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姑娘和安馨月带着白秋姝送完,一回来就见岑鲸跟安如素两个人还坐在原地。

    她们一个身上披着披袄,双手捧着茶杯,仰头望向前方不远处枝繁叶茂的大树,呆呆地出着神,一个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把玩着空酒杯,仿佛那一个小小的杯子,就足以寄托她大半日的光景。

    桌边的小火炉还在烧,壶里剩下半壶茶水,沸腾翻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映衬出一片岁月静好,与满座无人杯盘狼藉的聚会现场形成强烈反差。

    素有才女之名的安馨月以诗画著称,见此情景忽然被勾动了灵感,顾不上打招呼就快步奔向他们先前写诗作画用的桌子。

    中途安馨月踢倒了投壶用的壶,发出的动静惊醒了发呆走神的安如素与岑鲸,两人同时朝她望去,却惨遭她无视。

    安如素深知她那外甥女的性子,就对岑鲸说:“别管她,她就那样,一旦有了画画作诗的念头就什么都不管了,去吵她她还会冲你发脾气。”

    语气不似平常那般温和气面面俱到,多了些随性,显出几分微妙的亲近。

    安馨月要画画,安如素也不能丢下外甥女在别人府里不管,总是要留下等等她的,于是乔姑娘就先送白秋姝和岑鲸离开了侯府。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白夫人见白秋姝是高高兴兴回来的,那颗悬了大半日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关注白秋姝的同时,白夫人也没忘了注意岑鲸,她见岑鲸满身赴宴归来的倦怠,就让下人去给她烧了热水,催她快些回屋去休息。

    岑鲸听话地回了屋,等热水烧好洗完澡,她正准备睡觉,憋了大半天的系统迫不及待地冒了出来。

    昨天听说攻略目标都跟宿主曾经的身份有仇,系统还以为自己前途暗淡,结果今天就发现,一切并不像宿主所说的那样糟糕。

    根据安如素提供的信息,攻略目标里头至少有三人对宿主曾经的身份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也就是说,只要宿主恢复她原来的身份,好感就会源源不断地涨起来。

    系统看到了好感值全刷满的曙光。

    于是它吵着跟岑鲸商量:宿主,你以前有什么习惯?你跟我说说,我替你整理方案,保证能让攻略目标一个接一个地识破你的身份!

    岑鲸没理它,慢吞吞擦干头发,让丫鬟把她换下的衣服收拾好就出去,等吃晚饭了再来叫她。

    系统又问:还是你更喜欢打直球,想要主动告诉他们你的身份?

    系统自顾自开始为难:但根据数据显示,逐步抛出线索,让攻略目标自己想办法证实你的身份所获得的好感度,会比你主动坦白身份的好感度要高,所以系统这边还是建议宿主先隐瞒自己的身份。

    岑鲸躺进被窝,同时伺候岑鲸的丫鬟也出了屋,轻手轻脚将门关上。

    宿主你说呢。系统催促岑鲸表态。

    岑鲸如它所愿,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我是谁。”

    系统不解:为什么?你就不想和他们相认吗?

    岑鲸:“不想。”

    系统急了:那任务呢?

    岑鲸:“你看我是想要做任务的样子吗?”

    系统陷入沉默,直到这会儿它才想起,那些让它苟到现在的好感值都是自己凭空冒出来的,和宿主本身的行为没有半分钱关系,宿主也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攻略目标,更别说讨好他们。

    可系统还是不甘心:有这么多人喜欢你,要对你好,就这么舍弃你不觉得可惜吗!

    岑鲸嫌累不想再和系统争辩下去,奈何系统喋喋不休地劝她,仿佛只要让别人知道她是岑吞舟,就能大把大把地搜刮好感值,她只好再次开口:“我死前……岑吞舟死前一个月,曾随御驾至易安山,参加冬狩。岑奕也在,还对我射了一箭。”

    系统:欸?

    岑鲸:“一个嫉恶如仇的少年,你相信他会在射杀仇敌失败的一个月后翻遍全京城,替自己的杀父仇人报仇吗?”

    系统被岑鲸和岑奕之间血海深仇给震了一下,它小心翼翼道:安如素在说谎?

    岑鲸:“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没必要说谎。”

    系统突然有个非常狗血的想法:宿主是不是根本没杀他父亲,一切都是误会,他在那一个月里发现真相,所以改变了对宿主你的态度。

    岑鲸闭了闭眼,说:“没有误会,他爹就是我杀的。”

    “亲手杀的。”

    系统:那到底为什么……

    “不知道。”岑鲸随口猜:“或许是恨有人抢了他报仇的机会,又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你要拿好感值去赌吗?。”

    系统:长公主呢!她可是涨了好感值的!

    “嗯,她应该是真的改变了对我的看法,不像以前那么讨厌我了。”

    系统:还有燕兰庭!

