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条两旁种着菜的小路,绕过一条沙石小巷,岑若楠来到了孙生财家。

    房屋十分破旧,达到了危房级别,总共四间,进门是厅堂,厅堂背后是厨房,右边是卧房。房间光线有些暗,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这时,孙生财恰好从卧房里走了出来,抬头瞧见女村官,先是一愣,紧接着气地招呼她坐,还给她倒上杯白开水。

    岑若楠道过谢,却没有喝水,也没有坐,而是往厅堂隔壁的卧房走进去,因为有个女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孙生财明白女村官来家的目的,是想了解真实情况,便跟了进去。

    进了房间,岑若楠放眼一望,瞧见一个胖乎乎的老婆婆躺在老式木床上,便赶紧走上前,气地招呼了一声,接着询问起她的病情。

    老太婆从老伴嘴里得知站在面前的姑娘是新来的村官,木木地笑了笑,扯了扯厚实的嘴唇,从牙缝地挤出声谢谢,说话显得有些困难。

    岑若楠瞧见大娘口齿不利索,也不愿意说话,只好问身边的大爷了:“大爷,大娘是什么时候得病的?”

    孙生财答道:“五年前,躺在床上整整五年了。”说罢叹了口气。

    “五年,确实是够长的。”岑若楠说,“大爷,是你照顾大娘吧?”

    孙生财点点头:“我就一儿一女,女儿一家多年在外打工,想帮忙也帮不上。儿子不会照顾人,自己得了病就更没心思了。儿媳只顾得上照顾老公,没精力照顾婆婆,也就只能我来照顾这个老太婆了。”

    岑若楠由衷地说:“够难的,大爷,真是辛苦你了。”

    “没办法呀。”孙生财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家门不幸,多灾多难,老的瘫在床上也就算了,哪晓得小的又得了那种大病,唉!”

    这时,老婆婆掉过头对着墙抹眼泪,末了按捺不住悲伤轻轻啜泣。

    孙生财见老伴在哭,就好言好语地劝,最后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岑若楠眼看着面前这对伤心流泪的老夫妻,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从包里掏出一千块钱塞到大爷手里。

    孙生财赶紧推辞,声音有点颤抖地说:“岑书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钱我不能要。要钱,我也只想向政府要,这低保……”

    岑若楠十分肯定地说:“低保这事,大爷,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争取到。不光你和大娘的,还有你儿子的。”

    孙生财见女村官把说得这么死,悬着心扑通一声就落地了,连声向她致谢。虽说农村低保也不多,可对他家来说相当重要。

    老婆婆听后也转过头来,眼里噙着泪,哽咽着向女村官道谢。

    岑若楠摇头示意不用谢,见孙生财仍不肯收下自己的钱,再次温婉地劝道:“大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你要不收下,那会伤了我的心哪。别嫌少,大爷,请你收下吧。”

    孙生财仍然没动手,拿眼看向躺在床上的老伴,在向她征求意见。

    老婆婆见姑娘这般真心诚意,怀着感激地说:“谢谢了,岑书记。我晓得要不收下,你一定会难受的。”

    孙生财见老伴这么一说,也就缓缓张开手掌,从女村官手中接过钱,感动得连声道谢,布满血丝的眼睛倏地潮湿起来。

    岑若楠好好叮嘱了一番老婆婆,要她谨遵医嘱,安心养病。

    老婆婆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称好,由衷致谢。

    岑若楠笑眯眯地摆手说:“大娘,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略微停顿了下又问句,“大爷,你儿子家在哪儿?”

    孙生财脱口而出:“岑书记,你是不是要去我儿子家呀?”

