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骑马跟着刘彻的侍卫堪堪来得及拔出剑,唯一离得最近的姜叹本应是反应最快的,却因心情低落,垂首立于一旁,注意力分散,也没有来得及护卫。等姜叹下意识伸手去推刘彻和卫子夫的时候,已经抓了个空,两人狠狠的跌落在了蒙着薄霜的崎岖山路上。

    “陛下!”

    “护驾!!快来人!”

    “陛下!!陛下怎么样?”

    “有刺!!林中有弓箭手!!”

    “找马车隐蔽!”

    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上来,虽然慌乱却极为有序,近处两人去拉马车挡在刘彻身旁,剩下的人半圆散开挡在另一边。离得远的迅速分成两队,一队飞速靠近过来,另一队打马疾驰冲进森林,举弓就往已暴露的刺处射去,一时间,杀喊震天!!

    姜叹和贴身的侍卫急急的想伸手去扶两人坐起,却被刘彻几声怒吼钉在原地,“都别动!别碰我!”

    “别碰朕!!”

    贴身侍卫心中着急,哪里管得了许多,伸手想把卫子夫拉开,他并不知道那是皇后,帽檐低垂快把脸都盖上了,所以甚至不知道是个女子,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瘦小侍卫。即使被吼,手下也不停,岂料刚扶上那小侍卫的肩膀想把他拽开一点,就被刘彻给了一拳,跌坐旁边。

    刘彻左手紧紧攥着卫子夫的披风,手指虽有些僵麻却仍能清晰的触摸到箭杆,他知道箭已经深深的没入卫子夫的身体了。手肘磕在尖锐的石头上,却依然强撑起来一个小空间,生怕因为晃动或者滚落,箭矢再移了位,所以他不敢动!

    所以在护卫他的侍卫不听话的来撕扯时,红了眼睛,右手狠狠给了一拳推开后,也顾不得看其他的,反手把卫子夫拢进了怀里。

    姜叹跪在卫子夫旁边,很清晰的看到了箭矢在外面的长度,心中也漏跳了好几拍,出口的话都哆嗦了,“......陛...陛下...下?是伤到哪里了吗!!”

    “没看到她受伤了吗!!!暂时先别动!”

    连抬眼去看刘彻的意思都没有,姜叹就伸手想把卫子夫抱过来,“把四...把她给臣吧!这样在地上不好处理!”

    贴身侍卫不知道这是谁,可姜叹知道,这可是皇后啊!!刚刚还兴致勃勃给自己赐字,笑语嫣然奔向陛下的皇后!从长安一路过来都没事,却在他眼皮底下中箭了!他可真够没用的...

    “是啊陛下!臣先带您离开,这位小兄弟就交给姜中尉处理吧!”贴身侍卫冷静下来也不胡乱上手了,本以为是陛下有什么骨折的地方不宜挪动。但听到姜叹这么说才反应过来,心中感动不已,原来陛下是念着救驾有功的小兄弟才不肯离开。

    刘彻拦着卫子夫的手,半分都没松,还恶狠狠的瞪上了姜叹,就像是狼在受伤时,依然鲜血淋漓护食的样子,迸发出来的杀气和狠戾,生生让姜叹抱卫子夫过来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都闭嘴!离朕远一点!再碰伤了她,朕要你们的命!”

    贴身护卫就是再感动,也急了,“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只是来山脚这边遛马,没有带太多的人!”

    呼呼的跑过来一个将士,边射箭边退,大声喊着“姜中尉!出去报信的人都被阻了!对方来势汹汹,恐怕要顶不住了,赶紧带着陛下走吧!”

    “走啊!”卫子夫早就疼得说不出话来了,被刘彻和侍卫扯来扯去,只觉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远处不断有箭矢射过来,虽然刘彻身边都是精锐,但摆明了对方也占据了地势的上风,而且准备周全,实在是伤亡惨重!卫子夫用力偏头去看周围的情况,虽然看不太清,但是身着铠甲的人越来越少,地上还有受伤的马匹在嘶鸣!!

    右手蹭掉了一块皮,又是灰又是血,轻轻拽上刘彻的领口,牙齿磕磕绊绊得抖个不停,双眸奋力睁开,依然温柔坚定的看着他,用自认为最大的声音劝道:“别倔,听话快走!”

    “你说什么?!还能听到朕说话吗?你撑着,马上就没事了!!”刘彻俯下身去,一句话却听得支离破碎,有种要失去意识的样子,顿时心神激荡肝胆俱裂!!转身就去喊:“去病呢!派人把他给朕喊过来!”

