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有喜, 停业一周。】
刚开的蛋糕店门前贴上了公告,公告上面挨得紧紧的两颗爱心暗示着“有喜”的具体内容。
店内却并非想象的那样一片寂静,蛋糕师傅们仍然在忙碌地制作糕点, 店员们个个严阵以待, 接了蛋糕从后门的小巷里溜出去送货。
店铺外有人捣乱, 盛光明就干脆让店员们按照顾客留下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 通知他们店内暂停到店购买, 全部都提供外送服务。
想到不用排队就能买到蛋糕, 顾客们自然欣然同意, 得到允许后, 店员们便将加急制作出来的“菜单”送到顾客家里,同时附赠上小饼干,上门的时候也会有邻居们被甜美的香气和贴心的服务吸引,好奇地上来询问,这样一来, 客户的流量不降反增。
关闭的店铺内忙得热火朝天。
守在门口的黑衣人两天后也不见了。
店员们惊喜地询问盛光明是否要重新开业, 盛光明驳回了这个提议,“到放假之前都采用现在这个模式吧。”
其实如果秦羽白真要跟着赶尽杀绝, 这样偷偷摸摸的地下模式其实也维持不了多久,也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盛光明心里都清楚, 只是他现在的精力全放在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
“好看吗?”
帘子“唰”的一声拉开, 晏双穿着正式的西服, 笑眯眯地站在盛光明面前。
盛光明一直都知道晏双长得很好看, 却也还是在那一瞬间忍不住心跳加速。
新郎。
他的小新郎。
盛光明的脸迅速地红透了。
虽然是在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冷静后的他也并没有后悔。
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现在这个社会听起来很难, 但他想试试。
遇上晏双, 于他而言,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他想抓住它。
在他人生最动乱的时候抓住一个确定的东西。
“好看。”盛光明轻声道。
晏双摆弄了下领结,“这个领结我总是打不好,有点歪。”
“我来。”
盛光明起身,缓步走到晏双面前,伸手给晏双整理领结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手有点儿抖。
黑色的丝绸领结在手指里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总是调不好位置,加上盛光明有点手抖,心慌之下愈发整理不好,原本稍歪一点的领结在他的调整之下却是越来越歪。
晏双低着头,扑哧笑了一下。
温暖的呼吸随着他的笑喷洒向手指,盛光明有些窘迫道:“我手笨。”
“胡说,”晏双背着手,笑容浅淡,“你又会打拳,又会做蛋糕,你的手最巧了。”
盛光明红着脸,努力定了定神,又花了会儿功夫,终于将领结调整到了最端正的位置,他松了口气,后退半步仔细打量晏双。
……真像个金贵的小少爷。
盛光明心中暗想。
“好了。”
晏双转过脸面向墙上的镜子,盛光明站在他身后,也穿了一色的西服,只是打的是领带,两人身高差了半个头,晏双身材单薄,盛光明看着就很精壮,正装更显得身材比例完美,在镜子里看上去极为般配。
两人都在笑,笑着笑着,晏双忽道:“又歪了。”
盛光明正有些出神,闻言定睛一看,晏双的领结果然又歪了。
“算了,可能就是和衣服不合适。”晏双随口道,伸手将领结解了摘了下来。
戴着领结的晏双看上去很乖巧可人,少了这个蝴蝶结形状的东西点缀,那张清秀好看的脸在镜中隐约显现出一点风流的薄情。
盛光明心跳莫名的有些快。
太紧张了,结婚总会紧张的,盛光明对自己道。
“算了,换一个吧。”
晏双正要将取下来的领结塞进口袋里,被盛光明从手中把领结抽了过去,“我看看。”
“两边布料用得有点不均衡,稍微调整一下就行。”盛光明摆弄了一下,很快就看出了问题。
晏双笑着看他,“盛哥,你怎么什么都懂?”
“以前学过一点儿,”盛光明道,“我出去让裁缝弄一下,很快。”
晏双留在试衣间,他在沙发上坐下,对面一整面镜墙里映出他的身影,他解开西服的扣子,将右脚搁到了左边的膝盖,手指轻夹着手机上下晃着,“系统。”
“您好,在的。”
“看看数据。”
系统立刻调出了本世界里的人物数据。
晏双看也没看一眼,道:“开玩笑呢?这有什么好看的?看看我购物车里那几个星球的数据。”
系统:“……稍等。”
正当晏双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水果星球的影像时,他听到了外头似乎有争执的声音。
“……就要这个不行吗?”
