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看着王太后整理出来的账簿、证据,皱紧了眉头,关于陈阿娇的罪名,什么奢靡铺张,打杀宫人,竟然还有损毁书卷、不孝不悌的各种证词,这么零散又繁杂,真是难为太后她桩桩件件的记着,还能一一记录。可这有用吗?“太后,就这些?”

    “大汉以孝立国,最近这几年的不孝不悌,膝下无子,废她都是名正言顺,何况还有这些,怎么不够了?”

    可,这些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们之前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非要拽上我呢?卫子夫也心中难免觉得悲凉和可笑,真是墙倒众人推,这些问题都不是一天两天了,视而不见的时候,怎么都能退让,该收拾的时候,却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翻出来当你压死你的稻草。

    略翻了翻,卫子夫竟然还看到了言笑满月宴的事情,说陈阿娇无德无能,故意推脱。呵,当初她自己给自己孩子筹办满月宴的时候,怎么没人帮她指责皇后呢?

    “既然太后想好了,怎么不早点跟陛下说,还要等我?”

    “她差点伤到你孩子,原来还想杀过你的弟弟,你都不想亲手报仇吗?”太后避而不答,有些事她要是方便做,还用得着等她再次怀孕吗?

    卫子夫不是傻子,这亲手报仇的话,刘彻说出来还有几分可信,太后...是觉得自己曾经受人恩惠,无论何时出手,都名声不好听吧。算来算去,自己竟然真是那个最合适去收拾陈阿娇的人,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只是,“那孩子呢?为何不提?”

    王太后不自在的挪开眼神,她刚因为这件事跟刘彻吵过架,既然没有孩子的问题不是出在自己儿子身上,没了陈阿娇,将来多得是机会。至于卫子夫,没什么背景的一个夫人而已,成功了怎么也要留个心机深沉的名声,万一的万一,失败了,把她推出去,损失了也没什么问题。可刘彻那个死心眼儿的,偏偏对孩子那么重视,还敢来跟她警告说不许牵扯孩子,要不她才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此刻卫子夫问起来,王太后自然一肚子气,故意打哑谜,“你说哪个孩子?你自己的,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

    “太后就没有想过,那也许真的是陛下的骨肉呢?”

    “子夫啊,你不懂。”王太后端出来一副慈爱的面孔,谆谆教导道:“这么多年,我没催你多生,也没催陛下多宠幸些人,也是为了大汉好。皇室的孩子,是要有,可也不是越多越好的!陛下光兄弟就有十三个,可成器的有多少?平时还不够陛下头疼的呢!”

    “太后的意思,是说您看得上的孩子,才配留下来,是吗?”

    双桂在一旁插话道:“卫夫人这说的什么话?太后对你也是一番好意,别以为公主就好过,没有皇子之间的竞争,当年就是窦太主,该随夫君就藩,也是半点不通人情的。

    “你的意思是,我该好好守着言笑言乐,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乖乖的听话,不然孩子少一个不少,对吗?”

    “卫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难道之前的温婉贤淑都是装出来的?”双桂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看了一眼太后,“太后好几天都没睡好了,就是查那个孩子的出身,实在是没有证据呀!皇室血脉总不能随便就认了,您也懂这个道理,不是吗?”

    “是查不到,还是不愿意查呢?”

    王太后拍桌子道:“卫子夫,你别太过分了,仗着陛下宠你,我用你,你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云霜赶紧端上一碗茶,柔声劝道:“太后别生气,卫夫人也是好心,窦太主虽然去了霸陵,因为董偃,跟陈阿娇生疏不少。但陈阿娇比较是她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寄托了不少的期待。卫夫人把事情想得周全一点,也是好意啊!”

    王太后这才消气不少,没好气的瞪了卫子夫一眼,不再说话。

    双桂见势搭话道:“要不太后您还是给卫夫人挑些重要的说说吧,毕竟是歌女出身,进宫来并无人指导,难免有跟太后想岔的地方。”

    卫子夫也不过生完孩子才三个月不到,就起起落落的经历了这么多事,身体、心情本就没有休整过来,加之两个孩子分外黏人,正是保护欲最浓烈的时候,听到王太后对孩子这么冷冰冰的话,此刻越发没了耐心。站起来身来告辞,“既然太后对我不满意,那就算了吧。”

    “站住!什么叫算了?你不打算对付皇后了?”