    这句话是用尽了力气,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姜叹看刘彻是彻底急了,连周围什么情况都顾不得看,只好重复了一遍:“陛下!现在已经派不出去人叫救兵了!需要突围!!”

    “陛下!不要犹豫了!!”

    “走啊!”卫子夫推搡了他一下,“找去病!快点!据儿...还在等你!!”

    周围脚步越来越乱,兵器相接,凌洌的刀锋长剑不断划破雾凇林霜,针叶和冰晶胡乱的四溅在空中,割破皮衣血肉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刘彻听得见,也心中明白,该撤了!

    可他就是手软脚软,甚至连把左手拿出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么冰冷的天气里,左手按在卫子夫背上的地方却温热濡湿。心中清楚不是因为长久的按着厚重的披风出了汗,而是伤口渗出来的血,具体流了多少,他心中一点谱都没有!

    他只能选择抱着卫子夫,动作比当初抱着怀孕的卫子夫还要小心翼翼,生怕挪动一点,对方就碎了。姜叹顾不得许多,示意急得快跳脚的贴身侍卫再次上手扶刘彻起来,他也同时托起卫子夫,“一起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着,拿起配剑就往卫子夫身后砍去,锋利的宝剑将箭尾削去,“快走!”姜叹怕刘彻再任性,抢先堵了他的嘴,“一起走!”

    “陛下,你听话,听姜中尉的!”卫子夫伏在刘彻背上,嘴唇咬上披风的边缘,似乎已经用尽了全力去忍疼,但仍有微微的哼唧声偶尔从唇边溢出,她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但仍然要顾忌着刘彻时不时的任性,万一他脾气上来,周围这些人不把他打晕是带不走他的。

    姜叹刚想扶着刘彻上车,就听到几声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上前几步要去挡,可不料对方的箭矢不是奔着刘彻和卫子夫去的,只是两声嘶鸣之后,拉车的马儿应声倒地,只剩了一匹马还在不安的原地踏着,幸好是卫青派出来的马车,经过训练的马虽然惊慌,到还不至于拖着车架乱跑,不然再去控马他们就彻底分身乏术了。只是在上面的几个侍卫被冷箭射中,纷纷摔了下来,刚踏上去半步的刘彻则背着卫子夫也摔了一个踉跄,在姜叹的撑扶下,众人才又重新回蹲在了马车旁边。

    姜叹果断的吩咐道:“弃车!目标太大,已经有人已经盯上了,分开走!”

    刚刚被刘彻打了一拳的贴身侍卫上前,急道:“这么下去不行,两人去套车,装做陛下反向走,剩余人分开突围!”

    刘彻看了看周围,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人数悬差太大,地势开阔,就算有什么战略布局,也起不到好的效果,现在分成小队突围是对的!看到姜叹犹豫着望向自己身后,知道他是在想要不要扔下卫子夫,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皇后,可姜叹不能不知道,心中无比的愤怒,却也发作不得。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迅速选定了一个方向,他之前带着去病来过这里,那里有小路可以上山,五里地外应该有安排一两个巡逻人员。

    “分开走就分开!朕往那边去!那边不远处有小路上山!”

    姜叹深深的看了一眼伏在刘彻肩头的卫子夫,冲周围人喊道:“好!听陛下的,分开走!”

    其实卫子夫被晃得又疼又难受,四肢百骸都似要渐渐冷掉了,她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乱,迷糊中看见姜叹的目光,担忧又慌乱,跟大姐经常望向自己目光很像,如冬日寒潭一般清冷幽静的目光中一如既往的藏着深深关切。她听到了他们的计划,也知道其实丢下自己,应该会更方便些,只是她在此时若是想办法跟刘彻分开,他一定能猜出大家是想抛弃自己,撕扯起来太耽误时间了。

    微微冲点头,卫子夫在刘彻起身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她会在合适的时刻留下的!

    姜叹没有看懂,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原本想带头引开追兵的他,念头一转就临时换在了刘彻身边,跟着他一路往上山小路走去!

    山路崎岖,怪石嶙峋,蒙了冰霜的小路更是溜滑,刘彻背着卫子夫走得又稳又快,他不是养尊处优的皇帝,体力耐力都高出众人许多,这等难走的路,年轻时候偷溜出宫时也没少走过。背着轻飘飘的卫子夫,他不觉得有多累,只是能敏感的感受到在自己脖颈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冷,越来越...没有...声音...