“不是,先生……”
晏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导购皱着眉头与盛光明交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导购满脸无语,“先生,这个领结如果你们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免费给您换一个,但您让我们给您拆开重做,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你们这不是有改衣服的师傅吗?”盛光明道。
“裁缝师傅手上的活儿很多的,您这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啊。”
“好了好了,”晏双听明白了,上前搂住盛光明的胳膊,对导购道,“那就给我们换一个吧。”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略有些沉闷,晏双脚边放着已经买下的衣服,轻声道:“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盛光明道:“没有,你想多了。”
“刚才在店里……”晏双顿了顿,脸转向开车的盛光明,睫毛上下翻飞,像是在犹豫,他的神情被盛光明的余光尽收眼底,盛光明轻皱了皱眉,“我没有要和他争吵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一开始你就挑中了那套西装,上面就搭配了这个领结,本来就是一套的,可以调整的东西,为什么要换呢?”
盛光明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语气似乎急了点,又补充道:“我只是跟他商量,我没有为这事不开心。”
晏双没说话了,他扭过脸看向窗外。
一直到车停在公寓楼下,晏双才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盛光明正在反省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敏感,听到晏双的这句话立刻坚决地否认道:“我没有!”
晏双单手虚虚地罩住侧脸,轻声道:“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我没有,双双,我真的没有反悔……”盛光明心里乱糟糟的,有些语无伦次,“我怎么可能后悔呢,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求婚的时候太草率……不,我不是说这个决定草率,我是说仪式上不太正式……”
“其实。”
晏双直接打断了他。
“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月。”
“结婚的确是很重大的决定,我想,那天你确实是有些情绪上头,太冲……”
晏双忽然被抱住。
是整个人都被人团在怀里的抱法。
盛光明将他抱得很紧。
那种强烈的患得患失的不安从这个拥抱中展露无遗。
即使得到了同意结婚的承诺,却依然无法觉得安心,甚至反而是越来越害怕……
“我是怕你后悔……”
男人低沉的声音有些沉郁地在车内散开。
晏双闷不作声,良久,才道:“结婚这种事,后悔的概率本来就很大。”
他话一说完,抱着他的人就气压又低了几分。
“也许在往后余生的某一天,我们说不定谁就会后悔了。”
“我不……”
“嘘,”晏双道,“你先别急着否认。”
晏双伸手揽住他的腰,柔声道:“不过,至少我们现在还不后悔,不是吗?”
“盛哥,别想太多,”晏双松了手,双眼明澈如水地看向他,“我答应你的那一刻,是真的想和你走下去的,相信我,好吗?”
在车里谈过之后,盛光明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相信晏双,也相信他们之间想要坚持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更重要的是,晏双在某个方面对他的热情也令盛光明更安心了一点。
他还是有值得晏双喜欢的地方的。
抓住他的胃,抓住他的身体,总有一天……他也会彻彻底底地抓住他的心。
两人都是孤儿,没有亲人,晏双道:“我没什么朋友,就不请了。”
这话一说,盛光明又是心疼得要命。
晏双在后台看着快到底的感情线满意得要命。
他就说他喜欢好人。
盛光明朋友多,但他一听晏双都不请人,也不想典礼上都是自己那一方的宾客,忙道:“那我也都不请了。”
这样也好,婚礼只有两个人,不也是一种别样的浪漫吗?
年前,盛光明提前给店里的员工们放了假,订了除夕夜的教堂,教堂同意借出场地,但没有神父主持,盛光明觉得这样更好。
“只有那天是空着的,”盛光明道,“我想,在那一天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全新的身份迎来新的一年会特别有意义。”
晏双微笑道:“我都听你的。”
除夕的白天,街道上已经有了很浓郁的过年氛围,盛光明这才有了要结婚的实感。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他要和一个男孩子结婚了。
与晏双相遇伊始的点点滴滴都涌现在了他的脑海中,盛光明面上带着如坠梦中般的笑容在傍晚时分来到了教堂。
城市的这座小教堂坐落在海边。
冬日的海风凛冽而清新,盛光明站在海边平复着过分激动的心跳。
“结婚前不可以见面、联系。”
晏双在这种传统的习俗上有着古怪的坚持,所以今天他们约定一个从家里出发,一个从学校出发,晚上在教堂碰面。
简单的,只有两个人的婚礼。
盛光明低头看向怀里的花束。
他带了一束雪白的桔梗花。
花朵在海风中微微飘摇,他用自己的手臂微微护住了那些花。
站了好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与约定的6点还有半小时。
冬日的黑夜来得又快又猛,海边的灯塔很快亮起,在黑色的海面投下一片亮光,盛光明握着花,一分一秒地数着自己的心跳。
他的小新郎,快来吧。
晏双正在出租车上,他回了趟学校,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的申请,“我要结婚了。”
学校的老师满脸震惊,“结婚也不用休学啊。”
“有一些家事要处理,”晏双微笑道,“可能要去半个学期,今年的奖学金如果有我的名额,麻烦老师替我代捐给星星福利院。”
天色已经逐渐变得黯淡,街边的灯一一点亮。
直到出租车出现在海边的公路,盛光明才彻底相信……晏双是真的愿意嫁给他……
下车的人穿着黑色西服,身形在冬日里显得修长又单薄,盛光明手握着花,脚下像被黏住一般不能动弹。
晏双走到他面前,微笑道:“你不喜欢那个新的领结,所以我就没戴了。”
盛光明整个人都像是完全失去了语言,注视着晏双嘴角的笑容许久,才伸出了手。
桔梗花的花瓣打在耳边,人体的温度无比温暖,晏双靠在盛光明的胸膛,听到了那颗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
“走——”
盛光明的声音似乎都带上了热度,“我们去结婚。”
两人相携着,一步一步走向亮着光的教堂。
“这是什么花?”
