己去吧,我想睡会儿,你回来了就喊醒我,可以吗?”

    晏景玄抿紧唇,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温声道:“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我尽量快去快回。”

    阿卿颔首。

    她躺下后,便闭上了眼。晏景玄站在榻边看了一阵,才转身离开,出门碰到荼弥,低声嘱咐道:“阿卿睡着了,我出去一趟,若是回来迟了,你叫醒她,别让她睡多了。”

    “是。”荼弥应下。

    晏景玄走后,阿卿重新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睡意,在去苗疆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做。

    所以才骗了他。

    **

    “小侯爷,此番您去蜀地,阿卿姑娘……夫人可要留在长安?”

    晏景玄放下折子,顺手拿起另一册折子,中途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阿卿与我同去。”

    乔策愣了下,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他眸光流转,狗腿笑道:“小侯爷,您和阿卿姑娘去苗疆,那可是蛮夷之地,身边怎么能不带些人手?不如这样,我派些人跟着你们,您觉得如何?”

    “你也想去?”晏景玄头也不抬,像是随口在问。

    乔策被说中心思后,不再藏着掖着,往晏景玄旁边的椅上一坐,点头道:“小侯爷,不瞒你说,当初我差点就入伍了,被我爹抓了回来,但我一直想去战场上领略一番,何况,你和阿卿姑娘虽然会武,但寡不敌众,有我跟着,你们尽管放心。”

    晏景玄缓缓抬眼,沉声道:“不行,我有事交给你。”

    “小侯爷有何事,直言便是。”乔策凛然道,身子都坐直了。

    晏景玄不语,静默沉思良久。钱贺书说,阿卿是受了刺激才晕过去,如此说来,昨日闯入之人并非刺来伤她,而是特意来找她,只是为了告诉她一件事。

    他若是猜得没错,那人说的事,与将军府有关,而阿卿不仅认识那人,还有意将他的身份瞒下来。

    “罗刹楼近日有何动静?”他问。

    乔策道:“说来奇怪,罗刹楼最近安分了不少,不仅没有太大动静,翟庄也有好些日子不曾露面了。”

    晏景玄并未让乔策杀了陈勉,而是假意给了他机会,让他自己逃走,随后派了人跟着他,顺藤摸瓜,查到了许多罗刹楼的产业和暗桩,一直派了锦衣卫暗中盯着。

    罗刹楼一个江湖门派,为何要在锦衣卫中安插眼线,既然锦衣卫里都有罗刹楼的人,皇宫里会不会也有?

    他们的目的又何在?

    这是晏景玄的顾虑。

    凝眸思酌了一阵,晏景玄道:“继续盯着,我和阿卿走了之后,翟庄只要敢将手伸向宫里,便无须请示皇兄,直接动手抓人,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一切有我担着。”

    宫里意图揭露阿卿身份的人,尚未查明,但牵扯到苗疆巫蛊,他大致能猜到与三哥有关,如今又来一个知道阿卿身份的人……

    看来盯着阿卿的人不少,或者说是,盯着裴循通敌一案的人不少,究竟是敌还是友?

    乔策起身应道:“是。”

    晏景玄又道:“皇上下旨,岁末要增设恩科,交由皇兄主持,你跟着皇兄,处处留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韩凌还未找到,难保不会有人想为韩家出头,聚众闹事。”

    乔策应下,道:“小侯爷,韩凌这小子只怕吓破了胆,不敢再出来了,不足畏惧。”

    晏景玄眼皮一抬,不经意淡淡瞥了他一眼。乔策立时闭上了嘴,高声应道:“是。”又接着说,“那小侯爷,您和夫人真不需要有人跟着?”

    “不用。”晏景玄淡声道。

    他手握兵权,若是需要人,他会从孤鸿关调人过来,孤鸿关的三十万大军,才是他真正的依仗。

    想到孤鸿关,他便又想到了阿卿,既然要去到蜀地,若有机会,便带阿卿回孤鸿关,他身为女婿,骗走了他们的女儿,总要拜过岳父岳母。

    **

    “阿卿姑娘?快请进。”凤山倏地抬头,忽看到阿卿出现在如花医馆门口,头上还戴着幕篱,只微微掀开一角露出面容。

    他上前道:“您来得正巧,主人回来了,今日就在医馆。”

    阿卿打量了医馆四下,不见翟庄身影,便问:“他在里面?”