    “他……”岑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因为实在太困,她这一笑居然笑出了虚弱的味道,于是她跟系统商量:“先放我睡一觉吧。”

    系统也知道岑鲸身体不好,身体就是做任务的本钱,所以它只能委屈自己闭嘴,让岑鲸先休息。

    岑鲸一觉睡到晚饭时间,起来吃了小半碗米粥,就又躺回去睡了。

    第二天,睡饱觉的岑鲸早早便起了身,刚洗完脸,还不等系统找她继续昨天晚上的话题,就听见一句系统提示音:叮!长公主萧卿颜:好感-40

    系统疯了:宿主!这是怎么回事!??

    岑鲸平静依旧,她看系统开启自检,疯狂检查是不是程序出了问题,便趁着眼下难得的清静,转身去做先生给她留的作业。

    因为不用写得太好,岑鲸一边写,一边分神想些有的没的,期间她也思考过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萧卿颜的好感出现这么剧烈的变化。

    如果不是系统自己出了问题,那么她猜——只是猜测——萧卿颜或许是看她长得太像岑吞舟,曾怀疑过她是岑吞舟的女儿也不一定。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萧卿颜对她的好感时不时就要涨一下,但萧卿颜本人却从来没有主动接近过她。

    因为谨慎的萧卿颜在等一个答案,她需要用这个答案,来确定自己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岑鲸。

    如今好感骤降四十,应该是萧卿颜已经得到了答案,知道岑鲸和岑吞舟只是长得像,并无其他瓜葛。

    岑鲸的猜测基本没错,不仅燕兰庭派了人去洪州调查岑鲸的身世,萧卿颜也没闲着,甚至她派人去洪州的时间比燕兰庭还要早,所以今早那些人便回了京城,向萧卿颜汇报调查结果。

    萧卿颜派出去的人从洪州查到青州,无论是曾经接生过岑鲸的丫鬟婆子,还是白家在青州遣散的一部分旧仆,他们都一一接触询问过,能肯定岑鲸的生母就是白家老爷的妹妹白玉妍。

    得知这一消息,萧卿颜非常失望。

    原本她还想,如果岑鲸就是岑吞舟的女儿,她一定会把岑鲸当成自己的孩子,悉心教导

    甚至萧卿颜的书房桌上还摆着她偷偷从书院弄回来的岑鲸的功课,想着等确定岑鲸的身世与岑吞舟有关,她就将岑鲸接入长公主府,自己亲自给她辅导功课,不能让她丢了她娘亲的脸。

    如今期待落空,这些日子的幻想有多美好,她的心理落差就有多大。

    因此不仅是她对岑鲸的好感出现下降,她自己的情绪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上午好几个官员来找她议事,都被她冷脸的模样吓得噤若寒蝉,任是驸马想尽办法,也没能叫她开心起来。

    下午燕兰庭过来找她谈事,一张冷脸对上另一张冷脸,交流时没有一句废话,花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把正事给谈妥了。

    完事燕兰庭准备像平时一样走人,突然想起进来前驸马曾拜托他帮忙说几句话,安慰安慰心情不佳的萧卿颜。

    奈何燕兰庭并不擅长安慰人,起身后沉默半晌,到底没能说出什么安慰话来。

    萧卿颜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她不了解燕兰庭,还能不了解她家驸马吗。

    她随手把一封刚看过的折子扔到桌上,开口赶人:“行了,我自己会想通的,用不着你来对我说教。”

    萧卿颜动作粗暴,折子砸在桌上后又往前滑撞出一小段距离,导致桌子边缘堆放的一叠纸都被推落在了地上。

    其中几张纸落地后还顺着惯性滑到了燕兰庭脚边,燕兰庭弯腰去捡那几张纸,非常顺手地把纸张都正面朝上叠好。

    燕兰庭动作做到一半,不知为何突然顿住。

    萧卿颜过了一小会儿才发现异样,蹙眉问道:“怎么了?”

    燕兰庭盯着手里几张纸,没头没尾地问了萧卿颜一句:“这是什么?”

    萧卿颜看到那几张纸,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做的白日梦,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岑鲸的功课。”

    燕兰庭眼睫轻颤,终年不化的满身冰寒跟着凝滞,甚至还有碎裂的迹象。

    “她是……”燕兰庭迟疑着问:“左撇子?”

    萧卿颜不止一次暗中观察过岑鲸,因此能确定:“她应该是两只手都能用,我看她吃东西喝水用的都是右手,唯独写字用的是左手。”

    燕兰庭再度顿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卿颜耐心耗尽:“到底怎么了?是她写的这些内容有什么问题吗?”

    燕兰庭回过神,缓了几息后,所有失态尽数收敛:“没怎么,就想问问——”

    他垂着眼,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明德书院……还缺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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