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一骑绝尘驶入了成都府,直接到了按察使司衙门,马上的骑士风尘仆仆的跳下马来,上前敲开了紧闭的大门。

    林玄跪地接了允许自己便宜行事的圣旨,骑士又将如何处置萧智等人的圣旨交给他,才下去洗漱歇息。

    林玄就展开另一份圣旨一目十行的扫过,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喃喃低语道:“青竹山庄无论主从,全部斩首示众?连云姝和云锦也没有幸免,为什么会这般严苛?意是连蜀王的陈情也不顾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又低声道:“不过还好没有降罪于蜀王府,否则各地藩王该认为陛下这是要借故削藩了。”

    他握着圣旨思索片刻,高声道:“来人,再去道遥教的成都分坛,”

    胡文斐不情不愿的接待了忧心忡忡的饮差大人,还是那句话:“我们教主还在昏迷中,不能见。”说完看到林玄眸中浓浓的失望之色,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林玄轻叹一声,道:“难道是天意如此吗?”他顿了顿,又不甘心的问道:“胡坛主,能不能让我看他一眼,就一眼,我保证什么也不做。”

    胡文斐想起自家教主那副唇红齿白、容光焕发的妖媚形象,如果被林大人看到……

    思及此,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的摇了摇头,心念一转,决定把责任都推到总教头上去,便故意长叹了一声,为难的说道:“不是我阻止林大人,实在是易统领的青龙卫不肯通融啊,如今我想见教主一面还得跟他们报备半天呢?可人家毕竟是教主的亲卫,我做为此间主人,若是强行做些什么,不免有忤逆作乱之嫌。”

    林玄失落的点点头,道:“那本官就不为难胡坛主了,萧王殿下若是醒了,请一定要尽快通知我。”

    胡文斐口中说着“一定,一定”,送瘟神一般把他送了出去,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腹诽道:“可算是走了,再不走我可装不下去了。”

    林玄茫然的在街面上站了很久,满面萧索之意,末了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走,去蜀王府。”

    蜀王府内,林玄宣读了圣旨中对蜀王教子不严的申饬和对蜀王府集体罚奉的处置,亲自上前扶起蜀王,道:“下官恭喜蜀王府度过此劫。”

    蜀王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开怀的笑容,感激道:“还要多谢林大人仗义执言!”

    萧明麟已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陛下对其他人是怎么处置的?”

    林玄望着形销骨立的萧明麟,眸中流露出不忍之色,却还是硬着心肠说道:“青竹山庄的人全部处斩,郡王妃也没有幸免。”

    萧明麟眸光一暗,双目变得如同燃尽了的灰烬一般了无生气,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萧明麒忙接住他,黯然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林玄轻轻点头,叹道:“是啊,青竹山庄之人无一幸免,青城派亦然。”

    萧明麟眸中含泪,哀声求道:“父王,儿臣才刚刚成亲,请您救救锦儿吧。”

    蜀王一怔,随即无奈的摇摇头,叹道:“事涉谋逆大罪,本王能有什么办法?”

    萧明麟虚弱的哀求道:“父王,可是锦儿她根本就没有谋逆啊!当日她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蜀王沉声道:“锦儿当日的所作所为为父已经在给陛下的申辩折子中详细说明了,想必林大人也有所提及,可陛下却仍然选择了株连……”他长叹一声,缓缓摇头道:“可见陛下心意已决,此事再难转圜。”

    林玄怅然点了点头,叹道:“蜀王殿下所言极是!”

    萧明麟满目疮痍,恍恍惚惚的喃喃自语道:“偏偏萧王殿下在这个节骨眼上中毒昏迷了。”

    众人闻言无不悚然心惊,俱都垂头不语,悄然敛了声气。萧明麒在弟弟耳畔轻轻却严厉的斥道:“慎言!”

    一旁的嘉王怜悯的看了萧明麟一眼,微微摇头,转而诧然问道:“萧王一直昏迷吗?按说这蚀骨软筋散只扼制人的内力,中毒之人是会比常人略显虚弱,可也不至于昏迷啊?”

    林玄苦恼的说道:“逍遥教给出的解释是萧王殿下中毒后又强撑着与人激烈打斗,许是因此才昏迷不醒的,他们其实也没有定论,据说这些天来把整个成都府的大夫都请了个遍,若是知道了原因,总该有些起色才是。”

    蜀王思素片刻,道:“以前本王禁足,也不知道萧王殿下的病情,今日既然知道了,总该去探望一番。来人,准备仪仗,本王与嘉王、三位郡王一起去探望萧王殿下。”又对林玄道:“还请林大人也一同前去。”

    林玄心知蜀王此举还有向整个成都府的百姓们言明蜀王府已无罪的意思,却也是求之不得,忙不送的应了,心说这下胡文斐应该拦不住了吧。

    蜀王府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已经准备好了王爷出巡的全部仪仗。嘉王和三位郡王的仪仗本来就是现成的,均随着蜀王的仪仗顺次排开。一行人绵延数里穿城而过。

    王爷出行的阵仗不小,何况还是五位王爷一同出行,于是不到半日工夫,成都府里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知道了蜀王府并没有牵扯进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谋反大案中,蜀王的地位也没有受到影响。

    人们奔走相告,街市上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繁荣景象,青竹山庄和青城派要全部处斩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成为了寻常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栈内,祁剑蝶和欧阳榕面色沉重的望着白金,白金满面焦急的说道:“我去问了,消息是真的,咱们教主和蜀王府的郡王妃都没有幸免,蜀王已经带着嘉王等人去见盟主了。”

