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自从经历了魂穿古代的神奇经历,对神鬼之说就充满了敬畏,此时听楚忆风讲了这庙会的由来,自然是宁可信其有的,便提议道:“那咱们也去拜一拜吧。”

    二人此时正站在举办庙会那条街的入口,入眼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楚忆风撑开双臂护着她往里走,笑道:“好啊,不过现在恐怕已经人满为患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稍晚一点再过去。”

    云姝闻言不由想起蜀王府那顿没吃多少的宴席,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楚忆风,却见对方也正低头望过来,还一脸郑重的说道:“抱歉,今日是我鬼迷了心窍,才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对你痛下杀手,若不是文斐急中生智,我恐怕是要后悔莫及了。”

    虽然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可那场比试却也让云姝于武学一道受益匪浅,所以事后思之也并不如何恼怒,此时又听他郑重其事的道歉,忙道:“没关系,殿下心中有气,及时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中要好。”

    楚忆风轻轻叹了口气,愧然温声道:“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纵着性子胡来了。”

    以后?还会有以后吗?云姝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涟漪,却不敢接他的话茬,转而问道:“不知胡坛主是如何救我的?”

    楚忆风笑道:“是用琴声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我的心志,消除了我心中的戾气。”

    云姝仔细回想了一下那首摄人心魂、引人入胜的琴曲,不由暗暗咋舌,唏嘘道:“没想到真有这么厉害的琴曲,那若是在两军交战之时弹奏一曲,岂不是可以兵不血刃的退敌。”

    楚忆风迟疑道:“助阵还是可以的,想要兵不血刃恐怕有些难,因为受琴曲影响最深的只能是懂琴之人,军营里那些糙汉子有几人是懂琴的?除非……”话音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没有再接续下去。

    云姝下意识的转头看他,虽然心中好奇他的未尽之言是“除非什么”,然而见他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最终还是明智的没有追问,笑着转移了话题,问道:“殿下受琴声的影响那么深,是不是说明您的琴技与胡坛主在伯仲之间啊?”

    楚忆风坦然道:“我不及他良多,我只在少时学过两年,不过是仗着有名师教导,底子打得比较好,长大后才能慢慢捡起来,说起来文斐还算是我的半个师父。”

    此时二人已经在离路口不远的一个干净整洁的小店内坐了。

    云姝听他主动提起小时候,忙趁机问道:“殿下小时候是不是过得很苦?”

    楚忆风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说了我是殿下了,小时候又怎么会苦,无非是宫女太监们围着,锦衣玉食的伺候着,一点都不苦。”

    云姝不依不饶,道:“殿下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时候!”

    楚忆风佯怒道:“胆子不小,敢打趣我了,该罚。”末了自己倒绷不住先笑了。

    笑过之后,他轻叹一声,怅然道:“一开始自然是苦的,什么都要亲力亲为,还要防备追兵,每日里都是焦头烂额,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云姝愧然道:“对不起!”

    楚忆风笑道:“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是我过分迁怒了。”

    云姝犹豫良久,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那您是怎么处置他的?”

    楚忆风神色一肃,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杀了。”

    虽然答案在预料之中,云姝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时间泪落如雨。

    楚忆风没想到她说哭就哭,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忙道:“没有杀,我逗你的。”

    云姝愕然抬头,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

    楚忆风正色道:“真的,我只是跟他断绝了师徒关系,就放他走了,你快别哭了。”说道最后语气中还带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

    云姝破涕为笑,略显羞赧的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正色道:“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楚忆风看着她眸中难以掩饰的欢喜奔涌而出,心情也随之一松,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赶尽杀绝的同时,好整以暇的受了她的礼,浅笑着问道:“那你准备如何谢我?”

    云姝愕然抬头,就看到他促狭的笑容,心情也莫名一宽,也笑着打趣道:“逍遥教富可敌国,不知还缺些什么?我赴汤蹈火也要帮殿下拿到。”

    楚忆风目光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灿然笑道:“咱们重续旧约如何?”

    云姝一头雾水,诧然问道:“什么旧约?”

    楚忆风的回答简洁明了:“婚约,逍遥教中还缺一位教主夫人。”

    云姝蓦然转头,神情错愕中带了一点心虚,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云锦在蜀王府的处境,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

    楚忆风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就染上了一层落寞之色,他扭过头去,看着街市上的万家灯火,低声道:“抱歉,是我鲁莽了。”

    云姝看着灯火下他孑然落寞的身影,仿若遗世独立一般,想着他原本该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不由心痛到连呼吸都凝滞了,解释的话就脱口而出:“不是,我只是想起了大姐。”

    楚忆风愕然:“云锦?你是怪我当日当众羞辱于她?”