    岑若楠答道:“是呀,大爷,我想去看看你儿子。”

    孙生财沉吟片刻才说:“好,岑书记,我这就带你去。”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

    岑若楠向孙生财道过谢,跟着他朝门外走去。

    走过一条青石铺就的巷道,岑若楠跟着孙生财走进一幢半新不旧的两层砖瓦房,里面陈设相当简陋陈旧,透露主人家陷入贫困之中。

    孙生财站在左边的楼梯口,敞开有些沙哑的喉咙叫了声儿子。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娇小、四十出头、满脸愁容的女人从背后的房间里走出来,瞧见站在公公身边的陌生女孩,眼里闪出诧异。

    孙生财连忙指着旁边的女孩介绍起来,好让儿媳跟她打招呼。

    女人冲新来的女村官挤出笑,不冷不热地招呼她坐。

    岑若楠见女人神色阴郁,总是皱着两道淡淡的眉毛,就清楚他心里有多苦,便不介意她对自己的态度,笑眯眯地问:“大嫂,大哥呢?”

    女人简短地答句:“在楼上。”

    孙生财有些疑惑地说:“刚才我声音那么大,建明会听不见?”

    女人说:“睡了。昨晚上没睡得不好,这会儿在补觉,没听见。”

    孙生财侧脸看向岑若楠:“要不把建明叫下来?”

    岑若楠含笑着说:“还是我上楼去看看,大哥要真睡着了,那就不打扰了。我来嘛,就是想看看大哥。”

    女人冷着张脸说:“看不看倒没啥,你是村里的书记,帮我家办个低保,这样也好让建明有钱治病。”

    岑若楠语气肯定地说:“大嫂,这低保我一定会替你办好,你尽管放心好了。大哥嘛,我也想认识认识,所以麻烦你带我去。”

    女人面露喜色,悦声说道:“那就谢谢你了,岑书记。好,现在就跟我上楼去,不管建明睡得有多死,我都要把他叫醒来。”

    说完,女人就一转身朝楼梯走去。

    岑若楠跟着女人,踏着扫得干干净净的楼梯往楼上爬去。

    来到卧室门前,女人见门关着,就伸手一把将门推开。

    在门打开之际,一股中药味从房间里飘了出来。

    房间不大,摆设简陋陈旧,不过看上去相当整洁。

    岑若楠瞧见孙建明躺在床上睡觉,就向准备叫醒丈夫的女人做了手势,示意她不要这么做。

    女人愣了一愣,将张开的嘴巴慢慢合拢,没有发出声音。

    岑若楠仔细观察了一下孙建明的面色,蜡黄蜡黄的,挺消瘦的,的确是病得不轻,也就把心中最后一点疑虑抛在了脑后。

    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岑若楠呆了一会儿后就掉转身走向门口。

    女儿替丈夫捏了捏被角,然后跟着公公和女村官一道出了房间。

    来到楼下的厅堂,岑若楠向女人了解孙建明的病情,以及她家的情况,为帮助她家申请低保和大病救助准备材料。

    尽管女人性格好强,没有轻易掉泪的习惯,尤其是在别人面前,但说到难处,说到伤心处,她眼里还是忍不住闪出了泪光。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哭出声来。

    调查完情况,岑若楠怀着同情之心,好生安慰了女人一番。

    女人情绪略微好转了些,嗫嚅着问:“岑书记,你能帮帮我家么?”

    岑若楠很肯定地说:“大嫂,就你家情况完全符合吃低保的条件,你丈夫的病也符合申请大病救助,我会一定会替你办成这事。”

    女人听罢感动得直称谢,眼泪禁不住溢出了眼眶。

    岑若楠摆手说不用谢,然后嘱咐女人准备好病历医疗费用等相关证件,好为申请低保和大病救助提供证据。

    女人点头称好,末了还请女村官在家吃饭,向她表达感激之情。

    岑若楠婉言谢绝,笑眯眯地向女人和大爷告辞,举步迈出了厅堂。

    这时,太阳已经高高悬挂在飘浮着几朵白云的天空。

    岑若楠沿着洒满阳光的小路,迎着习习凉风,一边迈着轻快的脚步朝村委会走去,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向郑大龙提这件事。

    一年多了,郑大龙都没有帮孙生财一家办低保,没有帮孙建明申请大病救助,这里面肯定存在问题,甚至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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