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吏部关于黑齿常之的任命下达了。

    授黑齿常之为折冲都尉,隶属河源军,开春后赴任。

    ……本朝府兵制,军府称“折冲府”,长官即“折冲都尉”,边疆折冲都尉有屯田、率兵操练等职责。

    折冲都尉比赵五郎的都督府司马低两级。

    也就是说,黑齿常之上任就是武官,不用从小兵当起。

    除了七郎的荐书,还因为他是百济降将,有勇猛善战之名。

    黑齿常之收到任命文书,有一瞬间恍惚……似乎风云逆转,在另一个没有赵全的时空,他归唐后也是“折冲都尉”起步。

    “想啥呢!”黑齿常之甩了甩头。

    多亏了赵叔父的荐书,他终于可以一展胸中抱负!

    赵家人得知黑齿常之的任命,立刻张罗着做两桌好菜庆祝庆祝。

    ……自家又多了一个当官的孙子!老赵家风水好啊!

    赵老汉拉着黑齿常之:“大孙子啊,你去了鄯州,跟你五叔互相照应。他在军中日久,上下都熟。”

    ……听说大孙砸是百济第一猛将,有他在阿福身边,心都踏实一些!

    黑齿常之感动地说:“届时要请五叔多关照。”

    周氏念叨:“你去鄯州赴任,要准备好多东西……那地方冷,给你做几身棉袄、毛衣毛裤,买一把好刀……”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东西,最后叹道:“可惜你没有袖里乾坤,带不了多少。”

    黑齿常之点头,他也很羡慕叔父的袖里乾坤!

    ……谁也不知道赵叔父随身带着多少东西!

    赵四郎拿出一本《文成公主和亲记》,“这是我跟七郎一起编的,写了吐蕃的风俗、环境、气候、宗教等情况,你拿去好好看一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可是很实用的书!

    黑齿常之郑重地接过,敬仰地说:“早就听说四叔和叔父编书令长安纸贵,依我看,这一本书足以名垂青史。”

    赵四郎矜持笑道:“当时奉太子之命编书,时间紧迫,侥幸编得还算不错,蒙长安百姓厚爱,称我们为‘大小赵’。”

    ……夸我~快夸我~

    黑齿常之不负所望,连声把“四叔”夸成大文豪。

    赵四郎嘴角勾起,谦虚“哪里”、“哪里”、“大侄子就是实诚”……

    新来的大侄子那么会说话,深得赵家上下喜爱,都觉得七郎眼光好,这大侄子必然前途无量。

    赵家妯娌还说,趁着有一个冬天的时间,给大侄子做些大肉菜,养一养膘!

    心里虽担心赵五郎,但只要战事还没火烧眉毛,乐观的赵家人总是开开心心的。

    喜也一天,忧也一天,何必自己吓自己呢!

    董月明更是喜气洋洋……董昊成亲的日子到了!

    成亲之后再过一两年,生个大胖娃娃,董家就后继有人了。

    一个家族的延续,首先是血脉、香火的延续!

    董夫人悄悄说:“官媒看了三娘子,说是宜男的面相。将来说不定,也能生七个!”

    这是要向赵家看齐啊!

    董月明哭笑不得,决定不把这话告诉未来弟媳,省得平添压力。

    婚事将近,董月明搬到董家,刘家老太太、刘植的母亲丁氏、刘茂的妻子黄氏,也都来帮忙,把婚礼安排得井井有条。

    丁氏愧疚地说:“阿茂、阿植是至亲表兄,昊儿成亲他们都不在,实在失礼。”

    董昊在天明村长大,在她眼中跟自家儿子是一样的。

    董夫人拉着丁氏,推心置腹地说:“阿茂、阿植为朝廷尽忠,身不由己;且阿茂下江东,都是为了我家的事,我心里都明白。”

    丁氏叹道:“小姑也别这么说,这是阿茂的职责,为的是他自己的前程。”

    虽然……一开始听到刘茂下江东,她很担忧,还有一瞬间的抱怨。

    但转过念头,就知道这不是董家的错。

    甚至,丁氏还为大儿子骄傲!

    深入虎穴的勇气,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她的儿子,不愧是汉昭烈帝之后,不负先祖威名!

    到了送嫁妆、铺房的吉日,董家处处张灯结彩,一抬抬用大红绸缎装点、打着花结的嫁妆抬了进来。

    观礼的宾们听着媒人报嫁妆单子:“宫缎十二匹、蜀绣四箱……”

    有人笑着说:“那是武才人赐下的,宫里出来的东西,将来做衣裳或送人都体面。”

    武家有宫妃,跟皇帝是亲戚!

    嫁妆的最后,是八个陪嫁婢女,这些婢女都是武家精挑细选的,有一技之长,可以帮助武宁管家理事。

    武家的嫁妆是三十二抬,全都满满当当,其中还有两钵土,象征陪嫁妆田。

    大户人家嫁女,是结两姓之好。

    自家女儿一生的用度,都由娘家安排妥当。

    嫁妆单子一式三份,在官府户房过档。

    万一女子青年死亡而无所出,娘家可要回一部分嫁妆;若有子,遗产只有亲生子女能继承。

    所以,庶子在分家产的时候,无法分得嫡母的嫁妆,和嫡子相比,会差一大截。

    女子的嫁妆多寡,展现了娘家的实力,和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这么丰厚的嫁妆,令观礼的人都啧啧赞叹。

    有人小声议论:“不是说杨老夫人和继子不和睦?武元庆、武元爽两个,舍得给小妹那么丰厚的嫁妆?”

    另一人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武字,到底怎么不睦,外人也不晓得。再说,武家豪富,也不差这一点。”

    这倒是……武士彟家境殷实,曾出资助高祖起兵呢!

    反正从嫁妆上看,武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武家送嫁妆的亲眷回去之后,对董家也赞不绝口:“宅院虽不是很大,但处处精致,下人也都识礼数。”

    “新人院子里的东西,看着寻常,其实都是好东西……比如那珠帘,每一颗都一样大小,晶莹圆润,不知董家从哪里寻来的。”

    “正堂里摆着一颗大珊瑚树,是玉盆金座的,端的是富丽堂皇。地上铺的是波斯毯,花纹精美,踩着像云朵一样。”

    “董家不愧是陇西老士族,底蕴深厚。”

    杨老夫人听着,满意地点头……

    自家大女儿嫁进贺兰家,二女儿进宫,只剩最小这一个,性格文静,身体又不是很好,让她操碎了心。

    嫁进贺兰家的武顺笑道:“珍珠、珊瑚?说不定是辽东来的。董家那个姑爷,是个有本事的!都说他两袖清风,我看不可尽信。”

    杨老夫人含笑说:“赵全再本事,也隔了一层。只要董家对阿宁好,我也没别的要求!”

    说起来,她对二女儿期望最高,如今失望也最大;

    大女儿手腕高性情刚强,贺兰家人多口杂,也能游刃有余;

    对最小的武宁,没多大期望。

    她一生就只有这三个女儿,也没个儿子,只要女儿们过得好,武家是否兴旺……其实和她关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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