    云姝忙解释道:“不是,是大姐在蜀王府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可却连个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

    楚忆风错愕半晌,才啼笑皆非的问道:“你是担心以后我欺负你,没人能为你撑腰?”

    云姝没想到自己会一时冲动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没想到他还正大光明的问了出来,只能接着解释道:“不是,宁靖郡王对大姐很好,可是成亲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楚忆风略一思索,解释道:“蜀王也不过是想做做姿态给皇上看罢了,只是权宜之计,你不用担心。而且你以为门当户对的婚姻遇到这种事就能过得舒心了吗?其实云锦还好是嫁入了底蕴深厚的蜀王府,若是碰上那寒门小户、沉不住气又心胸狭窄的,在后院里悄无声息了结了她的性命也是很有可能的。”

    云姝心中一凛,细细一想却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古代可是讲究连坐的,一般的家庭难以揣测到圣意,惶惶不安之下会做出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楚忆风又道:“而且我娘人也很好的,我也不用像蜀王一样做样子给谁看,何况细说起来,芳华教与逍遥教也是门当户对的。”他这话说的直白,就差明晃晃的在头顶立个牌子,上书“吾乃最佳良缘”了。

    云姝腹诽:曾经的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是真正随和之人?何况我上次逃婚还得罪了她,不论哪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被这样明晃晃的打脸都会意难平的吧。所以说若是真的嫁到逍遥教,我的处境恐怕比大姐还要艰难。

    这样一想,还真是细思极恐,云姝后背不由冒了一身白毛汗,可是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她还是心头小鹿乱撞,有浓郁的难以割舍的情绪在胸臆间回荡,思虑良久,终于还是决定赌一把——就算一开始受些磋磨,能换来与他日夜相守也值了。

    她心中想的通透,可是若要说出口却仍不免羞涩,声若蚊蚋的说道:“我知道,只要您不嫌弃,我没意见。”

    又心虚的说道:“可是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好像有点丢人。”说完脸颊就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不由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目光。

    楚忆风就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温声致歉道:“抱歉,我那日为了逼迫老师,言谈举止间对你多有冒犯,我当时话一出口便已然悔不当初,只是一来那时心中有气,一来也有点拉不下面子,便一直没有向你道歉,还请你能原谅我这一次。”

    云姝柔声道:“我是真心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并没有怪您的意思,我爹做下那样万死难赎的错事,您能不予追究,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余生就是为您做牛做马也毫无怨言的。”

    楚忆风闻言也不再多谈往事,只接续先前的话题,言辞恳切的解释道:“琴棋书画只是消遣时光的技能,不会可以慢慢学,我看重的是你的心境和见识,你待人处事沉稳大气,目光高瞻远瞩,不像一般的闺秀只拘泥于后宅的勾心斗角,仅这一条就已经超出时人良多了。”

    云姝闻言不由汗颜,心虚的想道:自己不过是比这个时空的女子多看了些历史的荣辱兴衰罢了,竟然阴差阳错的获得了他的青睐,还好他没有追问自己这些思想来自何人。

    然而原本想要询问的“你突然那般狠辣绝情的对待卓玛,是不是就是为了挑起拉巴的愤怒,以达到与他在水下一战、借机显露真容的目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相问了。

    楚忆风留意到她心虚的目光,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耳边又响起她今日所说的“我不会弹古琴”,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她为什么会懂朝廷大事、又为什么会把“琴”称为“古琴”。

    思来想去,暗叹一声,终是决定将这疑问暂压心底,只要她人一直保持本心持正,有些秘密又有何妨?于是温和中带着霸气的说道:“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云姝听了只觉得心尖都不由自主的颤了颤,被他拉着的右臂酥酥麻麻的,连带着半边身子都软软的没了力气,不由羞涩的垂下头去,轻轻的嗯了一声。

    楚忆风的俊脸也透着可疑的晕红,他轻咳一声,掩饰着心中的悸动,温声道:“那我明日就去青竹山庄提亲了。”

    “提亲?”云姝不解的问道。

    楚忆风郑重的看着她,道:“这一次我想慢慢走完三书六聘,给你最完整盛大的婚礼,可是太傅的身份和与你的关系不能公开,只能还让云琴代劳了,你介意吗?。”

    云姝感激的说道:“您能饶过他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不公开他的身份也是为了保护他,我怎么还会介意?”

    停了片刻,又忍着羞意道:“其实父亲对我还不错,细算起来反倒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他,您若能公开去提亲,青竹山庄和大姐的处境都会有明显的改善,对他们来说是极好的,多谢!”

    楚忆风笑得畅快开怀——还有什么比自己用心对待的人也与自己心意相通、能看懂自己的良苦用心更让人愉悦的呢。

    他用力握紧了云姝的手,片刻后才松开,明快的说道:“快吃,吃完咱们再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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