    “太后帮我想的理由,给我的东西,我都收到了,只是,既然太后不方便出手,那就不要再管我怎么做了。”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是陛下···”

    “陛下那里我会去解释的。”卫子夫直直的看着太后,目光清冷,“希望太后能明白,我虽出身寒微,却绝不做棋子!”

    “你以为彻儿能永远护着你吗?”

    卫子夫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住脚步,甚至身形都没晃一下,就转身走出了长信殿。

    走在后面的冉信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长信殿,依旧是庄严肃穆,却因天气渐热,竟渐渐浮上来一层雾气,让人看得越发不清楚。这信任和帮助,在未央宫里就是变得很快的,带着期待而来,却满载着失望离开,不知道是谁能笑到最后呢?收回复杂的目光,冉信低头多问了一句:“是不是有好多人都跟卫夫人说过那句话?”

    卫子夫放慢了脚步,轻声道:“什么话?”

    “陛下能永远护着你吗?”

    卫子夫似乎笑了,又好像只是弯了弯嘴角,转头又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不止,还有好多,说我出身的,说我长相的,说我不知礼数的,说我一飞冲天心机深沉的,说我小人得志投机取巧的,太多了,呵,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冉信很想问,“那你什么感觉?”可是她忽然想起太皇太后来,到嘴边的话终究是散成了叹息。

    卫子夫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平时后宫无人跟我走动,宫宴上,私下遇到了的人,谁不跟窦太主献殷勤,不吹捧着皇后,这时候去站在一起说这些,自然是很容易的。只是,我记得有人说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也有人说过,大丈夫当如是,怎么放在女子身上就要数出身,看家学渊源了呢?”

    “高祖是赤帝之子的天命,陈胜吴广也有鱼腹之说,天命所归,这都是天生的出身。”

    “原来冉姑姑还信这种故事,其实我也可以编呀!”卫子夫转头看她,笑得很是温柔,却也很倔强,“可是我偏不!”

    “为什么?”

    “卫夫人!”

    卫子夫刚想搭话,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她,卫子夫和冉信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从长信殿跟出来的人,冉信认识却并不熟悉,但是卫子夫很熟悉,或者说也要谢谢她,自己才能有今天。若没有她的八卦和解闷之言,自己不费一兵一卒的出宫大典,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利用到太后来完成一整个的计划?

    只是,她不是这么多年都只装作陌生人吗?怎么突然叫住她了呢?

    还没等卫子夫多揣测些事情,云霜就跑到了她面前,浅浅一礼,笑容得体的看着卫子夫,眼神在冉信身上转了转,没有立即开口,摆明了就是要单独谈谈的意思。冉信刚想知趣的退下,却被卫子夫叫住了,“不必!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小事不过就是当年的八卦而已,听过就当忘了,大事…在长信殿外一个人听可以算作大事的秘密…本宫还真是有些怕!多一个知道,本宫就多一份安全!”

    云霜面上笑得甜甜的,却连一丝笑意都未渗入漆黑圆圆的眸色中,倒也没有过于啰嗦,直接开口道:“卫夫人,你不恨陈皇后吗?她当年可是差点杀了你弟弟!听说你最是疼这个弟弟了,如今大好的机会,你都不想报仇吗?”

    卫子夫攥紧了衣袖下的手指,心中警惕的开口:“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快八年了…我弟弟也没什么大事…”

    “听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奴婢觉得夫人可不像是一个事过变迁,就肯轻易放下的人,不然何必纵容陈皇后到如今呢?”

    卫子夫撇撇嘴角:“呵!好笑,你是说我故意纵容陈皇后?她轮得上我纵容?我只是不得不让步罢了,那可是皇后,她母亲可是窦太主!那是陛下的亲姑姑!”

    “或许两者都有呢?毕竟奴婢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么独占恩宠的卫夫人,从来都不恃宠而骄?听闻每次陈皇后罚完你之后,陛下怜惜你进而赐下来的好处都是给你的家人,真是好巧!”

