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从传旨的人口中得知自己和三个钱炉失之交臂,只觉得庆幸。

    造钱这烫手山芋,他若是敢接,连滕王都得防备他。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还有许多地方用得着滕王,这船可不能翻。

    三千亲兵的事先不急,他可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火器坊可以先行准备。

    岭南大多数官员,连火器是什么都不知道,一二有见识的,也只见过长安新年放的鞭炮、烟花。

    面对女婿冯智玳的疑问,许敬宗说:“火器,能放出剧烈声响和火光,惊吓兵马;攻城的时候能炸毁不太坚固的城墙。”

    “投入人群中,可造成一定的死伤,若是千军万马的大战,效用有限。”

    他的评价很公允。

    别说如今的火器还比较原始,就是到了火器较先进的大宋、大明,面对北方少数民族入侵都占不了优势。

    冯智玳恍然:“火器决定不了大战胜负,但小战事还是很有用。赵全拥有这样的东西,难怪大庾岭的刺杀不死他。”

    许敬宗垂眸,叹息:“一群乌合之众,赵全不用火器,他们都奈何不了。”

    冯智玳没见过赵郎动武,对岳父的说法将信将疑。

    长得那么好看,花船上的女伎倒贴都愿意的人,能有多能打?

    他狐疑地点点头:“既然他那么厉害,岳父就避一避。荔枝园也到了沤肥的时候,你正好忙碌。”

    许敬宗:……

    虽然没见过火器,但赵都督说要办火器坊,众人都很配合,还都抢着要在自家辖区建。

    ……将来赵都督走了,火器坊不就便宜了自家?

    董月明笑着说:“好些刺史夫人找到我,给我送礼打听火器的事,连喜儿和正儿也得了不少礼。”

    “朝廷要岭南自己准备原料,你知道哪里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别到头来办不成,空欢喜一场。

    七郎摇着大葵扇侃侃而谈:“黑火药源自道家的丹方,主要原料是硝、木炭、硫磺。如今朝廷军器监的原料,来自咱们剑南道绵阳的老君山一带。”

    “那里道观林立,道士们炼丹都要用到硝石、硫磺,材料一应俱全。”

    “在岭南开采出硝石、硫磺矿前,我派人去绵阳采买。”

    董月明点点头:“那铁和铜呢?”

    七郎笑道:“韶州的大宝山是个宝地,不仅有易于开采的露天铁矿,还有铜硫矿,连带开采硫磺。此外,岭南西道的雍州也有较大的铜矿。”

    哈哈哈~让他自备原料想为难他?

    这是送上门的好机会啊!

    董月明凝重地看着七郎:“你一早就计划来岭南造火器,打听得那么清楚?”

    细思极恐!

    夫君竟是野心勃勃的人!

    七郎摸了摸头:“娘子想哪里去?你忘了,我是有神仙庇佑的,都是神仙告诉我的。”

    这回不推锅给菩萨了。

    董月明看看七郎身边,神色一变,红着脸低声问:“神仙一直都在?”

    七郎:“……神仙在梦里告诉我的。”

    娘子脸红,莫不是……饱暖思那啥了?

    火器坊的选址就定在韶州,同时开采铁矿,建铁器坊。

    韶州刺史韦璩喜出望外,他虽然是佛家信徒,也喜欢高官厚禄。

    能得赵大都督器重,将来说不定能入长安为官!

    其他刺史心不有甘,高州刺史冯智戣咬牙透露一个消息:“合浦郡亦有铁矿。”

    七郎微微笑了笑……湛钢嘛,我知道。

    此时的合浦郡囊括了北部湾一片,辖区广阔。

    “合浦郡,不仅有铁矿,还有小金矿呢,冯刺史你说是不是?”七郎笑道,“不急,一步步来。”

    冯智戣震惊,赵大都督不是刚来岭南?

    怎么全都知道?

    他有理由怀疑,赵大都督连他有几根腿毛都一清二楚。

    七郎哈哈笑道:“相对于矿产,其实开矿、冶铁、造火器,最重要的是人才。”

    “幸好朝廷提前流放了一批人来。吴郡张氏开采姑孰铁矿多年,就从他家找人冶铁。”

    这叫幸好?

    被调配去韶州开采铁矿的张氏众人无语问苍天……真的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其他被流放的人庆幸自己不会冶铁。

    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高兴不起来。

    因为赵大都督还要找懂晒盐、种茶、造船的人……懂得多的江东乡豪,全都可以派上用场。

    抗拒不合作?

    罪人有什么人权。

    不合作就是死路一条。

    把矿产和人才的问题解决,七郎总算可以松一口气,敞着怀坐在回廊上听人弹琴。

    牢里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这个大牢头当得可真潇洒。

    现在就差查出派人伏击他,又杀人灭口的凶手了。

    此事不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好的猎手一定要有耐心。

    九月秋风起,赵四郎跟随军器监的人抵达岭南。

    七郎听到消息,高兴得把什么“杀人凶手”都抛诸脑后,兴奋地带着家人到码头迎接。

    暑气略为消散,岭南的天气已经不那么难捱了。

    对于曾经去过吐蕃的赵四郎来说,岭南虽有瘴气,山林间又有毒蛇猛虎,但和吐蕃比起来,还是好很多。

    见到七郎,他三两步跳上码头,双手拍着七郎的肩膀:“看你这样子,就是没受伤?家里人都很担心!”

    七郎说:“我不是送了信回去?几个毛贼焉能伤我。四哥有官职在身,怎么好来探望我?”

    赵四郎叹道:“得知你遇袭,我哪里还有心情料理公务?告了假就来了。还有一个惊喜,稍后再跟你说。”

    七郎摸了摸下巴:“四哥也会卖关子,神神秘秘的。”

    赵四郎去跟董月明、喜儿、正儿说话,七郎就跟军器监的人相互见礼。

    来的人是七郎在军器监的老下属。

    见到七郎,这些人说:“没想到赵郎高升多年,咱们又到了你麾下。”

    七郎拍了拍这些人,笑道:“难为你们跟来岭南。放心,这里没传说中那么恐怖,住久一些就习惯了。”

    “现在天气还有些热,随我进城,给你们煲了凉茶。”

    旁边的喜儿和赵正一听“凉茶”,小脸就皱成一团。

    赵四郎抱着正儿,小声问:“告诉四伯,凉茶是什么东西?凉的茶?加肉蔻、胡椒?”

    正儿凑在赵四郎耳边:“比那还恐怖呢!”

    赵四郎装模作样地抖了抖,心中暗笑,小孩子就是少见多怪,七郎能拿来待的东西,能有多恐怖?

    穿过一条条泥土路,来到了都督府。

    婢女端出一碗碗的凉茶,奉到主家和人面前。

    军器监的人面对这碗黑漆漆,一看就有毒的不明液体,凝眉问:“赵都督,此乃何意?”

    七郎:“我先喝为敬。”

    眼看七郎要将那碗毒药喝进去,众人齐声喊:“都督不可!”

    “幺弟!你别想不开啊!”

    赵四郎扑到七郎面前,可惜慢了一步,七郎已经把毒药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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