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知道卫子夫在殿里摆饭等着他回来吃,只听蹬蹬蹬几声,大步流星的就进了屋里,见姨母偏头而立,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

    只好讪讪的退回去,接过元睿手上漆盘里的锦帕,好好擦脸擦手才在饭桌前坐好,但依然兴奋不减的说:“姨母,我今天终于听到一个好玩的故事,保准你没听过。”

    卫子夫没让他动筷子,先摆了一碗菌菇汤给他,随即才开口问道:“你又去哪调皮了?”

    霍去病收回准备直接去拿饼的手,“我刚从天禄阁回来,正好遇上东方先生。”

    卫子夫心情甚好的打趣他:“东方先生?太中大夫东方朔?你又把他胡子拔了?”

    “对!”霍去病摆摆手,“没有,遇到的是他,拔胡子没有,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您别老重提啊!”

    卫子夫睨了他一眼,轻点着他的头道:“我怕什么?下次再有这种事,你直接找陛下去解决,我可不想再去帮你摆平了!哼哼…他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故事等等再说,我先跟您说一个人,特别好玩!”

    卫子夫挥手让服侍的元睿退下,只留了提前吃完的郦苍服侍,一边随口问道:“谁啊?”

    霍去病有些兴奋:“枚皋枚先生!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明明跟东方先生聊得火热,偏遇到我就端庄肃穆,您说我长得吓人吗?”

    卫子夫十分配合的端详了一下他的脸,欣赏道:“啧~还算帅气,大概是你调皮的名声在外,才不喜欢你的吧,你之前没跟他打过交道吗?”

    霍去病把晾得温度正好的菌菇汤一饮而尽,照例捧给卫子夫检查过,郦苍才上前把饭菜都在他面前摆好。虽然他自己没觉得肠胃有什么不好,但是母亲把喝药调理作为各种谈判的底线,他也不得不老老实实遵守。

    为了降低喝药的频率,他跟姨母达成协议,比如不能喝凉水、不能吃生冷、辛辣的东西;饭前洗两遍手;喝过汤再用餐等等一系列小事,就可以每年只在冬季喝一个月的汤药,其他时间无病就可以不用再吃药了。

    霍去病伸手夹了一筷子青菜,开口反驳道:“怎么会?东方先生说他俩性子相近,他都那么喜欢我,枚先生怎么会讨厌我呢?不过听东方先生说他喜欢阴阳五行,就爱给人算个卦,预个言什么的,平时还嬉皮笑脸的,偏碰到我们卫家人就敛声屏气的,非说什么未来可敬之人,不可嬉闹之,真有意思。”

    卫子夫很感兴趣:“难道此人还通方士之术?还说什么了?”

    “没了啊,就是说丞相田蚡大人生病了,家里不请医者,反而是请了方士看风水阴阳,他们觉得很怪异,才凑巧聊起来的,姨母,你说真的有鬼神吗?”

    卫子夫随口答:“嗯,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有吧,不过请方士也不奇怪啊,有些人手里真有些秘方,假托神仙之名,卖个高价钱也说不准呢!”

    “这就是怪异之处啊,按理说,为了钱财也要试上一试,起码开个药方吧!但是去看了几眼就说人没救了…”

    卫子夫和郦苍对视了一眼,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收敛了神色,正经问道:“看了几眼就说人没救了?府上的人也信?他们也不怕太后怪罪。”

    霍去病压低了声音,跟卫子夫咬耳朵:“说窦婴和灌夫的鬼魂就在家里等着他死,一同去地府报道呢!所以大家才投鼠忌器的。”

    卫子夫疑惑的望过去,这也太玄虚了吧,别说不是这么个治病的办法,光说这种传言,就差没明着说丞相田蚡陷害武安侯窦婴和灌夫,此案大有冤情了。

    霍去病见她不相信,又努力的点点头,“真的,敬声表弟一向喜欢凑热闹,拉着我去看过了,什么黄符道士的确实在侯府进进出出,而且长安百姓都在议论呢!说一句人尽皆知都不为过啊。”

    卫子夫转身回到自己桌案前,有些不赞同的说:“人尽皆知不见得吧,顶多有些风言风语的,难道大家都这么好奇侯爵家的鬼神之事吗?”

    “好奇归好奇,按理说也不会议论这么久,只是这事几乎就做实了田家的骄横跋扈。大家还是心疼陛下的居多,毕竟是太后和舅舅的逼迫,才让陛下最后斩杀窦婴的。”

    放下了汤匙,卫子夫心里闪过些念头,继续问:“大家都这么说吗?还真是挺…挺中肯的,真的有不少明白人。”

    “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的呢?”

    卫子夫一僵,扯出个笑容来问道:“这话怎么说?”

