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家人多,这还没全部来齐呢,吃顿饭就要开好几席。

    要是家里穷一点,吃干饭都吃不起啊,一顿饭就几缸米!

    但是,赵家阔气了啊!

    七郎这华阳县伯,有食邑和永业田,俸禄都由赵老汉和周氏收着。

    赵老汉财大气粗,都有钱给孙子孙女们打金锁了,何况吃饭!

    做饭也不是问题,家里有厨娘,又可以买现成的熟食。

    长安城市井繁华,东市里就有卖各种熟食的,有“梅家食铺”,一份熟菜不过十五文,煮鸡鸭、蒸鳝鱼、腰肾杂碎乱炖……种类丰富、物美价廉;

    往东门去一些,还有卖凉菜的,梅子姜、腌酸笋、广芥瓜儿、麻辣豆腐……

    赵老汉和周氏、赵大郎等人难得进京,董月明和胡英子就买了一桌的各种熟食,让家里人尝尝新鲜。

    赵盈跟堂弟堂妹介绍:“梅红匣子里装的是甜点,越梅、香糖果子、绿豆甘草糖水……有十几样呢!匣子要送回给店家的。”

    数一数,孙女中就她最大了,小猪崽是大姐姐啦!

    跟着进京的小孩子们对着手指,眼馋地看着梅红匣子,不想吃饭饭,只想吃甜点怎么办?

    黑齿常之一出来,就听到满院子叽叽喳喳,小孩子们悄悄揭开匣子,想偷吃甜点,又被大人训斥……

    赵家的小孩子长得都好,这一群小娃娃玉雪可爱,活泼却不哭闹,并不让人讨厌。

    周氏看到他,和蔼地招呼:“常之到这边坐……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做了‘烂烧猪头肉’,是阿全爱吃的,你也尝尝?”

    其他人也热情地看着他,小孩子们齐声喊:“大哥哥!”

    黑齿常之第一次面对那么多“家人”,有些窘迫:“多谢祖母,我都爱吃。在辽东就听叔父念叨,说您做的猪头肉比尚食局的还好。”

    周氏乐呵呵:“阿全就是实诚。”

    董月明抿着嘴笑……主要宫中尚食局也不做猪头肉啊!

    要开饭了,小孩子们不敢再顽皮,从大到小排排队坐好,端着自己的大碗吃饭。

    小一点的娃娃用勺子笨拙地挖,脸上都沾着饭粒,大人也不阻止,就笑眯眯地看着。

    赵仁坐在黑齿常之旁边,给他倒了一杯酒:“剑南烧春!因你来了,爷爷才准开的!”

    黑齿常之又多谢赵仁。

    “你不用那么气。”赵仁拍了拍黑齿常之的肩膀,“都是一家人,谢来谢去就不用吃饭了!”

    黑齿常之笑了笑,举起杯:“大哥说的是!我敬各位长辈和兄长!”

    认了叔叔和祖父,认大哥那就不算事!

    赵家人都笑眯眯地小酌了一口。

    这是在长安,若是在天明村……认孙子这种大喜事,得摆流水席!

    赵仁趁机喝了一整杯……家里有钱了,剑南烧春却不是容易买到的。

    剑南春配烂烧猪头肉,安逸得很哟~~

    “常之,你在辽东跟阿义很熟吧?我们兄弟都是豪爽的!阿义现在怎么样?”赵仁问。

    兄弟之中,他跟赵义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情分非同寻常。

    其他人怔了怔……哦?对!辽东还有个大侄子呢!

    赵二郎留在天明村看家,只有孙氏带着小儿子赵智来长安。

    “大心肝,小宝贝,”,阿义自然也是孙氏的心肝宝贝……孙猎户家还晒了野猪酢,想捎给阿义呢!

    董月明回京,说了阿义好事将近,现在又过去半年了,不知进展如何?

    孙氏和赵智也眼巴巴地看着黑齿常之。

    黑齿常之不假思索地说:“二哥很好,安东、辽东两城都开了酒肆,常请我去吃饭。我出发的时候,他似乎帮叔父做什么事,是叔父的得力助手。”

    孙氏追问:“他的婚事定下来没有?”

    黑齿常之说:“没呢!不过我看快成了,易娘子看他的眼神都会发光。”

    董月明听了忍不住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恐怕全辽东都知道,就阿义那小子自己不知道!”

    孙氏终于松了一口气,能成就好,村里跟阿义同龄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就阿义一个老光棍,她发愁啊!

    赵仁则很羡慕阿义能为幺叔办事,听常之弟弟的语气,只怕办的还是大事。

    唉,他就在益州打理田庄佃户,守着一大家子。

    但是,能守着家人,也是一种幸福吧!

    吃饱喝足,有仆妇收拾桌椅碗筷,赵家媳妇们打发小孩子们洗澡,小孩子还想玩,一个追着一个满院子跑……

    赵大郎兄弟拉着黑齿常之说话:“大侄子,你这一次来长安,阿全有什么安排?”

    黑齿常之说了去投河源军的事。

    话音一落,赵大郎兄弟面面相觑……

    半晌,赵六郎说:“五哥去的就是河源军,我没记错吧?”

    赵五郎在益州镇守了几年,已升了益州府军典军。

    今年因文成公主的儿子继任吐蕃赞普,朝廷为防范吐蕃动乱,对西南地区有军事调动。

    赵五郎主动请缨,调任鄯州都督府司马,河源军就在都督府下辖!

    如今,赵五郎已经去鄯州(今青海西宁)上任了,不能来长安。

    赵老汉原本坐在一旁优哉游哉喝酸梅汤,一听这话就不淡定了……

    “五郎不是说常规调动,没有危险?怎么七郎也安排常之去那里?难道要打仗?”赵老汉动作敏捷地跳过来,灵活得不符合他的年龄。

    他虽是庄稼汉,也是上过战场的,对战事很敏锐。

    别看他儿子多、孙子多,连重孙都有了,但每一个子孙都是珍贵的!

    尤其是五郎,他的阿福哦……替父兄上战场的阿福,怎么不令他心疼!

    赵四郎拉着赵老汉,安抚:“爹别急,吐蕃安稳着呢!我不久前才派了一支商队贩茶、糖入吐蕃,要有危险,商路还能通?”

    “朝廷这就是常规调动,在河源地区开屯田,以作长远之计。”

    黑齿常之点头:“叔父也是这么说的。”

    但富贵险中求,有战乱的地方才有立功的机会……他是希望有战事的,但不能说出来让祖父担心。

    看着赵老汉满脸担忧,黑齿常之心中感动,刚认的祖父,就为自己操碎了心。

    祖父真是极好的人啊!

    赵老汉听了赵四郎的话,虽放下了一些心,还是忧心忡忡。

    儿大不由爹,五郎主动去河源军,只怕是想立战功……觉得驻守益州升迁太慢。

    他老了,只想一大家子平平安安的,可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志向。

    “唉!好儿郎志在四方。”赵老汉颤抖着手,拍了拍黑齿常之:“孙砸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有一个秘诀,外人我都不告诉他……”

    赵老汉凑近,小声说:“活得久的秘诀就是跑得快。”

    黑齿常之:……虽然很感动,但也很想笑。

    没想到威风凛凛的赵都督有个这样……和蔼温暖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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