    卫子夫扶了扶簪钗,随口答道:“想气气她,不可以吗?总比杀人绑架来的好吧?她的刁蛮任性难道是因为我太过贤淑才出现的吗?不过是对比大了些。倒是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是来诛心的,是来帮卫夫人的。”云霜没有再跟她聊下去,真争辩出什么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没有人去诱导陈阿娇,只不过大家都恰恰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而她无法接受罢了。

    “如果卫夫人想要陈阿娇死,何不顺手推舟多推上一步呢?”

    要人死?这是谁说的,卫子夫可没在外人面前透露过这种意思,云霜和双桂还真有意思,找她说的话,跟王太后自己说的都不一样,还真是各怀鬼胎呢!“直说吧!还有一堆孩子在永延殿等着我呢!”

    云霜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奴婢知道,您和太后定下的大不孝,已经足够把陈阿娇治罪了,可是万一窦太主出来护女,说不准皇后之位她还要占着,顶多就是把椒房殿形同虚设。陈皇后手上人命何止十几条,不也都草草了事?听闻太乐是她一手掌控,就算是换了太乐丞,也总有不少眼线和人手在吧?卫夫人不如好好利用一下。关键时候闹出人命来,可就事半功倍了!”手机端 一秒記住笔\趣\阁→\b\iqetv.c\o\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是嘛?我在太乐呆的时间有些短,又总被郦苍管头管脚的,至于什么眼线和人手,倒是真没发现!你…知道多少?”

    云霜知道卫子夫在试探她,自己却没什么好避讳的,说:“我知道的,恐怕此刻都早就被送出宫了,要么就是成了陈皇后的弃子,因病夭亡了。与其找那些早就露出马脚的人,不如现在去引蛇出洞!”

    冉信眼皮微动,想起了在椒房殿偷听那次,那个姑娘应该还在太乐吧?她是不是隐藏的最深的棋子呢?卫子夫也想到了,但是她没有打算告诉云霜,而是去反问:“请教云霜姑娘,怎么引蛇出洞?”

    “后宫事务,如今大多在太后手里,反正接下来太后会称病,卫夫人不妨放出风去,说皇后担心卫夫人身边孩子太多忙不过来,准备分担一二。这要接手的地方就有永巷和太乐,想来那些可怜人会心中忐忑不安,而皇后的人却一定会去悄悄地主动联络椒房殿,最近又无大宴,查太乐人的行踪,很好查!”

    卫子夫跟冉信对视一眼,转头继续问云霜:“你是想说让我给这些人随便安个什么罪名,闹得大些?”

    “不,奴婢的意思是,卫夫人既然心存仁善,放不下那个孩子,不如就一查到底,被救下来的孩子到底跟椒房殿有什么纠缠牵扯,不如就从太乐查起。”云霜有些得意的挑挑眉,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循循善诱:“到时候将露了马脚的人安个谋害皇女的罪名,绝对是不冤枉的,尤其是如果有人以死明志攀扯到皇后下令,也是有可能的!”

    卫子夫真是叹为观止,不由赞道:“真是好计策!不知道你想了多久?”

    云霜没有回答她,而是带上了几分诚恳说:“卫夫人宅心仁厚,看得出来,家人和孩子,是你的底线,而不是自己的利益处境。这点,虽然极偏,但很容易猜!奴婢所有的想法可都是为了您重视的事情着想啊!既能给家人报仇,又能给无辜的孩子出气,何乐不为?”

    卫子夫扶着冉信的手,力道慢慢加重,半天都没有再发一言,四周出了高到吓死人的宫墙,就只剩夏日的虫鸣,一声声的不止疲倦,不到天明不停歇!一群见不得光的,也只能在此刻出来喊些话语了!

    静默片刻,卫子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走,留下一句:“云霜,我真是小看你了!不过…多谢你的主意!”

    云霜在卫子夫转身后,镇定自若的神色有些绷不住了,终于在听完最后六个字之后,她深吸几口气,放松下来,挺直的脊背处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都被汗给浸透了!

    伴着一长两短又一长的虫鸣,云霜往一个被葱葱青竹遮挡的宫墙拐角走了走,装作找东西一般打着灯笼弯腰去摸索。黑黢黢一片的竹影让那个拐角看上去更加隐蔽,偶尔有微风拂过,影子边缘微微晃动,才让出个圆润的影子边缘来,一点都不像根根笔直耸立的竹杆,或是修长凌厉的竹叶,打在青白色的墙上的光影,反而…倒像极了人自然垂落的手臂弧度。

    云霜嘴唇微动:“你都听到了,卫夫人应该是相信的,也会照办!”