    后面不断有人追上来,不断有人掉队,姜叹的灰色皮围脖沾的血越来越多,铠甲衣袖处和腰腹处都有被划破,但执剑的手依然稳稳的,不远不近的跟着刘彻,挥舞长剑把每个扑上来的人都斩落在身后。

    “陛下!休息一下吧!”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只是估摸着大概差不多五里了,姜叹渐渐听不到后面传来的什么其他声音,才出言叫住了刘彻。

    “已经很长的路都没有人跟上来了!”姜叹警惕着望着四周,“看样子有人知道巡逻队在这边走动,不会往这里来了。”

    刘彻这才回头,不知不觉竟然就剩了姜叹一个,心中隐隐抽痛,挑了精锐出来遛马,本想着是放松心情,却经历了一场浴血之战。等他回去,若查出是何人指使,定要他族灭!!

    前面的小亭子周围分外干净,薄薄的一层水冰,半个脚印都没有,心中这才有些不好的预感,“巡逻队应该很久没来过了...”刘彻没有进亭子,而是选了一处茂密的树丛,把卫子夫放下,这处虽然叶子都落光了,前面却又两株柏树错落的挡着,还算隐蔽。手机端 一秒記住笔\趣\阁→\b\iqetv.c\o\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哒哒!”好像有人来了,姜叹赶紧回身跑了几十米,抹掉杂乱的脚印令往另一处高台引去,然后才折返回来。

    刚刚蹲下,就看见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大滩大滩的洇在卫子夫的后背衣服上,灰黄色的披风上外面只有一只箭杆粗细的洞,除了破碎的地方有些暗红色的血凝结成块,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直到刘彻掀开披风,检查卫子夫的伤口,才看到触目惊心的画面。所以他跟在后面丝毫不知卫子夫竟然伤得这样重,此刻听刘彻拼命叫她,才有了少许的意识。

    “这怎么还有一处伤口?”姜叹才注意到原来卫子夫失血这么快,是因为中箭处下面还有一个小巧的,类似飞镖形状的暗器,应该是在箭矢没入血肉的时候,才从尾羽出弹出来!这么精巧,考工室怕都没有做过,而且材质坚硬,一看就价值不菲,看来背后之人来头不小!

    刘彻暗暗自责,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检查一下的,自己在路上也可以更稳一些。天气寒冷,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也不敢上手去拔,就怕她彻底昏过去,越发着急,“这么久没人来巡逻,或许那些人是已经被杀掉了!”

    伤口被碰,钻心的疼痛让卫子夫清醒不少,周围好像没有人了,应该暂时安全了,拽着刘彻的衣服,断断续续道:“陛下...你放我在这里,赶紧走...找去病,别...别再耽误时间了!”

    刘彻眉毛一立,大声训道:“你知道据儿在山上,去病也在!你最好给朕挺住,不然吓到他们,怎么办?都怪你,你来这儿干什么!朕马上就回去了,来了还逞强,朕还不比你灵活吗!?用你来瞎挡吗?”

    “是...我做错了,就罚我在这里等你吧?你快去!”缓缓出口,依然是压抑着疼痛的平稳语调,卫子夫皱了皱眉头,他还是这样,一紧张或者一害怕,就控制不住的发脾气,掩饰自己脆弱的情绪和内心。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他真生气了,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也就是自己,旁人怎么受得了他。

    “是马!”姜叹从草丛里跳出,往回走去,不一会儿竟牵回来一匹马。“陛下,这马是臣的,认路又通人性,上过战场的!您熟悉这条路,先带着皇后骑马走吧!”

    “不...不行..我不能再颠簸了,让陛下先走,快去...”卫子夫急着去推刘彻,好不容易稍稍安全了,后面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追上来,有自己在他肯定跑不远。

    刘彻望着姜叹,眼中闪过一道厉芒,阻止卫子夫接下来的话,抢道:“不行,朕走了谁背你?!这里还算安全,姜叹你骑马先走回去叫人来!”

    “臣...”

    “朕命你去!”

    “姜叹!”卫子夫挣扎着起身,想去拽他的衣角,“你带陛下走!这是皇后...旨意,看在...我刚刚把你当弟弟的份上,能不能听我一次...若有...若有罪责,卫大将军必会保你!快点...带陛下走,再磨叽就谁都走不了!”