“桔梗,”盛光明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白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是么?”晏双轻垂下眼睫,“很漂亮。”
盛光明紧握了下他的手,踌躇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心情说了出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为什么?”
“不知道……”盛光明轻吸了口气,语气带笑,像是自嘲自己的杞人忧天,“我怕你会觉得我不够好。”
晏双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教堂门口的灯光斜斜地拉长了,一直延伸到了两人脚下,脚步踏入亮光,盛光明这才觉得自己的脚踩稳了,踩实了,他看向身边的晏双,脸上露出了笑容,“要结婚了。”
“嗯……”晏双拉着他的手,笑容同样温暖,“要结婚了。”
*
“你母亲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纪文嵩手指夹住袖口一顿,“过完年,你就直接过去。”
纪遥沉默地站着,对父亲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纪文嵩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忍俊不禁般地笑了笑,“怎么,打定主意装哑巴了?”
走廊的灯笼轻垂在他脸侧,将他脸上的表情映衬得晦暗莫名。
纪文嵩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冷道:“等会见了你母亲,说点能听的话。”
纪遥仍是沉默。
他沉默得太久,已经变成了某种习惯。
他想说的话没人听,他不想说的话总有人逼着他说。
所以,干脆不说了。
脚步迈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纪遥停下脚步,拿出了手机。
“明天去萧家拜年,收起你这副脾气,没人愿意看你的脸色……”纪文嵩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纪遥站在雕花的灯笼旁,攥着手机不动。
纪文嵩皱了皱眉,“做什么?”
下一秒,灯笼被转身狂奔的人带起的气流震得晃了晃,流苏在空中乱甩。
纪文嵩怔了一瞬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你做什么——把他拦住——”
惊叫声在狭小的过道中响起,纪文嵩压抑着怒火追过去,狭小的过道里挤满了摔倒的侍女,餐盘里的食物也全滚落在地上,一团混乱中,纪文嵩追到门口时,只看到绝尘而去的车辆。
*
教堂内一排排的座位都空着,偌大的教堂只有牵着手的两个人,和桌上摆的一本圣经。
盛光明一手牵着晏双,一手拿着花束,紧张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了。
“先放手吧。”晏双微笑道。
“啊?”盛光明张大了嘴,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晏双笑道:“总该腾一只手宣誓吧。”
“哦、哦,”盛光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太紧张了。”他松开了晏双的手,伸手去摸了下口袋里的戒指盒,心下又稍定了定。
“那,我来说誓词?”盛光明小心翼翼道。
晏双:“好啊。”
这一幕,盛光明已经排练了无数遍,临到要说时,张口还是有些卡壳,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后,才缓缓道:“我愿意晏双成为我的……”
轰隆的引擎声打断了宣誓。
晏双也回过了脸,教堂的门在他们进来后就被关上了,他脸上表情冷淡,语气却是与表情不符的疑惑,“有车来了?”
盛光明的心跳漏了一拍后便疯狂加速,他转过脸,伸手捧起晏双的脸,目光隐隐有些急切,“别管它了,我们先办仪式。”
“嗯。”晏双答应一声,扭回了脸。
盛光明莫名地紧张,紧张得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重新将手放在圣经上,再次道:“我愿意晏双成为我的爱人,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他的誓词念得很快,像是在被什么追赶,说完后立刻暗示地看向晏双。
晏双对着他微笑,眼睫轻眨了眨,在盛光明的眼中,那两片长睫眨得极其缓慢,简直要将他的灵魂都快震碎。
“我愿意……”
“嘭——”
门被踹开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犹如炸雷。
正在宣誓的人猛地回过脸。
被踹开的门透出了一道斜斜的光,黑夜中的人站在那团灿烂的光辉中,脸庞清俊如画,脸上的神情如雪亮的刀锋一般,既冷且利,“你不愿意。”
既像是震惊又像是预料之中的复杂情绪一下涌上了盛光明的胸膛。
“双双……”盛光明惶恐道。
“你不愿意。”
门外的人走了进来,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不低,语气却是万分笃定。
盛光明看着人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动弹不得,握住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知怎么做不出一点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与他有天壤之别的贵公子向他的新郎伸出了手。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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