    竹影深处传来干脆果决的女声:“很好,太后那边,你可以让她关注一下隆虑公主,你反水的目的么,就还是老样子,家中母亲重病,窦太主不肯伸手帮忙,如今也让窦太主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如果实在不行,就把杨柳的事情讲一讲。”

    “嗯…”云霜停了几秒,犹豫着开口:“慕昕姐,我总觉得刚刚好像忘说了些什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漏了?”

    对面暗处忽然没了声音,似乎在回忆,半晌,那边传来一句疑问:“没有吧?是你太紧张了,你放心!这虽然是一招救皇后的险棋,但是我心中有数,太乐的人,我更加熟悉,能不能查出来东西,我还是能掌控的。而且也可以警告皇后收敛一下,毕竟就算是大长公主,也不能护自己的儿女一辈子,所以你不必过分担心,皇后不会有事的。”

    黑暗中的云霜飞快的弯了弯嘴角,拍拍胸脯表示放心,见时辰不早了,干脆的告辞:“好,那我走了。”

    “保重。”

    从黑暗处走出来的云霜,一踏上大青石砖铺就的宫道,就默默挺直了肩腰,脚步也迈得更加轻快,一路快走地往长信殿方向而去。

    殿内灯火半灭,双桂刚带着一群小丫头把床铺铺好,正往描金绘彩的熏香炉里添上满满一勺龙涎香,其实说实话,屋里还有熏蚊子的艾草香,两种混在一起,味道实在有些呛。但太后很是喜欢,总觉得屋子香香的,人心情都要好很多,而此刻闻在云霜的鼻子里,实在满满都是奢侈攀比的味道,再也没有当初永寿殿低调朴实的安心感觉,尤其是这个屋子里如今的主人,心心念念都是她自己一定要超过这里原主人——窦太后的决心和愤愤不平!

    跟一个逝者比,也不知这王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云霜恭敬的跪在床榻前,字字清楚的把刚刚从慕昕那里听到的事情,加工后呈报给帷帐后的人:“太后,事情就是这样,奴婢已得窦太主命令,放弃陈阿娇,看来那个董偃在她心里位置很重,都到了自己女儿生死攸关的时候,还呕着气在给太皇太后守陵,一点也不帮忙。”

    太后微点了点头,语气难免带上几分嫉妒和嘲讽,说:“公主…自然都是以自己为重的,她生来就是那种只需要满足自己的私欲,就可以好好活完一生的人。”

    云霜一脸乖巧的伏下身去:“是,还要多谢太后开恩,救我家人出火坑,奴婢才有机会孝敬太后!为大汉效力!”

    “嗯…”帷帐里的人似乎是坐累了,懒懒散散的靠在床头,语气慈爱的说:“哀家身为太后,也是应该为大汉朝略尽绵薄之力,窦太主看上你外甥女,想让她未来进宫分走卫夫人的宠爱,除了帮自己女儿,更多的还是想把控朝纲。哼!有哀家在一日,她就休想!你放心,哀家一定不会让她重蹈你母亲被山匪劫杀的凄惨下场的。”

    “谢太后!”云霜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面颊上还有两行清泪落下:“奴婢谢太后,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好了,为女子就该坚强些,站稳了才能给家人撑腰!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

    “今日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诺”

    云霜脸上还有没干透的泪痕,面带感动的辞别双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好歹也是仅次于双桂的贴身侍女,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侍从,所以还能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小房间。

    走进漆黑的屋子,云霜没点蜡烛,匆匆卸掉妆容,脱掉衣服鞋袜,就躲进了帷帐,此刻,她才能放松的埋首在床褥中,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若是旁人此刻瞧见,定会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在哭。

    发丝散乱,双目通红犹带泪珠,面颊潮红气息不匀,像极了大哭过之后的样子,只是有些诡异的是,整个人的下半张脸满满都是嘲讽得意的笑容!

    是的!她刚刚蒙在被子里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什么呢?

    也许她是在笑,把敌对双方耍得团团转,让她们都争着去保护自己的家人,这种手段竟然出自自己一个小小的奴婢之手!竟然双方都信了?!

