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纥干承基还是太子的心腹卫士,又真的从东宫搜出不该有的东西,那太子就真的陷入了死局。

    但太子一招苦肉计先发制人,把钉子拔了出去。

    纥干承基既有谋害太子的行为,那他所有对太子不利的证词,太子都可以不认!

    而阴氏和齐王提供的证据,只能证明纥干承基和他们有勾结,不能证明幕后主使是太子!

    “父皇!纥干承基分明是受人指使陷害我!这幕后之人是谁,请父皇为我彻查、还我清白!”太子控诉着。

    朝臣们暗暗松了口气,冷汗早已湿透了里衣。

    不是太子谋反就太好了!

    若是太子谋反,被牵连的不知有多少人!

    东宫属官于志宁看向太子的神色复杂……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纥干承基曾经刺杀过自己,睡破席、枕土块都是事实,所以纥干承基到底有没有来过他家?

    太子是不是真的想他死?

    长孙国舅的心从嗓子眼落回胸腔,事发至此,为了避嫌他一直没有发言。

    总算太子没有太傻,否则他就只有支持小外甥了。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有人陷害太子?

    是齐王?还是另有其人?

    ……这个事件,还要不要彻查?

    闭了闭眼,皇帝冷声宣布:“纥干承基构陷太子,死罪。”

    由纥干承基供述出来的,参与到刺杀于志宁、购买武器的宫人、卫士,一律处斩!

    皇帝已经一锤定音,没有人再敢对此事发表异议。

    暗中支持魏王的人心中再不甘,也不敢冒着“构陷太子”的罪名冒头。

    一个把太子打落尘埃的好机会,就这样悄悄的溜走。

    皇帝又命大理寺继续查构陷太子的事,这场风波就告一段落了。

    太子身体仍然虚弱,却一步一步走回了东宫。

    他走的这条路,是充满荆棘的道路。可他生下来就是要走这一条路的,别无选择。

    接连几日暴雨,好不容易放了晴。

    西市西北门外的一片空地,是长安有名的刑场,称为“独柳处”,一般是用来处决高官贵人的。

    这日,独柳处附近人山人海,都是来围观行刑的。

    齐王谋反案的相关涉案人等,不用留到秋后了,直接“斩立决”,这样砍头的热闹,当然是不可不看的。

    七郎和赵仁、赵义也挤在人群中。

    听到旁边的人议论:“看到了吗?正中的那个,就是齐王的舅舅!”

    “这些都是阴家的人?那齐王呢?”

    “齐王已经在内侍省自尽了。”

    一个老人感叹:“这是阴家!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留守长安的就是阴家。那时还叫大兴城呢!”

    数十年风云,转眼而过。

    “哎呀!快看,行刑了!那刽子手我认得,出刀最利落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曾经高高在上的贵人,如今就跪在那里,被众人围观指点……时辰一到,大好人头落地!

    随着人头的落地,阴家和皇室的恩怨,也彻底了结。

    围观的人还舍不得走,等着官府收尸后,去取一些喷射出来的热血,据说有神奇的药用。

    人群中的小孩子们,很多受了惊吓,一齐哇哇大哭……

    人们又骂:“作死了!怎么带孩子来看,可别吓丢了魂!”

    七郎和赵仁、赵义往外走,走远了,七郎才问:“怕不怕?”

    赵仁和赵义点头。

    没来之前,听说要砍头,还挺兴奋的。可真的看到了,腿到现在都还哆嗦。

    “以后还敢不敢瞎编排?说了不该说的事,也会掉脑袋的!”七郎警告。

    赵仁和赵义险些快哭了,捂着嘴巴呜呜地说:“幺叔!我们再也不敢了!”

    西市里依旧人潮涌涌,轰轰烈烈的齐王谋反案,并没有影响到百姓的生活。

    甚至对于商人来说,那些贵人的头颅和鲜血带来了商机——难怪今日来西市的人那么多,酒肆和食肆全都满座了。

    七郎问:“去吃点烤肉吗?”

    赵仁和赵义摇头:“幺叔!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幺叔,你不害怕吗?”

    七郎:……我害怕我会说出来吗?

    其实看到砍头的那一瞬间,他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到现在心还砰砰直跳。

    但叔叔的面子不能丢,他镇定地说:“我见过的世面多了,还行吧!”

    路上人太多,马车走得极慢,快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安邑坊。

    罗乔和董月明等人都在赵家,长辈们不让他们去看行刑,担心小孩子被吓到。

    见七郎回来,他们围上来问:“怎么样?人多不多?砍头是什么样的?”

    不等七郎说话,赵仁和赵义已经恢复了精神,口若悬河地说起了他们的见闻……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砍头也成了一件热闹事,不那么可怕了。

    七郎摇了摇头,准备去寻罗先生。

    董月明跟了过来,说:“先生今日访友去了,你猜是去哪里?”

    七郎笑道:“你这么说,那肯定不是去陈家了。是去哪里?”

    董月明正色道:“去了魏家!”

    “哪个魏家?”七郎惊讶地问。

    董月明微笑:“当然是门下省侍中魏玄成家!听说,魏玄成病重了……”

    七郎当然知道魏玄成病重!

    他在晋王府任典签,听同僚们说皇帝带着太子去探望魏玄成,还问魏玄成有什么心愿。

    “先生跟魏大人是旧友?”七郎惊讶地问,“不会吧?换做是我,有个朋友当宰相,我还去什么乡下教书?我起码得当个县令!先生跟我们提的往事,也没提到魏玄成啊!”

    董月明坐在一旁:“我也奇怪呢……但今天先生突然就说,他要去魏府。他既然顺利进去了,想必是真的故交。”

    “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呢?原来你也不知道。”

    七郎挠了挠头:“听说魏玄成也曾在先皇长子帐下……或许那个时候结识的吧?要说什么交情,恐怕说不上。”

    否则先生也不至于蹉跎那么多年。

    两人嘀嘀咕咕地猜测着,院子里,是几个小孩子一阵接一阵的惊呼声。

    到闭坊之前,罗先生终于回来了。

    面对弟子们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淡淡地说:“当初和魏玄成是点头之交,没有太深交情。但如今知他病重,还是得去探一探。”

    七郎笑道:“我就说嘛!我要是有个好友是宰相,我肯定天天挂在嘴边,怎么忍得住不说呢!”

    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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