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库房的路上,萧明麟忍不住问道:“大哥,库房里无非是些金银珠宝玉器之类的玩物,能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萧明麒道:“我记得库里有一把西域宝刀,质地坚硬,削铁如泥,不如拿出来送给萧王。”

    萧明麟却道:“可是咱们又不知萧王所习的是不是刀法,如果不是,岂非弄巧成拙?”

    萧明麒道:“你还真指望萧王能用不成?再说了,他若能用,岂不是每天都提醒着他记得今日之事,反而不美,咱们不过是要摆出赔礼的态度,他不拘是收在库房,还是随手赏了手下善于用刀之人,都是好的。”

    萧明麟佩服的看了哥哥一眼,感慨道:“大哥不愧是世子!”又道:“那芳华郡主呢?”

    萧明麒道:“小妹与郡主的争执因步摇而起,不如把祖母留下的那套蓝宝石镶南珠的头面送给郡主。”

    萧明麟迟疑道:“可是母妃已经答应我了,要拿那套头面给锦儿做见面礼的,我已经告诉锦儿了啊。”

    他话音未落,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云姝淡然素雅、宛若世外仙姝的身影,忙又嘻嘻笑道:“不过若是大哥觉得合适,送给郡主也无妨,我也觉得那套头面跟郡主的气质更相配呢!”

    萧明麒皱眉道:“二弟,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请封郡王的折子也早已递进京中,想来不久就会有旨意下来,允你开府建牙,你也该收收心了,云大小姐既然是你自己选的,你就该好好跟她过日子,挑起一府的门楣来,切不可再说这些轻佻的言语。”

    萧明麟嘻嘻一笑,拉住哥哥手臂,状若无骨的挂在哥哥身上,笑道:“那有什么打紧,难道我单独开府后大哥就不管我了?”

    又无限感慨道:“我初见锦儿时惊为天人,没想到今日见了郡主,才发现她这个五妹不止容貌更胜一筹,气质更是高洁,我流连花丛这么多年,阅遍了世间女子,皇家的公主郡主也见了不少,竟无一人能出其右,你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说完默了默,又不无遗憾的摇头叹息道:“只可惜看萧王殿下的架势,你我对郡主都是只能远观了。”

    萧明麒诧然问道:“萧王殿下心悦芳华郡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明麟自豪的笑道:“大哥,说起正事来我是不如你,可是这男女之事恐怕还没有谁能比我看得更明白,估计就连那位智计无双、武功卓绝的萧王殿下也比不过我,我冷眼旁观,他此时恐怕尚未认清自己的心意呢!”

    萧明麒失笑道:“你这是什么正经本事,偏偏还引以为傲!”话音刚落,他刚毅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些许古怪之色,沉声道:“倒也不是全无用处,若果真如你所说,咱们却是不宜直接去拜访芳华郡主了,还是让你嫂子去一趟比较合适。”

    萧明麟一副看我很有用吧的表情,嬉笑道:“依我看也不用烦劳大嫂了,咱们直接都送到萧王殿下那里去,就说是母妃补送给郡主的贺礼,天色晚了,请他代为转交给郡主,想来他肯定很乐意的。”

    萧明麒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也行,对了,去那家店里当时可还有别人,你可警告他们不许说出去了?”

    萧明麟脸色一垮,小声道:“没有,当时急着回来禀报父王,就有所疏忽了,不过当时店里只有云四夫人和三位云小姐,再就是店里的伙计,想来不会有人泄露出去吧。”

    萧明麒沉声道:“以防万一,还是去叮嘱那伙计一声吧。”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库房,萧明麒出示了蜀王令牌。库房管事依令取出了宝刀和头面,用锦盒装了递给兄弟俩。刚好那去打探萧王住址的小厮回来禀报,兄弟俩也不带小厮,亲自带了锦盒去栈等着拜访萧王殿下了。

    路过墨缘居时,二人拐进店门欲叮嘱那伙计一下,却见一名风流倜傥的红衣文士正闲闲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内喝茶,那两名伙计正低眉顺眼的为他捶肩捏腿。

    但见那人生着一张瓜子脸,眉笼秋水,眼含桃花,半扎着长发,天然一段风流姿态,偏偏又目正神清,让人生不出丝毫亵渎之心来。

    萧明麟惊喜的叫道:“胡兄,你怎么有空来店里了!”又向着萧明麒道:“大哥,这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胡文斐胡兄。”又向胡文斐介绍萧明麒道:“胡兄,这是我大哥。”

    胡文斐起身弹了弹衣襟,姿态潇洒的拱手行礼道:“草民胡文斐见过世子。”

    萧明麒忙扶住了他,阻止他继续下拜,谦和的笑道:“胡兄是二弟的朋友,不必行此大礼。”

    胡文斐顺势站直了身子,洒脱的笑道:“谢世子,世子可是前来嘱咐我这伙计的?”

    萧明麒露出心照不宣的苦笑,道:“不错,小妹鲁莽,在贵店得罪了萧王殿下和芳华郡主,若是传出去恐会再生事端。”

    胡文斐正色道:“世子请放心,消息绝不会从小店这里传出去!”又见二人手中提着的锦盒,不由会心一笑,又道:“世子可是要去见萧王殿下?”

