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路阴天,偶尔中午出个太阳也就只是昙花一现。

    中下旬的时候下了场大雪,银白覆盖了整座城市,气温一下被拉到了最低。

    祝余裹着黑色的羽绒服走出大门,一脚踩进大院雪层,雪花簌簌塌落,没过了他的脚踝。

    祝钦看了眼祝余卷起裤脚,指指让他放下:“怎么还穿这身,没买新衣服?”

    祝余的羽绒服款式有些旧了,裤缝处甚至还贴着个卡通补丁。

    袖口车上的线断了不少,动作稍微大一点白色的羽绒就跟天女散花似的往外漏。

    也该换一个了。

    “周末去买。”祝余揉揉鼻子,说话时呼出大团大团的雾气。

    祝钦正拿着扫帚一下一下地扫雪:“和朋友一起吗?”

    祝余点点头:“傅辞洲。”

    这位大少爷记了他一星期的仇,现在估计差不多也消气了。

    祝钦对这个名字不陌生,男孩子打打闹闹也曾路过他诊所的门口。

    “那你请人家吃个饭。”

    “好。”

    -

    今天的清晨似乎有些太冷了。

    大概是雪停了的原因,天空竟然出了太阳。

    虽然阳光微弱到可以忽略,但是不妨碍祝余今天上学的好心情。

    教室窗口向阳,刚进大门就能看到橙黄的晨光倾泻,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灰尘,美好而又吵闹。

    傅辞洲就趴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闷着个脸睡觉。

    他穿了一件长款大衣,帽兜边坠着的一条毛绒绒像是背了一层暖光,一眼就很暖和的样子。

    “哟,少爷,”祝余顺着那条毛茸茸摸了过去,“今天又来这么早?”

    这已经是傅辞洲快连续一个星期不踩着上课铃到校了。

    这简直打破了祝余对他的认知。

    “滚,”傅辞洲把祝余的手扒拉开,“困着呢,别招我。”

    还生着气呢?

    祝余放下书包往桌洞里一塞,竟然发现里面多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

    “这谁的?”他把东西拿座子上,左右都问了一遍。

    “rrychrists,”斜对角的许晨念了一遍纸袋上的英文,“这是圣诞礼物吧?”

    傅辞洲拿出少爷睡觉的几秒宝贵时间,抬头看了一眼祝余的桌面。

    “啧,”他嘴角都快撇地上了,“炫耀呢?”

    “啥?”王应一听有八卦,异常兴奋地把纸袋拿过来看了看,“谁送的啊?有署名不?”

    “哎…”祝余怕真给王应看出来什么,连忙把袋子又夺回来,“别乱动。”

    “什么好东西?”收作业的组长也好奇地凑过脑袋,“给我看看!”

    “没什么,”祝余把纸袋又塞回桌洞,“今天什么作业?这么早就来收?”

    话题自然地被转移,傅辞洲偏过脸枕书上,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去了祝余的桌洞。

    语文早自习基本都是背书,要么一起背,要么自己背。

    一起背无非就是背课后古诗词,自己背的话,那就是说话补作业开小差什么都干。

    教室闹嗡嗡的,像养了一屋蚊子。

    等组长走后,祝余又把纸袋拿出来看了看,上面只贴了个便利贴,写着“平安快乐”四个字。

    “今早我来教室看到褚瑶了。”

    傅辞洲张嘴打了个哈欠,跟大爷似的靠在椅背上,单手托着课本,让书脊抵在桌沿。

    祝余眉梢一挑:“褚瑶?”

    “今早六点十分,跟个贼似的,我来了她就跑了。”

    祝余抓偏了重点,惊讶道:“你六点十分就来了?”

    一提这事儿傅辞洲就头疼:“最近老爷子在家,天天抓我晨跑。”

    祝余回忆了一下,好像最近傅辞洲的确都不怎么卡点迟到了。

    “什么打算?”傅辞洲一抬下巴,指了指祝余手上的纸袋,“收着?”

    “收什么,”祝余把纸袋又塞回了桌洞,“你确定是她送的?”

    “关我屁事,”傅辞洲语气不好,“我不确定。”

    祝余“哦”了一声:“少爷,周末陪我买衣服去?”

    傅辞洲歪了歪头,用一副死鱼眼瞄他:“不去。”

    祝余脸上挂上笑容:“请你吃饭。”

    傅辞洲缓缓举起自己的拳头:“这是什么?”

    祝余张开五指,把傅辞洲的拳头一包,深情款款道:“是情、是义、是兄弟!”

    “是怨、是恨、即将捶你脸上的拳头,”傅辞洲甩开祝余的手,往他脸上就是一推,“我最近懒得看你。”

    祝余叹了口气:“还没消气啊?”

    傅辞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祝余越是跟他道歉他就越生气。

    像是嘴上技巧高超的渣男,哄人一把好手,口口声声认错,结果下次还敢。

    真要觉得对不起就直接把所有事情告诉他,这样干巴巴的认错谁惜得理。

    不行,还得继续生气。

    早自习下课,祝余拎着纸袋出去,没一会儿就空着手回来了。

    “送哪儿去了?”傅辞洲拧着身子看他回位置上坐下。

    “失物招领处。”祝余拢了羽绒服的下摆,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袖子边飞出来一根绒毛。

    “这啥?”傅辞洲捏过空中的羽绒,“你属鸟的?还掉毛呢?”

    祝余一摊手,趁机卖卖惨:“我衣服都快解体了,你不陪我买真没得穿了。”

    傅辞洲把那根绒毛弹祝余脸上,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徐磊就拿了张表格有些局促地站到了祝余身后。

    “余哥。”

    祝余转过身,手臂搭在椅背上:“叫我名儿就行。”

    “那祝余,”徐磊递给祝余一张表,“我和三班五班商量了一下,准备三个班一起,把元旦和圣诞放一起办个大一点的晚会。”

    不知道是不是祝余这个前任班长上学期太得民心,导致徐磊现在干什么事情总喜欢过来报告一下。

    “啊…?”祝余微仰着脸,先是有一点迷茫,但很快就装出一副十分受教的样子,“那挺不错。”

    “还有,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已经有钢琴、小提琴、古筝和二胡,”徐磊认真介绍完毕,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祝余,“你真不来吗?”

    这回祝余没有直接拒绝,他接过表格扫了几眼,上面列了晚会的场地和流程。

    徐磊站在祝余身后,俯视的角度能看见少年乌黑的发。

    和大多数男生支楞着的粗硬短发不一样,祝余的头发有些长,软软的搭在耳廓上。

    徐磊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祝余这样动动脑袋,软趴趴的头发会不会挠得他痒痒。

    “好久没碰了,弹错很丢人的,”祝余抿了抿唇,有些可怜道,“别为难我了。”

    徐磊劝说无果,沮丧而归。

    祝余坐回面向,把那张表格递给傅辞洲。

    “什么东西?”王应好奇心过盛,脖子伸得老长就往傅辞洲那里看。

    “联谊晚会,”傅辞洲把表格直接扔给王应,“老陈允许?”

    “允许啊,都批准了,”祝余点了点右下角的班主任签字,“也就只能疯这一年了。”

    等到明年高三,学校连广播操都给你免了,更别说什么节日晚会了。

    “一三五班联谊?晚上?还变装?!”

    王应拿着表格,眼睛都直了:“jk、汉服、睡衣,班级民主投票,三选一!”

    祝余一愣:“什么是jk?”

    “等等,”许晨按住王应肩膀,提醒道,“jk后面还有个括号…”

    祝余眯着眼睛,凑近了去看那几个小字:“男裙…女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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