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出了宫门,夏穹又向韩凌详细询问了一番那乡绅的情况,才冲着“林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楚忆风也不以为意,淡笑着送別了王华等与林键交好的几位大人,又与孟浩闲谈了几句。

    因前程已定,三人均是心下轻快,遂相约去来鹤楼庆贺一番,三人把酒言欢,至晚方归。

    荣膺栈中,易寒山已经陪着林玄在房中等候了。林玄脸色臭臭的,怏怏的瘫坐在椅子上,无论易寒山说什么,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见楚忆风进来,易寒山忙躬身递上一张请柬,道:“教主,芳华教派人送来的请柬,他们将于五日后举行云姑娘就任教主的典礼,邀请您前去观礼。”

    楚忆风答应了一声,随手翻开看了两眼,淡淡的吩咐他去准备明天启程的事宜,才对林玄道:“三哥,殿试结果已经定了,你中了头名,以你的聪明才智,加上这连中三元的名头,必能光宗耀宗、重振林家。”

    他说着郑重的向林玄躬身行了大礼,恳切的说道:“请三哥一定要助我,否则他日九泉之下我实在没有颜面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玄无奈的苦笑道:“所谓天道循环、阴阳交替、否极泰来、盛极而衰,没有哪个家族是可以长盛不衰的,林家的败落不是你的原因,而是林家自己的选择,你真的不必如此自责,不必费尽心机助林家崛起。”

    他状若无骨的趴在面前的桌子上,长声叹道:“唉,你总让我放下,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尝真正放下了呢?”

    楚忆风沉声恳求道:“外祖父惊世大才却被迫致仕终生抑郁,外祖母一向与人为善却这么多年缠绵病榻,都是受我的拖累,我怎能不自责?三哥,舅舅性情耿直洒脱,虽也有才,临场机变却不及你十分之一,朝堂诡谲,我实在不放心他,这才先斩后奏迫你入仕,一为保全舅舅,二为望你重振林家,希望三哥不要再推脱了。”

    林玄斜睥了他一眼,撇嘴道:“你给我留推脱拒绝的余地了吗?你既如此迫切的想要重振林家,当年为何还要答应与那昏君和谈?杨奕真那老匹夫不是执着于天下正统吗?你就把京城打下来,再告诉他你的身份,看他还有何话说?到那时,重振林家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楚忆风苦笑道:“若非母亲以死相逼,我也不会前功尽弃,惹得教中兄弟也是怨声载道。”

    林玄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他的额头,道:“姑姑天真,你也天真吗?你不会派人看住她吗?只要最多坚持一个月,便可拿下京城,到时候木已成舟,她不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楚忆风乖乖的被林玄点着额头教训,等他训无可训了,才低叹道:“娘当时是真的存了死志的,即便让人日夜守着,也难保没有疏忽的时候,一旦出现差池,这后果我承受不起。”

    林玄定定的看着他面带愧意、眼带哀求的站在自己面前,全然没有了往日凌人的气势,突然就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罢了,既然这样能叫你心中舒服些,我就依了你的意吧。只一点,一旦林家起来,找到下一位继承人,你便不可再如此逼我。”

    楚忆风见他答应,不由松了一口气,道:“三哥只要将林家带出低谷、将自己的继承人培养成才,何须我再多加干涉?三哥放心,到时候天下之大,任君鱼跃龙游。”

    林玄却哂然一笑道:“我只负责找到继承人,你来培养。”

    楚忆风面色平静,似是早有预料一般,道:“可以,那三哥可要抓紧时间,趁着此时风头正盛,赶快定下一门亲事来。”

    林玄横了他一眼,道:“你烦姑姑为了让你保证不再起兵而逼你成家,怎么到我这儿自己便也做起那恶人来了?别想用家室拖住我。林家又不是没人了,我那么多侄子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楚忆风闻言一怔,若非林玄点破,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做出了跟母亲一样的举动,不由晃了一下神儿,眼前突兀的浮现出云姝那张明艳动人的俏脸来,不自觉的暗中想道:“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到哪了?能不能压制得住欧阳榕等人?”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无端烦躁的感觉,忙收敛心神将这一路与韩凌、孟浩、杨奕真等人的交谈以及大殿上的君臣对答俱都事无巨细的向林玄交待了一番。

    林玄听他说起与韩凌在放榜之前的那段对话时,不由再次难以抑制的火冒三丈,跳起来低吼道:“你就这样败坏我的名声?什么叫做懦弱?什么叫做安于命运?你为何不干脆说我死了?抱歉,注定要让你失望了,只要我还活着,终其一生也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楚忆风无奈叹道:“我这不是为了安抚住韩凌,好让他放弃翻案嘛,三哥你应该也知道,那件事根本就没有翻案的可能。”他神色转为肃然,一字一顿的说道:“而且,如今你的身后可是整个林家,你再不能任性妄为!”