    姜叹看了一眼卫子夫,犹豫着转身,马儿喷着响鼻,轻轻踏步,似乎在等待主人的命令。上过战场的马,对这种血腥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能在危险消退之后自己挣开车架,自己跑来找主人。姜叹轻轻抱了抱马脖子,拭去毛发上面粘着的车架碎屑,就像是老友日常相处那般亲昵,本来觉得这马来得极好,起码可以多上一分安全,可是...竟然还不如没有。

    随即姜叹一狠心,剑鞘抽打下去,低低的嘶鸣过后,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

    卫子夫听到马蹄声音,心中一凉,知道姜叹应该是走了,从卫青府里出来后,压抑了这么久的思念、气愤、害怕、疼痛、担忧、委屈,齐齐涌了上来,眼泪簌簌而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回手就捶打刘彻的胸口,哭喊道:“你是不是傻!为什么不走?言笑几个还在宫里等你,一帮人都在长安等你,山上有据儿...据儿...我都这样了,万一你出什么事,你让去病怎么办?据儿怎么办?我...”

    似是伤口痛极,又气血翻涌,卫子夫直接晕了过去!一段话都没有说得完整,就倒在了刘彻怀里,“子夫!子夫!!”

    “皇后!”

    卫子夫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是闭眼前,恍惚见到了姜叹的脸,是不是...救兵来了?

    冬日的风似乎是拔地而起的,裹挟着秋日的余温,扬上九重天!以至于越是往高处走,风刀就冷冽一分。等到卫子夫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刘彻已经背着她准备继续往山上走了。

    “等了这么久,不管是刺还是巡逻的人,一个都没有遇见,我们只能自己走回去。”刘彻把披风给她裹得紧紧的,她的伤口已经不能再耽误了,平白浪费时间在原地等待别人来找的上面,不如自己也往回走,能早回去一秒是一秒。

    “陛下别嫌弃污糟,这皮围脖暖得很!”

    卫子夫沉重的睁开眼,有些惊讶,“姜...姜中尉,你怎么还...还在?”

    刘彻侧头贴了贴卫子夫的头,还好披风上有帽子,能把她完全的裹进去,不然发了高烧可就不好了,对姜叹语气倒是比之前软了几分,却依然带着不可反抗的威严,强硬的拒绝道:“不必了,朕不是冷,也没受伤,你照顾好自己才能护好朕的背后!”

    “诺。”姜叹领命后退了两步,抬眼看卫子夫还在疑惑的看着自己,出言解释道:“臣的战马认人,它会去找吴渊的,相信能叫来冠军侯的救兵,臣还是贴身跟着陛下和皇后比较稳妥。”

    卫子夫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反正马走都走了,她再不同意也无济于事了。

    刘彻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雍山不甚好走,正常的大路都要十多里地,这小路更是难行,所以恐怕要走上好一阵子。尤其是那匹马,估计是没有什么用,毕竟都没有走过这路,也不知道会不会迷失方向,来救的几率太小了,还是自食其力吧!

    “说说吧?为什么突然来找朕,是不是知道自己错了!”刘彻怕卫子夫再昏睡过去,故意找些话来说。

    卫子夫很想说,其实就是很想你,很久都没见到了,生气这么久,有点累了,想跟他和好。但是背上中箭处渐渐没了知觉,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很想睡又怕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犹豫半晌,道:“陛下,我还想知道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利用我的?出身低微,有什么被你一眼看中了?”

    一阵风迎面裹挟着冰石吹来,刘彻本想侧身回头避一下的,却又停在半路,只憋了一口气等风过去,才继续往前走。

    半句话没说,卫子夫以为他可能又要就此混过去了,心中分外遗憾,要是这么死了,真是心有难安,“陛下,不管事实如何,我都不会怪你的。若我今天死了,实在是遗憾,你能不能告诉我?”

    “.......很早...”刘彻的声音又轻又快,面容沉寂,周身寒意与这冬日不相上下。

    “早到什么时候?永巷旁边小路解围,可有那么早?”

    “......没有。”

    “那是...出宫大典吗?”

    “要早一点,我...我会来!”刘彻低低的道:“从那个时候开始吧。”

    我会来?果然是他写的......还好自己都没有扔掉,一直贴身放着。卫子夫勾了勾嘴角,在他耳边笑着说:“你看,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卫子夫很大度的,不在意这些小阴暗心思,她并没有从你身上跳下去跑开吧?整日里装出一副圣人君子的样子,不累吗?当初一见钟情叫我服侍的时候,分明是个登徒子!颇有纨绔子弟调戏人的样子......”