    “盟主醒了!”祁剑蝶兴奋的问道。白金摇摇头,道:“没有,不过蜀王等人打的旗号是探病,想来这次道遥教总不能再把人拒之门外了吧。”

    “那咱们也去探病吧。”祁剑蝶道。

    “那可未必!”欧阳榕道。

    二人同时出声,所表达的意思却是背道而驰,白金听了不由头大,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以免二人再起争执,就见欧阳榕站起身来,道:“那就去吧,现在能救教主的,也只有盟主了。”

    白金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三人一起纵马出门。到了成都分坛,却发现蜀王等人仍旧被堵在了外院中堂,接待人仍是胡文斐。

    胡文斐正笑着说道:“让几位王爷挂念了,只是我们王爷实在是不方便见,还请几位王爷见谅。”竟然仍是一副不肯通融的说辞。

    嘉王关切的说道:“据闻贵教将整个成都府的大夫都请了个遍,本王恰巧略懂些医术,对毒药也略有研究,不如由本王为萧王殿下诊治一番如何?”

    祁剑蝶也忙道:“在下也略通医术,愿为殿下尽绵薄之力。”

    “这……”胡文斐有些迟疑的说道:“在下自然欢迎嘉王殿下和祁女侠施以手,不过还是要问过总教的易统领。”说完随手指了身边的一名侍卫,命他去向易寒山禀报。

    那侍卫出去没多久,就见徐欢走了进来,抱拳施礼道:“胡坛主,家师说既然嘉王殿下和祁女侠愿意相助,就请诸位进来吧。”

    胡文斐这才起身请大家一起去了内院。胡文斐见到迎出来的易寒山,希冀的问道:“教主今日怎么样了?”易寒山同病相怜的看了他一眼,叹道:“还是老样子。”

    他二人这一向一答间讨论的自然是教主的言谈举止有没有恢复正常,然而听在众人耳中的意思却是讨论楚忆风的病情有没有好转的迹象,听闻还是老样子,不由得集体默了默,静静的随在易寒山身后进了内室。

    内室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略有些刺鼻,楚忆风静静的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面色无华,隐隐透着些不详的青紫之色,嘴唇毫无血色,白的几近透明,一头墨发也变得毫无光泽,凌乱的散在枕上,形容虽不至于像萧明麟那般形销骨立,却透着一种下世的光景。

    樊野正在为他擦拭头脸,徐乐和几名年龄相当的少年围坐在床前,一边为他按摩琉通着经络,一边不自觉的抹着眼泪。

    众人都吓了一跳,胡文斐已急道:“教主怎么成这样了?”

    易寒山见众人都面露疑问,轻咳一声,对着胡文斐叹道:“教主这几日病情有些恶化,我怕军心不稳,这才阻止你进来的。没想到嘉王殿下和祁女侠竟然懂得医术,还请两位尽快为我们教主诊治。”最后两句自然是向着嘉王和祁剑蝶说的。

    胡文斐仿佛被人诬陷一般,怒道:“你这是在防着我们分坛犯上作乱了?”

    樊野淡淡的道:“胡坛主何必动怒,这只是权宜之计,是本座和易统领一同商定的。”

    胡文斐怒极反笑,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道:“随你们的便。”又转向嘉王道:“嘉王殿下,请您先为教主诊治吧。”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竟然看到了道遥教的内部斗争,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一时都默然不语,林玄暗想:没想到胡文斐所言竟然是真的!

    嘉王净了手,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上前为楚忆风诊脉,片刻后神情就渐渐凝重起来,他诊完右手诊左手,还动手解开衣襟看了半响,オ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轻叹一声,道:“祁女侠,你也来看看。”

    祁剑蝶忙也净了手上前诊脉,自然也是那些动作,诊不出花来,末了长叹一声,面色沉重的与嘉王低声商量了半晌,才由嘉王正色道:“萧王殿下这是心衰之症,想来确实是受了蚀骨软筋散之毒的影响,许是中毒后又曾激烈打斗,血行加速,才至于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解药,或还有救,否则……”

    林玄瞳孔一缩,急问道:“可是萧智等人咬死了说此毒无解啊,嘉王殿下既然识得此毒,可知道有没有解药?”

    嘉王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沉吟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毒药,解药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既然百般酷刑都问不出所以然来,许是给他们毒药之人骗了他们,他们是真的以为没有解药呢。”

    他顿了顿,又好心的建议道:“林大人不妨审问一下这毒药是何人所给,只要拿住了那人,想来也就好办了。”

    林玄之前关心则乱,没有往这方面想,此时听了嘉王一席话,却是茅塞顿开,忙道:“是了,多谢嘉王殿下指点迷津,下官这就再去审间。”又向樊野和胡文斐道:“还请两位同本官一起去吧。”

    樊野和胡文斐之前对于审讯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也没有认真的去分析这些前因后果,此时听了难免有些愣征,也只能点头同意。众人只当他们是心忧楚忆风,才这般犹疑,也不以为怪。

    蜀王略一思索,干脆的说道:“索性大家一同前去吧,群策群力总能想出办法来。”

    众人自然均是慨然应诺,于是一行人又都退了出来,也不要仪仗了,只坐了马车浩浩荡荡的直奔按察使司衙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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