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楚忆风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一般,悠远的目光终于定格在萧智的脸上,淡淡的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兵符?”

    萧智动作一滞,长剑就硬生生的偏了个角度,刺在了椅背上。他慢慢回头,阴恻恻的笑道:“不错,那就先留着蜀王叔的性命吧。那么,不知萧王殿下准备如何选择呢?”

    楚忆风一怔,随即苦笑道:“哦,到我了,不知太子殿下给我准备了什么选项呢?”

    萧智好整以暇的在他面前坐了,笑道:“交出逍遥教教主的信物,再按孤所说的写一封书信给林一飞和樊野,命他们起兵助我,否则,你知道后果。”

    楚忆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与太子殿下又不是伯牙子期,本就不熟,怎么会知道后果呢?你到底准备怎么处置我,还是烦请太子殿下明言相告,我才好做出选择啊!”

    萧智警惕的望着他,冷声道:“怎么突然这么多话?”

    楚忆风幽怨的低声道:“既然关乎身家性命,自然要问个仔细,以免行差踏错、悔之莫及啊!”

    萧智怜悯的看着他,发出一串低沉却畅意的笑声,笑罢,才用耐心到近乎施恩的语气道:“否则,孤便要你做孤的内侍,一辈子为孤清洗夜壶。”

    众人闻言齐齐色变,萧明麒怒目如火,怫然道:“萧智,你欺人太甚!”

    云姝诧然望着无力的斜倚着椅背的楚忆风,欲言又止,眸中乍然染上了浓浓的担忧和惊惧之色。

    楚忆风眼角的余光扫过云姝倏然变色的脸庞,眼底悄然浮现出些许挣扎之色,然而却也只是一闪而逝,他轻阖双眸,几不可查的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看来我别无选择,只能照办了。”

    萧智闻言再次纵声大笑道:“还是萧王殿下识时务!蜀王叔、嘉王叔,负隅顽抗有什么意义呢,你们与孤同殿饮酒之后,孤就反了,你们再出去说自己没有反意,谁信呐!”

    他振衣而起,高声吩咐道:“笔墨伺候!”

    嘉王摇了摇头,一脸嫌弃的看着萧智,嘲讽道:“皇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无所不用其极,真是有辱斯文!”

    萧智自觉已得了逍遥教的助力,正是意气风发之时,闻言也不生气,反而傲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以孤成功了,皇叔却成了孤的人质。”

    嘉王不悦道:“你离成功还远的很呢!”

    楚忆风淡然道:“嘉王殿下何必逞口舌之快!”

    嘉王讥讽道:“像萧王殿下这般任他予取予求吗?”

    蜀王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劝道:“请萧王殿下三思,逍遥教若是落入此等败类手中,则江山社稷危矣,天下将再无宁日啊!”

    楚忆风自嘲一笑,道:“蜀王殿下似乎忘了,我也曾是反贼,殿下这是指望一个十恶不赦的反贼来做威武不能屈的忠臣吗?”

    蜀王被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咳了半晌才道:“萧王殿下本是深明大义之人,何必把自己说的这般不堪。”

    楚忆风淡声道:“蜀王殿下谬赞了,楚某只是一介俗人,自然也不能免俗,只能辜负殿下的期望了,抱歉。”

    萧智志得意满的笑道:“孤就喜欢跟萧王殿下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说话间有侍卫抬了放着笔墨纸砚的几案过来安置好。

    楚忆风慢悠悠的起身,脚步虚浮的走了过去,双手撑在几案之上,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才提起了饱蘸了墨汁的狼毫,低声道:“太子殿下请讲。”

    云姝望着他摇摇欲坠、气若游丝的身影,眸中不自觉就蒙上了一层水雾,下意识的就要冲过去搀扶住他,刚迈出去两步,又蓦然回神,猛然停了下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站在了原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过去,只会更加激怒萧智,让他迁怒于楚忆风。

    云姝在被侍卫们带到大殿里来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卷入谋反大案中,眼前的情景远远超出了她这样一名遵纪守法的现代公民所能想象的极限,她一时间心神恍惚,恍若身在梦中,不可控制的流露出了仿徨无助之意。

    萧智斜睨了云姝一眼,冷哼道:“还算识趣!”又好整以暇的看着楚忆风虚弱到要靠着左手支撑才能站稳的身影,满意的笑笑,以施恩的口气说道:“替萧王殿下搬把椅子过来。”

    就有侍卫悄然上前来搬了椅子放在楚忆风身后。

    楚忆风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多谢!”

    萧智候他坐稳了,才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林左使、樊右使,见信如晤,我已与太子相约共谋江山,即日起事,故无暇赶回教内整兵,现借太子近卫代为传信,望你二人见信即刻筹备,先攻取南京,控制江南粮仓,再徐图北上,夹击京城。”

    楚忆风依言一字不错的将他所述写于纸上,笔锋虽然有些凝滞,字迹却还算工整,仿若经过深思熟虑方才写下一般。

    萧智接过小丫鬟呈上来的书信,仔细看了一遍,见他并没有趁机传信求援,才满意的望着他,笑道:“以何为信?”