    登徒子?调戏人?还纨绔子弟?刘彻拖了拖卫子夫,似乎有些生气:“纨绔子弟会在你入永延殿的时候,特意去你住所读你所有的书吗?会去你的房间,看你布局喜好吗?会在抽空出宫的时候去左邻右舍打听你...你的英雄事迹吗?”

    “...你...”卫子夫虚弱的笑了,她很想打刘彻一下,原来他知道自己原来是个什么样子,竟然一直不说,跟逗小狗一样看着自己装,很有意思么?可是她打不动了,只能笑笑,“我劝架劝出了二里地,带人下河摸鱼彻夜不归,还经常帮人家办宴席等等,你很早都知道了?”

    “是。”刘彻笑不出来,他知道卫子夫入宫前是个活泼爱笑,时常掺和邻里之间事情的性子。

    平阳公主说她,是个倒着活的人。

    初见时开朗明达像极了七八十的老者,搬了那么多次家,换了那么多父亲,却好像无论在哪里生活,际遇如何,都能从容应对,很快能找到自己开心的事情,然后欢欢喜喜、蒸蒸日上的过日子,但随着接触深了,却像是越活年岁越小,调皮任性、执拗俏皮才一点点显露出来。

    这些年,她确实是这样,永远都有生命力,也对周围的生命充满敬畏。卫子夫不知道其实太皇太后很喜欢自己的,只是两人脾气不同、政见坚守不同,才有许多争执,看起来也就水火不容,但她没有多问,只是坚定的、柔和的、不带一丝犹豫的站在了他旁边。没有告密、没有怀疑、甚至没有想过要依赖自己保护她,就这样毫不引人注目的与他并肩而立,刘彻有时在想,是不是她从出宫大典开始就想跟自己并肩而立了?就想当这个皇后了?所以才敢在陈氏和太皇太后一手遮天的时候,做了那么永巷之人中,唯一一个只选了自己去相信的人!

    “那...那不公平...你知道我,我不知道你。”卫子夫继续断断续续的问:“你都...利用我做什么了?这个可以说嘛?“

    “朕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刘彻只答了这一句话。

    卫子夫头疼欲裂,她快要撑不住了,哪里有脑子去猜?“不懂呢,我笨,你在我临死的时候,说明白点行吗?”

    刘彻停住了脚,厉声道:“闭嘴!”

    姜叹走上前来,去探看卫子夫的脸色,“陛下,怎么了?皇后如何?要不臣背一会儿吧!”

    刘彻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继续迈步往前,只给姜叹扔了一句:“走远点!”

    良久,背后的卫子夫轻轻嘟囔了一句:“你好凶...”

    “我凶?”刘彻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谁,竟然敢把朕赶出屋子,谁凶还不一定呢!”

    “......”

    “子夫...卫子夫?”

    卫子夫只动了动脑袋,她没有力气说话了,需要休息一下,怎么十里地这么长,还没到呢?

    “别睡!朕命令你啊!别睡!”刘彻似乎没了办法,声音压低了不少,开始絮絮叨叨的跟卫子夫说话:“朕告诉你啊...母亲怎么都好,可是太后需要有用!舅舅怎么都可,但是丞相必须有用!他们不仅没用,还没有一个是朕的人,太皇太后是祖父的人,母亲是父皇的人,朕什么都没有,只想有自己的人!而且不仅要有,还要比她们强!要打败她们!朕就是想要一个人去分她们的自私自利的地位,消磨她们自以为对我好的手段!”

    “我有...打败她们了吗?”

    “有!这是两个人的战役,你只需要相信朕,就能赢!”

    卫子夫觉得好累,算了,不想再问了,每次问都要拐到他莫名其妙的爱不爱的问题上去,“哦.......”

    “子夫?”刘彻吸了吸鼻子,长出一口气,似乎也给自己打打气,一口子走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久没有过来,“太皇太后曾经跟姑姑打赌,一个相信共同经历的爱情才会相扶相持,一个相信亲情才会让人相扶相持,所以...才有了陈氏,有了被保护的你。呵,好玩吧?相信爱情的,竟然是太皇太后,而不是尊荣万千的窦太主...”

    “.......”

    “朕走过的局太多了,也曾经不小心让你大着肚子涉身其中,还跟母后就此吵过,她觉得你不会为朕掏心掏肺,想用过就抛弃你。但是你却告诉她,你会永远护着朕的,就像...就像今天...怎么?怎么那么坚定的护着朕的命呢?!有好多人...都想要朕死的,据儿...其实马上满七岁了...”

