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不做手术啊,这么拖着,总归也不是个事。”何导听完小军医的说法,不禁蹙起眉头,“要不转院试试?我在京城认识几个不错的医生,让他们给你会诊看看?”

    “好啊好啊!”不等凌云初回答,王远山先跳了起来,满眼期望地看着何导。

    “别费力了。”凌云初摇摇头,他刚要再说什么就被王远山又给堵回去:“你闭嘴!”

    年轻的小军医看着两位热心肠的探望者,替凌云初解释道:“凌队是因公负伤,回来的第一时间我们就安排了最好的专家团队会诊。但……除非是最顶尖的医生,能让手术稍稍降低些风险,否则……凌队基本没可能下手术台。”

    王远山一听这个说法就不乐意,他反驳道:“总要试试嘛!还能就这么拖?”

    嚷嚷完,他就被凌云初瞪了一眼,可他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承认事实。他何尝不知道部队已经为凌云初寻尽名医,但人总要有希望不是?即便每一个医生给出的说法都差不多,他也想去问问下一个。

    万一呢?万一就有一个医生能治呢!

    凌云初看着垮着脸的王远山,满心憋闷和难过。

    何止是王远山,整个大队都快让他的伤情拖垮了,战士们使尽浑身解数,到处寻医问药,一个个恨不得杀上凌霄殿去替他求一枚活命的仙丹,因为他,现在的特战大队人心涣散,惶惶无依,训练成绩一落千丈。

    这是凌云初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有时他竟有那么一瞬间心灰意冷,觉得当时还不如直接牺牲,可回过神,他又憎恶自己如此脆弱。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所有人只能在不安中等待遥遥无期的希望,或者,绝望。

    “最顶尖医生?”季淮抬起头,敏感地抓住小军医话中的重点。

    小军医耸耸肩,非常无奈:“业内就那么几位大拿。”

    他掰着手指给几个人数:“京大一院的李梦教授,西华医院的刘雷教授,云津总院的王思年教授,锦屏医院的陆辞教授……”

    数完了,众人看着他没叠完的十根手指,愈发沉默,但小军医还在泼新的冷水:“做手术的话,也就他们能稍稍提高下成功率。我们能排的都给凌队排了号,但最近的一位,手术也预约到了八个月后。”

    八个月。

    明眼人都看得出,凌云初再拖八个月的希望跟他成功手术的希望一样渺小。

    患多医少,这是常态。需要找顶尖医生做手术的,全是要命的疑难杂症,每一位患者都是奔着救命去的,所以即便是因公受伤的英雄,也不能插队。

    王远山不知听过多少遍这样的定论,此刻再被提起,他顿时眼泛泪花,哇得一声又扑倒在凌云初床边。

    凌云初无奈,只好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拍着王远山肩膀。

    病房里的气氛悲至冰点,被预见的死亡让每个人都心情沉痛,没人注意季淮悄悄退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就在何导准备告辞时,季淮风风火火的杀了回来,进门直奔病床上的凌云初:“凌队,我现在能替你约到一位国外的很厉害的医生,大后天就能做手术,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国外?”凌云初挑眉,灰败的双目中燃起一丝生气。

    “国外哪位医生啊?”年轻的小军医跟着发问。

    “钟立行。”季淮脱口而出。

    “钟……”年轻的小军医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一秒钟后,他激动的仿佛踩了电门,拼命冲凌云初点头,“我,天啊!凌队!是钟教授!是钟教授啊!”

    王远山哭得缺氧,脑子晕晕的,一时没反应过来:“钟立行?他是谁?”

    “钟立行啊!”小军医激动地挥拳,恨不得替凌云初直接答应了,“云津总院王思年院长的同学,京医大学97明星班的班长,克利兰医学中心的心胸外科最年轻的大主任,世界心胸外科协会最年轻的副会长,心胸外科泰斗级别的大神!发表163篇sci的顶级教授!……”

    不必小军医再赘述,事实上也没人听他在那给钟立行数头衔了,王远山激动不已,难以相信这种彩票一等奖般的好运气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他浑身颤抖,目光切切地看向凌云初:“……凌队!”

    何导也重重一抚掌,大喜:“……凌队!”

    凌云初怔怔地坐在床上,半晌,他咧了咧嘴,想笑,眼中却泛起了泪。心跳监护仪顿时发出心率过速的警报鸣叫,仿佛是宣告新生的钟鼓喜乐。

    没有人能平心静气地面对被宣判的死亡,即便强大如他,即便不屈如他,也日日活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中,可现在,希望来了。

    “凌队别激动,放匀呼吸。”小军医连忙上前查看安抚。

    “别激动,别激动,是好事,是好事。”何导也连连安慰。

    “季淮谢谢你!”王远山兴奋地原地一个虎扑,差点把季淮扑倒。

    季淮被王教官的铁臂勒得翻白眼,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对方棕熊般的禁锢里挣扎出来,满屋的惊喜万分中,只有他还保持着冷静。

    他走到凌云初近前,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睛,略略不忍,但他还是继续说道:“凌队,虽然钟老师答应了给你手术,但他也让我告诉你,这种情况,他也只有百分之二三十的把握,具体的,他要亲自看下你现在的伤情再说。就是说,即便是钟老师,你也大概率会下不了手术台或者高位截瘫,而且时间紧迫,他这次来国内开个会就走,就大后天有时间,我说的意思,你懂吗?”

    凌云初当然明白,百分之二三十或者更低,那意味着大后天有很可能成为他的忌日。

    满屋乱窜,激动到要掀房顶的王远山闻言一愣,他刚才太兴奋了,一度觉得他家老大现在就能下地跑个五公里越野,可听完季淮的话,只觉得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

    事实就是很残酷,即便是业内最好的医生,也不能保证凌云初一定活下来。

    两天,要么生,要么死。

    王远山害怕了,无论是八个月还是未知,总归凌云初还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可上了手术台,那就是生死天定了。

    近乡情更怯,王远山慌了,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凌云初,一时间竟有了不想凌云初答应的念头。

    但凌云初不怕,他早在听见好消息的那一秒就做出了抉择:“我愿意。”

    “不用劝我考虑,我愿意。”

    “谢谢你季淮,我愿意。”

    季淮听着这三个愿意,什么都明白了,他紧紧抓住凌云初的手:“那现在整理病历,咱们马上出发,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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