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一个劲追问是什么绝世珍宝,圆通就是不说,两个小少年追逐打闹。

    慈惠禅师看两个徒儿如此精神,眼含笑意。

    从益州一路至此,又穿过大戈壁,他还真担心小徒弟水土不服生病。

    他知道七郎家境虽普通,在家里也是备受宠爱的。

    七郎追着圆通跑出了一道路,小声问:“你和师父在鄯善收获了什么?”

    在鄯善停留了好几天,想必老和尚不会空手而出。

    圆通笑道:“鄯善只是小城,哪有什么宝物?城主和富裕人家收藏的香料、珠宝,也都被军士搜刮了。我们不过捡了一些没人要的经书。”

    “什么没人要的经书?”七郎追问。

    圆通小声说:“看起来,应该是鸠摩罗什亲笔的吐火罗文经书!”

    哎哟!额滴个乖乖!

    七郎瞪大眼睛,这才是真正的宝物啊!

    鸠摩罗什是前秦时的高僧,距今也有数百年了,若真是他的亲笔,价值不会比王羲之的字价值低!

    “高!实在是高!”七郎赞叹。

    圆通笑了笑,凑在七郎耳边说:“我听说你五哥给你寻了好多桶陈年葡萄酒,你藏到哪里去了?你这个小家伙,倒是会捡漏!”

    七郎立刻否认:“胡说!莫得这回事!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藏得下葡萄酒?”

    再说,也不是很多桶,也就一百桶这样子吧~

    圆通上下打量着七郎,说道:“你不承认就算了。我们虽然不忌荤辛,但师父不让我们喝酒。你藏着的酒,回去卖了就是,不能自己喝。”

    “都说了没有!师兄偏不信!”七郎梗着脖子,“水中月,镜中花,是有是无?”

    两人就开始辩经了~~

    从鄯善到高昌王城,越走就越热。

    一路上,他们看到路边的葡萄田被军队践踏得一片狼藉,七郎叹息了几声,悄悄收集了一些葡萄藤和成熟的葡萄,想回家之后尝试种。

    行到一半的时候,禅师指着前方说:“那就是火焰山。”

    火焰山没有燃烧的火焰,也没有铁扇公主和玉面狐狸,他们看到蔚蓝的天空,和蓝色天空下连绵一片的红褐色山脉。

    七郎被这强烈的色彩刺激,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那红色还是穿透眼帘,令人不敢直视。

    “圆润,你知道火焰山的典故吗?”慈惠禅师笑着问。

    七郎迟疑地说:“孙悟空三借芭蕉扇?”

    “孙悟空是谁?”慈惠禅师轻轻皱眉,又恍然大悟般笑道:“这想必是你在时间长河中看到的了?为师却不知。”

    “《山海经》称此山为炎火之山,西域传说,天山深处有一条恶龙,专食童男童女,有一位英雄挺身而出,屠灭恶龙。恶龙负伤逃走,鲜血染红了整座山,因此又称此山为红山。”

    圆通抿唇笑道:“恶龙最喜欢吃你这样狡猾活泼的小孩子,师弟怕不怕?”

    七郎翻了翻白眼:“我三岁就不怕这种吓唬小孩儿的故事了。”

    恶龙和屠龙英雄什么的,类似的传说简直太多,都是套路了。

    慈惠禅师笑道:“那你就说一说‘孙悟空三借芭蕉扇’吧!”

    “师父你真的没听过?”七郎狐疑地问。

    禅师淡然笑道:“我和你不一样……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确实没听说过。”

    那好吧……七郎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孙悟空三借芭蕉扇”,涉及玄奘的地方就用一个大和尚代替,毕竟这个时空也有玄奘,他可不想有一天玄奘回来了,告他造谣诽谤~~

    在汗流浃背中,他们走出了火焰山的范围,故事也到了尾声。

    禅师若有所思地看着七郎,忽然问道:“故事里的大和尚,就是玄奘吗?这是后人编的?”

    七郎眼神飘忽,“反正就是个大和尚。”

    “不错,都是和尚。”禅师笑了。

    圆通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缠着七郎往下讲。

    七郎得意地说:“师兄想听我讲故事,就要为我寻宝!”

    “知道啦!你说了很多遍了!”圆通无奈。

    这个圆润师弟,还是真的一点也不掩饰自己来高昌的目的。

    出家人弘法的事,能说捡漏吗?

    这一路虽然炎热,但有充足的水和食物,又有少年人的欢笑声,倒也不算太难行。

    这一日下午,刺眼的烈日刚划过中天,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七郎正疑惑间,慈惠禅师说道:“前方就是高昌王城。”

    七郎望去,只见两条河流绕着一座高高的山崖流淌而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河谷,一眼望去正是青山绿水,却没有城池的影子。

    “高昌王城又叫交河城,就在前方的山崖河谷间。”

    陛下诏令侯大将军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就是这个交河城!

    他们走近了,才看到高耸的悬崖上,隐约可见飞檐。再走近,才发现高崖的东面河谷中,分明有一道大门。

    这座西域最繁华的高昌王城,就在四面绝壁的土台之上。

    河谷之中,河水清澈碧绿,静静流淌。河上有一座石桥,已有我朝士兵把守。

    显而易见,高昌王城已经易主了。

    众人一起向前,从前方的士兵口中得知,高昌新王曲智盛见大势已去,主动出城投降,所以这座繁华的西域大城未受战火影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慈惠禅师称颂,“不战而屈人之兵,侯大将军实乃善战者也!”

    守城门的士兵听到禅师称赞他们的主将,都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禅师微微一笑,对七郎和圆通说:“你们二师兄圆融也在高昌王城中,我们这就去与他汇合吧!”

    圆通高兴地说:“我也许久未见二师兄了,可真想念他!”

    七郎想了想,说道:“所以,这是一个老和尚带着三个徒弟西天取经的故事?”

    他在路上说了一通《西游记》,圆通怔了怔,大笑起来:“那你一定猪八戒!”

    “你才是猪八戒呢,我那么聪明,一定是孙悟空!”七郎反驳。

    圆通笑道:“孙悟空是大师兄,可惜我们大师兄圆真在越州,不能一起来。”

    七郎好奇地问:“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

    他听圆通说过,大师兄喜欢歌舞,常带他去胡姬酒肆。

    圆通低声说:“大师兄在越州,做幕后大东家开舞姬楼。咳咳,不过他不会犯戒的,他是正经和尚,只是喜歌舞好女色罢了。”

    这还正经?

    七郎瞪大了眼睛,禅师的徒弟,简直一个比一个奇怪!

    两个小和尚小声说着话,黄昏时分,他们走进了城门。

    七郎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热泪盈眶……

    这座城,这繁华的西域,都还在我朝的治下!

    在另一个时空中,未来的某一天,它脱离了母亲的怀抱上千年!

    慈惠禅师看到徒弟神色激动,听七郎轻声说了原因,叹道:“徒儿无需感伤。游子离开家乡再久,也终究会回到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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