    若是...若是朕自己有什么意外,你知道不知道你会是那个一步登天的人啊!刘彻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知道卫子夫永远不会那么想,她对待一步登天,永远都是那么淡然,不是不懂,就是...像七八十老者一般不卑不亢!

    “据儿...”卫子夫有了些意识,“据儿,言笑...还有...小乐她们三个,还在等我回宫呢...”

    “是!你别睡!马上就到了!”刘彻加快了脚步,他似乎能看见行宫的屋檐了。

    “我也没有那么好...其实嫉妒心很强的,很介意王夫人,她好像比我好看,还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你喜欢她,都不喜欢我了!还拿什么孩子的数量来比,我...我不在意这些的,也不喜欢后宫就比这些...你是不是对她的儿子,特别期待啊?”卫子夫扁扁嘴,似乎有些生气,“怀据儿的时候,你就着急,都没有期待过。”

    “怎么睁眼说瞎话呢!朕怎么不着急,着急不是期待吗?你生不生儿子,都是要封后的,那是朕头一次觉得十个月这么长!”刘彻似乎想起了什么,急急的说:“你知道不知道,母后后来很喜欢你的,说你跟她很像,又比她幸运!特别满意有你这么个儿媳妇。”

    “是...是吗?”

    “是!朕...朕再跟你说个事情,听完了,朕回去就不认啊!”

    “嗯...”卫子夫感觉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了。

    后面跟着的姜叹离得越来越近,听到了不少刘彻的只言片语,惊得他连头都不敢抬。

    “当初母亲说她是三女一男才得贵子的,赌你也是一样,先开花后结果,必是能生贵子的!你看她能信任你照顾言欢,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可见对你是抱有很大期望的,你可不能先朕走啊!还有,你一向没什么仪式感,生日都很少庆祝,可朕有,朕是七岁封太子的,据儿马上也七岁了!你懂不懂啊?”

    这么多年,她就像是一束阳光,照进规规矩矩、冰冷严肃的帝王之路,离得越近,脚下阴影就越少,身上就越暖,可她一旦离开一点点,自己的阴影就会拉长,不是打在过去,就是铺在未来。

    卫子夫,你不能离朕太远,朕会生气的!!

    终于结束了小路,大路早就聚集了不少人,来来往往的跑,看样子就是得了消息正在搜救。姜叹高兴极了,小跑着就要去喊人。

    “等等!”刘彻在他出口的瞬间,叫住了他,“等等!别乱喊!”

    姜叹又仔细看了一下远处的人,急道:“陛下,是行宫的人,没错!为什么不喊,皇后的伤已经耽搁不下去了!”

    “不!皇后没来!”刘彻周身寒意一敛,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自己出来之前曾经跟卫子夫联手给淮南布了一个局,如今看来大概率就是他们钻了空子!如果让人知道卫子夫受伤,命不久矣,恐怕长安就要不稳!卫青坐镇长安,若是心有分神,就无法挽救了...而且,让人知道皇后乔装来此,无规矩不贞静,风言风语的,对她名声也不好!

    刘彻不想让卫子夫也跟母亲和祖母一样,被一群无知的朝堂臣子和百姓指指点点,不懂大局不懂是非的人,除了八卦流言,什么都不关心!那自己费心让卫子夫从当年巫蛊之事中干净的脱身出来的一切,就都毁于今天了!

    “就说朕猎得一只狐狸,还被麒麟引入小路!让去病出来接朕的胜利品,然后带人去围捕麒麟。此事凶险,据儿就不用出来了,你明白吗?”刘彻肃杀之色顿显,一字一句的教姜叹:“朕要把今日刺杀之事瞒下!不能让这件事影响这次祭祀!”

    “......”姜叹心急如焚,皇后的伤真的耽误不得,但刘彻铺天盖地的杀意,他却无法忽视,知道反驳下去,不只会被灭口,还耽误治疗的时间,只好领命往前跑去。自己没有分量说不听刘彻的,放马自己回来,已经惹他不快了,还不如让能说上话的冠军侯出来呢!听说陛下主动想教他兵书被拒,都没有生气......实在是与众不同!

    在姜叹这一路的陪伴中,渐渐明白,刘彻虽然重情重义,却有着双层身份,身为夫君,无可挑剔,可身为皇帝,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一换回陛下的身份,思考的事情立马就变了,连眼前争分夺秒救助皇后的事情,都能忍住,实在是不妥!不如冠军侯,起码他不管他是谁,都一定会护着自己姨母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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