    楚忆风苦笑着摇摇头,从袖中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轻轻放于几案上。那令牌黑黝黝的看起来古朴之意十足,材质非金非玉,泛着幽冷的光泽。他恋恋不舍的摩挲着令牌牌面,叹道:“此令牌所到之处如我亲至,可调令逍遥教内所有兵马。”

    萧智等不及侍卫转呈,便迫不及待的上前将令牌抢在手中,仔细端详了半天,再次纵声狂笑不止。

    待笑够了,萧智张扬的高举着那令牌,笑问道:“蜀王叔、嘉王叔,如今我有了逍遥教相助,即便没有你们的兵马,成功也是指日可待,你们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蜀王、嘉王二人俱是轻嗤一声,均对他的问话置之不理。

    萧智好似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冥顽不灵、食古不化,孤看你们能顽抗到几时,还指望能有神兵天助不成。”转而吩咐道:“唐侍卫,你带几个人携这令牌去逍遥教传令。”

    一名一直站在萧智身后的贴身近卫越众而出,双手接了令牌和书信,仔细的揣入怀中,才躬身应是,快步走了出去。

    蜀王等人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均是颓然长叹。

    萧智就又转向云姝,自以为潇洒自若的轻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芳华郡主呢?连逍遥教都已尽归孤的麾下,你的父兄更是直接参与者,芳华教可愿助孤一臂之力。”

    云姝此时才被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不得不接受了这疯狂的一切都已经真实发生了,自己除了江湖中的刀光剑雨之外,还卷入了谋朝篡位的惊涛骇浪之中。

    她本没有什么封建士大夫执着于名正言顺、天下正统的忠君思想,只要不是异族入侵,谁来做皇帝其实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又见楚忆风在受制于人的情景下,痛快的选择了妥协,推测可能是因为他中毒不轻,临时的选择自保之策,便想着尽可能的多拖延些时间给他,也许他就能想到办法化险为夷了。

    打定了主意,云姝强忍着被萧智碰触的恶心之意,强笑着问道:“太子殿下想让云姝做什么?”

    萧智干脆利落的命令道:“命芳华教与逍遥教同时起兵。”

    云姝闻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似是被惊吓到了,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碰触,才低头赧然道:“太子殿下高看云姝了,云姝就任教主的时日尚短,连教中事务都尚未搞清楚,人都没有认全,如何号令大家?大家也不会听我的啊。”

    萧智看她露出娇怯之姿,神情不由一荡,目光中就溢出了一抹柔情,思索了一会儿,才温声道:“孤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也没关系,孤要的不过是你的一个态度罢了,只要让天下人知道你是站在孤这一边的就可以了,你只需写一封书信过去做做样子,调动不了芳华教就调动不了吧,反正孤已经有逍遥教了。而且你身上母仪天下的预言也可抵得上万千兵马。”

    云姝斟酌了一下词句,迟疑着劝道:“太子殿下,预言终究只是术士的虚妄之言,若是真的那么管用,大家也不必每日里辛勤劳作了,都去求神拜佛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其实您只要胸怀天下、勤政爱民,做好身为太子的本分,假以时日即可名正言顺的登基……”

    萧智温情脉脉的目光瞬间变得狰狞阴翳,怒道:“住口,你还是不愿相助于孤,是不是?”

    云姝没想到他脾气如此暴躁,她还想拖延时间,并不想激怒他,忙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并不是不想助您,只是觉得明明是可以和平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诉诸武力呢?您与皇上不是亲父子吗?难道就没有半分父子亲情吗?为什么定要选择兵戎相见呢?”

    萧智闻言微怔,目光突然变得悠长,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唇角不经意的绽开一个颇为温和的笑容,却只是转瞬即逝,他很快回过神来,颓然道:“你没在这个位置上,根本就不懂,体会不到那般日复一日的压抑等待是什么滋味。好了,闲言少叙,你也按孤所述,写一封书信给芳华教吧。”

    云姝再没有政治嗅觉,也知道这封书信只要一写,便是铁证如山,连带着把芳华教一起拉上了贼船,造反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再也洗不清了。

    她心知芳华教如今早已没有了与朝廷抗衡的实力,自己更没有楚忆风的经天纬地之才,造反的罪名一定,若是失败了,便只有被围剿屠戮这一个下场,而这恐怕也是蜀王和嘉王宁死也不肯交出兵符的原因。

    她不想因自己之故带累整个芳华教,只能接着拖延,为难的说道:“云姝在芳华教内只是一个傀儡,就算是写了书信过去也根本就不会有人尊令而行,不过是自取其辱、徒增笑柄罢了。”

    她酝酿了半晌,才勉为其难的做出了一副羞怯的神情,用可以做出的柔媚的声音,矫揉造作的说道:“太子殿下刚才也说了,不过是想让世人都知道云姝是站在您这一边的,云姝此刻就站在您的身边,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证明吗?”

    萧智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你这样说也对。”

    话音未落,就有侍卫进来禀报:“太子殿下,属下们找遍了整个王府,也找不到蜀王的兵符。”

    萧智闻言眉间怒意勃然,冷声道:“去,把蜀王府的一干家眷都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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