    霍去病边吃边说:“听说灌夫生前颇有游侠之风,虽然干了不少不法之事,但还是有不少追崇者的,这群人比农者有闲时,比豪爵有威望。虽然他们敌不过皇权,但也少不得就在中间推波助澜。”

    “这话你自己想的?”卫子夫也端起碗筷跟他一起用膳,颇有些另眼相看的问:“你们小孩子不是都对这些很稀奇么,你怎么不信鬼神之说?”

    “我不是小孩子了!”霍去病有些别扭,“我是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事很好奇,但是经常跟太史属官和东方先生聊些什么星象啊、民间把戏啊、传奇什么的,听多了也就不怎么信了,不是什么未解之谜就是人为造势,没什么稀奇的。”

    卫子夫很是受教:“嗯,我之前还对这些事很是敬畏呢,听你这么一说,以后得小心行事了。”

    “我也能教姨母了?!”

    “当然啊,我家去病最聪明了,自然比姨母都强上很多的!”卫子夫呵呵的笑,不再打算继续这个事情,转而换了个话题,“平阳侯府新丧,你跟敬声两个人多往侯府跑跑,帮一把阿襄,他也就比你大出一岁多来,如今就要学着撑起一个侯府了,怪不容易的。我也不好天天往外跑,能陪着她呆了三四天已经不容易了,就像是这几天言笑常去跟平阳公主聊天一样,你们年纪也正好,在跟前说说笑话也好,平阳公主也不愿意出来走动,我怕她闷出病来。”

    “好的,去病记下来,最近会多往那边去的。”霍去病郑重的记下,又跟卫子夫打听些别的事情:“对了,听说舅母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已经定了陛下赐名,可是真的?叫什么呀?”

    说起这个,卫子夫就能压下一些不好的猜测,开心的道:“是,像你一样,让陛下给取,前几天还在商定呢,照陛下的意思,无论男女都叫不疑,卫不疑!”

    “跟我这个去病倒是很像,两个字,喊着就上口!”霍去病不知道又想起来什么,兴奋完了就一脸遗憾的看着卫子夫。

    “怎么了?”

    “姨母肚子里这个要是能让去病来取名字就好了。”

    卫子夫被逗笑了:“哈哈哈哈,这是陛下和我的孩子,怎么着也是陛下第一个想名字,你想给人取啊,就等着长大再说吧!”

    霍去病不甘心:“我也能想出好名字,怎么就不能让我取了?况且必须都说了,我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让我取寓意多好啊!”

    卫子夫故意逗他:“不行,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陛下不取,第二个也该让我来,你凑什么热闹啊!”

    “哎呀,好姨母,你就让我试一试呗!”tv首发.tv. tv.

    “我显怀呢!你就着急取名字,再说吧!”

    “肯定很快就会有的,您先让我想着吧。”

    “再说吧…”

    屋里转瞬又是嘻嘻哈哈的一阵阵欢声笑语,有霍去病在,永延殿就没有平静的一刻,总是生机勃勃的。

    两个月后,魏其侯田蚡病逝,长安流言渐渐平息,除了太后病了一场,其他并无大碍。手机端 一秒記住笔\趣\阁→\b\iqetv.c\o\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也许真是霍去病福气满满吧!应他日日的念叨,长安的茶余饭后又逐渐都换成了卫子夫这一胎的男女之事上,听说还有人下注压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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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过了个年,正是元光五年冬,河间王献雅乐。

    昔鲁哀公有言:“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忧,未尝知惧。”信哉斯言也,虽欲不危亡,不可得已!是故古人以宴安为鸩毒,无德而富贵谓之不幸。汉兴,至于孝平,诸侯王以百数,率多骄淫失道。何则?沈溺放恣之中,居势使然也。自凡人犹系于习俗,而况哀公之伦乎!“夫唯大雅,卓尔不群”,河间献王近之矣。

    冬十二月,河间王刘德在过年期间的献上的雅乐,已经被太乐整理演习好了,相比一贯的楚风之曲,缠缠绵绵的,这新的雅乐,倒是真的别有味道,卫子夫和郦苍都听得很开心,只是太后在长信殿摆乐时,陈阿娇依旧没出现,以身体有恙告假。

    刘彻见太后面色不悦,就跟卫子夫打听,原来前天例行请安时候,陈阿娇还好好的,也没听说椒房殿传医官,想来生病之言是假的,应是忙着访道炼丹之术那些事。

    最近这一两年,也不知道谁给陈阿娇出的馊主意,窦太主和董偃打得火热根本顾不上她,而她也不怎么纠缠窦太主了,母女两个仿佛闹僵了一般再不来往。

    此后椒房殿就经常有女道人进进出出,之前刘彻不是没去劝过一次,可陈阿娇以太皇太后的黄老之学顶了回来,把刘彻气得七窍生烟,再就不管了。

    可卫子夫却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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