    “阿卿。”

    翟庄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阿卿抬眼望去,翟庄穿着青白色束腰裙走了出来,身量高挑,左耳悬着的那只松石玉耳坠,随着步子微微晃动。

    “你怎么来了?”翟庄问。

    阿卿静静望着他,直到翟庄面色逐渐怪异,她才转身走到旁边的贵妃椅上坐下,抬手将幕篱放在案上,问:“我来不得了?”

    翟庄微怔,随即笑一声,走到阿卿身边,坐下,给她添了杯茶水,笑道:“你想来便来,只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昨日才大婚,不与你那小侯爷夫君你侬我侬,跑来我这冷冷清清的医馆做甚?”

    阿卿接过茶水,放在案上,忽然道:“小花,我一直拿你当朋友。”

    翟庄挑了挑眉,笑道:“我何时不拿你当朋友了?”

    “昨日贺兰衣来找过我。”

    翟庄手上顿了顿,放下添茶的紫砂壶,“他找你做什么?”

    阿卿的目光盯着他的耳坠,道:“小花,你认识阿眠吗?”

    “阿眠是谁?”翟庄面不改色,问得随意,似乎真的不知道阿眠,他转头吩咐道,“凤山,长安街西头有一家酥饼,我嘴馋了想吃,你去帮我买些来,记住,我只吃那家。”

    “主人说的那家酥饼铺子我知道,行吧,您和阿卿姑娘说说话,我这就去买来。”凤山说着,便要走出如花医馆。

    翟庄又道:“把门关上,今日我乏了,不接诊了。”

    凤山犹豫了下,临走之前,还是将门关上了。屋内暗沉了许多,只隐约能看到人脸,许是暮色遮掩,阿卿的目光也锋利起来。

    未从翟庄脸上看出丝毫破绽,她便继续道:“或许她并不唤作阿眠,阿眠只是她藏匿在将军府时的化名。”

    翟庄目光微凝,没有吭声。

    阿卿接着道:“孤鸿关狭长,东西相隔两里,我逃回北境后,问过侯明舟,他说十六部兵马特意避开了防守牢固靠近北境的左城门,而是绕过沙漠齐攻右城门,我爹带着亲卫支援,才致殒命。”

    “北境十六部齐袭孤鸿关,是有备而来,而五年前,将军府被判满门抄斩的其中一条罪,便是我爹将孤鸿关的布防图给了北境首领屠赫勒,我一直想不通,如果不是我爹,又是谁将布防图递了出去?”

    翟庄没有出声,在等她的下文。

    阿卿闭了闭眼,忽然低沉了下来,“我从鞑靼人救过一位姑娘,她叫阿眠,我将她带回了将军府,昨日贺兰衣告诉我,她是细作,小花,你知道她吗?”

    静默半响,翟庄才道:“不知道,从未听说过。”

    阿卿握紧了手,又问:“你跟贺兰衣,都是李珏的人?”

    “是也不是。”他只能说这么多了,翟庄心道。

    阿卿凝了片刻,她已经得到了答案。她曾猜测贺兰衣和李珏是同一个人,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可以推到五年前信南王意图谋反。

    可现在他们不是同一个人,自然不能再继续这般推测。

    翟庄看了眼她,道:“有件事我要提醒你,最近你可有得罪人?”

    阿卿不明所以。

    翟庄解释道:“有人花了重金要买你的命,罗刹楼自是不会接下这个活,我也亲自出面拦了一些江湖杀手,但就怕还是会有人视财如命,你这几日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阿卿道。

    有人想杀她?杀她的人一定是知道她身份的人。阿卿思量片刻,她已经猜到为何会杀她,不过是为了阻止她为将军府翻案。

    阿卿拿了幕篱,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转身回看着翟庄,又道:“小花,我要去蜀地了,或许还会去苗疆,我现在想活下去了。”

    翟庄闻言,微微愣了愣,起身后抿了抿唇问:“是因为晏景玄吗?”

    阿卿没有犹豫,道:“是。”

    “恭喜。”翟庄笑道,“还有一句恭喜,该是昨日说给你的。”

    阿卿颔首,打开门走了出去,又转进了后巷。她戴着幕篱,没有走进琼华楼,只是在外头站了会儿,听着里头传出的丝竹管弦声、清越的歌声、还有姑娘们的交谈……

    巷子里拂过一缕风,幕篱被吹了起来,白色的纱帷之下,随风一闪而过,是微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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