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莫离率领契丹、靺鞨等部守在突厥人撤退路上。

    作为东北部落,他们一直没什么自主权,从前大唐征讨高句丽,征召各族出兵,也得应召。

    但往常不会上前线,主要是象征意义——天朝统治下各族同心。

    枯莫离很惜命,他知道拦截突厥军队会有危险。

    但赵全说得对,这是一个机会。

    草原上从来都是强者为尊,这一次突厥被击溃,谁会成为草原的新主人?

    契丹部在辽河上游,很接近这片草原……正好取代突厥人!

    枯莫离所持的武器是辽东配发的,陌刀锋利无比,刀身宽阔而沉重。

    唉,虽然他怀疑赵都督想让他送死,但也得说,都督挺大方~~

    契丹、靺鞨士兵不像辽东府军那样,每年冬日集训,但他们天生就是猎人,战场厮杀是本能。

    黄昏时分,撤离的突厥骑兵接近了……

    “杀!”

    枯莫离身材肥壮,力气很大,沉重的斩马刀握在手中,像手臂的一部分。

    挥刀、砍杀!

    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身上,不一会儿就将他染成了血人,令他血脉沸腾,每一个毛孔都带着兴奋。

    杀戮,是如此的畅快!

    然而,突厥骑兵能扬威草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尤其,智者特吉也在其中。

    除去最开始的慌乱,特吉很快组织起反击……

    草原上的民族互相了解,发现是契丹、靺鞨人后,突厥人喊话:“你们替汉人送死,能有什么好处?”

    “汉人能打突厥,也能打你们!”

    “我们联合起来,把汉人赶出辽东,抢钱财女人!”

    这些扰乱军心的话起到了作用,联军的动作变得迟疑……他们本来就不想上前线。

    可一慢,敌人的刀就到了眼前。

    枯莫离冷笑,大声喊:“杀光突厥人,抢了他们的草原!”

    现在才说联合?迟了!

    他曾暗示阿史那贺鲁,先下手为强反了朝廷……可贺鲁代表突厥拒绝了他!

    现在他已经被唐军逼着上前线,还怎么横跳?

    突厥骑兵中,特吉亲自指挥,命骑兵形成尖刀阵突围,主攻方向就是枯莫离所在的地方。

    “只是辽河小部落,给汉人当狗的东西,也敢来咬大突厥!”特吉狠狠地咒骂。

    比起阴谋诡计不断的汉人,他更痛恨像狗一样听汉人调遣的契丹人。

    ……弱者竟敢挑衅强者?

    这才是最不能忍!

    从战力上来说,即使是受损的突厥人,也比契丹强大得多!

    太阳落下了地平线,天地间一片黑暗。

    枯莫离这一边被突厥人集中战力,终于抵挡不住……他点燃了烟花,赵全看到信号会来支援吗?

    从来只有他杀兄,难道也会被“兄长”坑死?

    枯莫离心很苦,特吉也不好受。

    他也发现了契丹人烟花报信,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可那些粮草怎么办?

    丢弃辎重,骑兵可以更快撤离;没了粮草,又会饿死。

    他会算天命,能以“智者”身份为可汗出谋划策,却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

    骑兵最大的优势是来去如风,如今除了辎重车,一部分马上都驮着粮食。

    被沉沉的粮食拖累,战马不能快速冲锋,只能做配合攻击、踩踏碰撞,速度的优势消弭无形。

    双方僵持中,一方焦急地等待援军,一方急切地想要离开。

    似乎为了回应他们,黑夜之中,脚下的大地传来阵阵颤动,就像万马从远处奔腾而来。

    一开始动静很小,在厮杀中根本感觉不到。

    可过不了多久,颤动越来越明显,特吉敏锐地发现,地上的石子都动了。

    “这不可能是地动……”

    那么,是唐军来了!

    “丢下粮草,立刻撤退!”特吉嘶吼着。

    没了粮草,他们可以去边疆地带打草谷。

    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特吉呼吸急促,他不想跟唐军对上,从马瘟到兔子洞,恐惧已经占据了他的心头!

    漆黑的夜色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蛰伏在暗处窥视着他。

    突厥骑兵也发现了大地震动,不得不丢掉粮草,硬撞着契丹部冲了出去……

    七郎率着骑兵亲卫一马当先,反手将身后的弓取下,箭头上点火。

    策马奔驰间将弓拉至满月,“嗖”的一声带着火光射出。

    “放!”

    一声令下,火箭飞驰着像敌军射去,像夏日草原上的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

    展现出残忍的暴力美学。

    七郎出身农家,素来珍惜粮食。

    即使有钱了,每顿饭也要吃干净碗里最后一粒米……可这一次,他却用火箭攻击,烧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

    虽然是敌人的粮食,他的心也在滴血。

    “这都是突厥人造成的!”七郎愤愤地想。

    他想做一个好人,却总是不给他机会!

    秋冬时节,天气干燥,火箭射到粮草上,迅速燃烧……一时之间,火光冲天,马匹被火光刺激,不断地嘶鸣……

    突厥人绝望了。

    突围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放弃粮草的准备。

    可眼睁睁看着粮食被烧,又是另一种心情。

    火光中,特吉的牙根都在颤抖,胡子似乎也被烈焰灼伤。

    此时此刻,他终于后悔了。

    不该背叛朝廷,不该负隅顽抗,不该……明知赵全回了辽东,还贼心不死。

    阿史那贺鲁是对的,这世上没人可以跟“变数”相抗。

    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经历过接连损伤的突厥军队,打契丹人还凑合,哪里抵抗得了当世最强的唐军?

    “别慌!整理好队形,向西撤离!”

    “后军结阵应敌,断后!断后啊!别跑!”

    “谁敢临阵脱逃,长生天会降给他全家厄运!”

    特吉嘶吼着下令,可是军心溃散,再难集结。

    厄运?

    死神已经来临,还顾得上什么厄运!

    特吉很狼狈,他的衣袍不知什么时候挂破了,身下的马受惊横冲直撞,好不容易才控制住。

    连最忠诚于他的王庭卫兵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紧要关头,特吉拔刀砍下了一个乱窜的士兵脑袋。

    这一下,连他自己都冷静了下来,周围的士兵被震慑,终于围绕在他周围,护卫着他撤退。

    从契丹人这里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特吉几乎可以逃离了。

    “想跑?问过我没有?”七郎露出嗜血的笑容,“活捉特吉者,赏百金!”

    赵都督财大气粗!

    悬赏一下,原本想保存实力的契丹、靺鞨等部都控制不住了,呼啦啦地追杀突厥人。

    娘哦!

    他们放羊打猎一辈子,啥时候才能挣到百金!

    “百金别跑!”

    “百金哪里走!”

    纵然是夜黑风高、寒风刺骨,也抵挡不住金子的诱惑。

    七郎也亲自带人追击,他要捉到活的特吉,这样那样地折腾,再送去长安献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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