    萧明麒也不回避,苦笑道:“不错,小妹无状,我们蜀王府总不能也四六不懂。”

    胡文斐笑道:“礼出大家,蜀王府的礼仪自然是咱们蜀地百姓的典范。”又从柜台里拿出了两个锦盒,笑道:“事情既然在小店发生,总是小店招呼不周,小店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只是草民一来懒散惯了,二来也没有胆子去给王爷和郡主当面赔罪,所以特意准备了两份薄礼,烦请二位殿下代为转交给萧王殿下和芳华郡主吧。”

    他虽然把“没有胆子”和“当面赔罪”几个字咬的很重,萧明麟却明显不信,笑骂道:“这个‘懒散惯了’才是你真正的理由吧。”却也没有拒绝,笑道:“让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薄礼。”

    胡文斐见他不以为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再多言,只示意他打开锦盒。

    两个锦盒一大ー小,大的是长条形的,小的是方形的。萧明麟先打开了长条形的锦盒,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架瑶琴,一种古朴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萧明麟讶然道“这是……”

    胡文斐矜持的笑道“号钟!”

    萧明麟惊骇的看着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真的修好了”说完又面露愧色,赧然道“你只是被无辜连累,不必如此吧这样叫我情何以堪!”

    他顿了顿,又凑上前去悄声劝道“何况萧王殿下是……江湖中人,也未必懂琴,未必知道你此礼的贵重,能不能投其所好先不说,就说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找到号钟,又耗费数年心血将其完美修复,难道竟忍心令其再次明珠蒙尘吗”

    胡文斐无所谓的笑笑,道“无妨!”

    萧明麟深知胡文斐爱琴成痴,且琴艺高超,实在想不明白这怎么就“无妨”了,一架名琴留在琴痴手里还是送到一介武夫手中孰好孰坏不是一目了然吗它怎么就“无妨”了呢何况你把自己最珍爱的宝贝送出去,收礼之人却丝毫不懂其价值,随意的弃于角落之中,这不是明珠蒙尘是什么

    可是他也深知好友性子果决,既然已经决定了,便再无转圜的余地,只能悻悻的合上盖子,转而打开了那个方盒,一时间流光溢彩倾泻而出,照亮了整间店铺。

    深蓝色的丝绒上摆放着一套十几件赤金镶着红宝石的头面,珠光宝气、花样繁复,却又不露丝毫俗气,反而有一种精巧雅致的美感。

    其间的一只步摇更是完美的融合了累丝和点翠的工艺,簪头是两只展翅飞翔、交尾相望的赤金累丝凤凰,凤凰的眼睛镶嵌着豆粒大小的宝石,炯炯有神,尾羽以点翠工艺镶嵌着翠兰色、雪青色的羽毛,其间又恰到好处的镶嵌着十数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

    步摇底部的祥云也以累丝工艺堆叠而成,熠熠生辉、变幻莫测,与穿插其中的凤凰交相辉映,衬托的两只凤凰宛若振翅欲飞、栩栩如生,令观者仿若听到了凤鸣九天一般。

    其它的十几样首饰也多以赤金做托、红宝石装饰,间或辅以累丝或者点翠的工艺点缀。或做成石榴花、牡丹花等百花形状,或雕成鹦鹉、百灵等鸟雀形状。整套头面放在一处竟如百鸟朝凤、百花齐放一般绚烂夺目。

    萧明麟再次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讷讷说道“这是……凤凰于飞?……是给郡主的胡兄,真的不用如此,郡主气质清丽雅致,这套头面太过艳丽,并不适合她,像萧王殿下选得那支步摇的风格就很好。”

    胡文斐优雅的笑道“芳华教尚红,郡主参加典礼时的服饰必然是红色的,搭配这套头面刚刚好,艳丽又不失端庄,才是一教之主该有的气度。”又道“明麟兄不必心中有愧,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与蜀王府无关!”

    萧明麟心中一凛,狐疑的望着他,表情凝重的说道“胡兄,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胡文斐忙道:“明麟兄慎言,在下只对乐器和首饰感兴趣。”

    萧明麟舒了一口气,笑道:“如此甚好,既然你想好了,我们可就真的带走了啊!”

    胡文斐拱手笑道:“请便!”

    萧明麟点头答应。萧明麒虽然对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但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政事经济上,所以虽然听说过号钟之名,却并不理解弟弟为何反应如此剧烈,当下也只是冲着胡文斐点点头,便带着弟弟离开了。

    兄弟二人提着四个礼盒来到栈,使了小二代为通报,也不报蜀王府的名号,只说有人来访。

    易寒山不明就里的随着小二迎了出米,见此情景虽然心下奇怪,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将两人迎进了所居的院。请二人在厅中坐定,自己在主位下首坐了相陪,又吩咐侍卫上了茶,易寒山才道“不知世子和二王子所为何来”

    萧明麒笑道“明麒携二弟前来拜访萧王殿下。”又明知故问道“贸然登门,不知王爷可方便

    易寒山面无表情的答道“两位来得不巧,我们王爷有事出去了。”

    萧明麒对他的淡漠不以为意,仍笑道“无妨,原是我们兄弟二人冒昧,不过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想来王爷也快回来了,我们等等就是。

    易寒山总觉得二人的态度有些诡异,待要细想又抓不住什么,只能说道“两位请便。”

    萧明麒笑道“久闻易寒山统领武艺高强、侠肝义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易寒山不知道只是坐着喝喝茶寒暄几句,他怎么就看出来自己名不虚传了,但是经此也总算想明白刚才的诡异之感是什么了——萧明麒身为堂堂世子,姿态不知为何却放得如此之低。只是这样一来,他也不便再继续冷漠无言,只能套了几句,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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