    不!是三方!

    还有那个荣宠之极的卫夫人!

    她也心动了!哈哈哈哈,也许太后和窦太主永远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一次毫无结果的绑架,都过了这么久,还依然可以这么牵动卫夫人的心绪。

    为什么?别人不懂,她懂!

    对她们这种只有家人可以依靠的人来说,对他们这种抱着家人就当一族之人的平民来说,家人就是她们的族人,不管过了多少年,对亲人的伤害都是无法在自己的心上磨灭的。

    对付自己可以,赢便赢,输便输,死便死!

    但,连坐家人,伤及孩子,便要你加倍偿还!

    是!我母亲你们不应该救,只因为我非她亲生就肆意打骂,还把我卖到最下贱的地方去,她不配为继母!袖手旁观也是应当。

    云霜攥紧了被角:“但是!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妹妹不一样!当继母想把她的女儿偷偷卖掉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帮她找?!害她在偷跑回长安的路上失足跌落悬崖!当年是她用自己攒了多年的钱把我救出来的,也是她在我每次挨打的时候挺身而出!那是我骨肉相连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啊!我当你们的细作这么久,付出的东西还不够多么?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

    “既然你们不来保护我的家人,那我就找别人来保护!敌对双方,博弈的双方,却都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去保护我的家人,双重保护!呵呵呵,谁才是最会玩弄人心的,还真不一定呢!”

    “没有品尝过最黑暗的事情的人,怎么能做出最阴暗的事情呢?大人物?贵人?你们都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殿外明月高悬,万里无云,洁白的月光洒在长信殿繁花似锦的院落里,像是给这奢华尊贵的殿宇蒙上了一层飘飘袅袅的云雾,琼楼玉宇空中楼阁,不外如是!

    只是都是轻薄飘渺的白雾,那为什么在长安鳞次栉比的街铺宅院中就是炊烟袅袅,在这青墙黛瓦的高门大殿中就是仙云缭绕,到底,是什么变了呢?

    ……

    “冉信,你觉得她的话,能信么?”

    “可用,不可信。”

    卫子夫脑子也很乱,回头问她:“这话怎么说?”

    听完云霜的话,冉信觉得事情稍微有点超出了她和刘彻的计划,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斟酌着开口:“计策很完美,目的很容易,中间可能出的岔子也很少。但是…奴婢觉得她缺了点东西。”

    “缺什么?”

    “她的目的!”冉信半抬起的目光有些迷茫,随即紧紧地皱起了眉毛,“她为了什么呢?为了报当年被赶出椒房殿的仇?可窦太主对她有一饭之恩!为了…太后?她只是想日后成为太后的得力帮手?”

    一时陷入静默,卫子夫往前走了好久,才悠悠地开口:“这些都不像。”

    冉信在一旁站着,接话分析道:“是,奴婢也觉得奇怪,难道只是为了单纯的卖您一个好?她不会是想着等皇后被废,您会未来可期吧?”

    “再大我能大得过太后?”卫子夫摇摇头,她实在是猜不透这个云霜到底是个什么人,也不知道当初自己出宫的那个局,她那么配合,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不过…“八面玲珑之人,真是厉害!把我的心事猜的很准!说实话,这个主意,我倒真是很喜欢。”

    冉信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您真的一直在记恨陈皇后伤害卫青的事情吗?”

    “不然呢?”卫子夫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加快了脚步往永延殿走去,两个小姑娘还都在等着她,一个出生不久,一个身子虚弱,晚上看守的人,都得警醒着,平时虽然很累,但今天从中午离开到现在,还真是想得紧,一边随口抱怨了几句:“还有去病,他本来可以有个天天都变着花样吃东西的身体,现在我却要日日想着他的肠胃,想着他的身体!我怎么能不恨?”

    冉信有些心惊,抬头看她,原来她心里真的是有恨的,却能忍这么久不表露出来,这意志力!!实在让人害怕!

    计蕊从远处领着一堆人迎过来,见到她,颇有些如释重负,“卫夫人,您总算回来了!今天有好多人找你!”

    “谁来了?”

    ”我!”卫君孺从计蕊身后站出来,沉静如水的面容,毫无波澜,一身素蓝衣衫毫无点缀,双手合拢在小腹之前,端端正正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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