    林玄双目赤红,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幽光,犹如困兽一般瞪着他。

    楚忆风坚决的回视着他,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悯和哀求。

    良久,林玄败下阵来,缓缓闭了闭眼,颓然长叹一声,听天由命的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谨慎行事的。”

    楚忆风鼻根一酸,忙眨了眨眼睛,眼角有可疑的水光闪现。他猝然低头,默默整理好先前默出的会试和殿试的卷子,敛眉垂目的递了过去,声音低沉的说道:“有劳三哥了,我明早就要离京,除了林禄和林福,我另外给你安排了一队护卫,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危险,可持此物求助孟伯涛。”他说着将一块玉牌递给林玄。

    林玄嫌弃的看了一眼,劈手夺过来揣入了自己袖中,愤愤不平的说道:“也不知道是谁非要把我置于危险之中,现在又反过来假仁假义的担心我!不说了,我这就去跳你千辛万苦挖好的火坑。”说完也不待楚忆风再说什么,转身径直出门去了。

    楚忆风怅然的望着他的背影,喊了易寒山进来,问道:“护卫可都安排好了?”

    易寒山答道:“请教主放心,无影已经带人跟着林公子过去了,孟坛主那里也打过招呼了。”

    楚忆风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易寒山恭声答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林左使和樊右使也已经出发了。”

    楚忆风点头道:“明日卯正出发,去芳华教。”

    ……

    云姝与云瑟分别后,便和碧瑶一起跟着欧阳榕、祁剑蝶回了庐山。

    其实虽然名为要为大典做准备,实际上却也没她什么事,祁剑蝶指派了盛熙和盛和专门来服侍她,兼做向导,每日领着她和碧瑶在教中闲逛,以熟悉各处的位置和职责。

    期间也见到了传说中的五大护法,五人均是年过半百,精神矍铄却神情肃穆的老者,三男两女,分别是白金护法王成、青木护法余英、若水护法宋锦悦、离火护法梁乐好和净土护法刘行远。

    五人与云姝见过礼之后,便各自回了住处,并不多言,之后也安静的跟仿佛没有这几个人似的。

    云姝诸事不用问,每日里都百无聊赖的在山上闲逛,趁机把一些主要的处所都暗暗记在了心里。这一日无意间走到了祁剑蝶的居所。盛熙上前叫开了门,祁剑蝶匆匆迎了出来,笑着施礼道:“教主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了?”

    云姝笑道:“闲来无事,随便走走,看这一处院落竹影婆娑,清幽雅致,不自觉的便走了过来。”

    祁剑蝶笑道:“那就请教主进寒舍一坐吧。”

    云姝正中下怀,笑着点头道:“如此便打扰了。”

    祁剑蝶笑道:“教主气了,请!”

    进了院门,便是一处小小的院子,院中遍植绿竹,翠色摇曳,很是养眼。满地上都散落着松散的竹叶,人踩上去沙沙作响,映衬的这一方院落愈发静谧。

    祁剑蝶赧然道:“教主,属下这院子比较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洒扫的不是特别及时,您留意脚下。”

    云姝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竹叶清香,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赞道:“很有意境,与大祭司淡然洒脱的气质十分吻合!”

    祁剑蝶赧然笑道:“教主谬赞了。屋舍简陋,还请您担待些,请。”将一行人让进了翠竹掩映下的小小房舍。

    当中一间堂屋,屋内陈设一目了然,只有简单的一桌二椅,桌上也只有一套茶具,散发着拙朴的气息,果然是很少有人来拜访的样子。

    云姝微微仰头,看着这间堪称简陋的屋子里唯一称得上文艺的东西:挂在桌子后面中堂之上的一副山水画。画中的山水景色应是取自李白《望庐山瀑布》中的香炉峰,画中炉峰雄奇、瀑布壮丽,峰顶烟云缭绕、山间白练高挂、山下激流奔腾、组成了一副绚丽壮美的图景,层峦叠嶂间苍茫神秘扑面而来。

    云姝心中一喜,煞有介事的观赏了一会儿,才笑着打趣的道:“这副画倒是为大祭司的‘陋室’增色不少,不知是哪位名家所画?”

    祁剑蝶微怔,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笑问道:“难道教主也擅长丹青?”

    云姝微微摇头,赧然笑道:“让大祭司见笑了,我并不懂画,不过却是长了眼睛的,只觉得这幅画的意境似乎很是奇妙,仿佛能引人入胜一般,让人止不住的心生向往。”

    祁剑蝶略带一丝矜持的笑道:“教主谬赞了。”

    云姝状似大吃一惊的样子,笑道:“原来竟是大祭司所画吗?大祭司果真是才华横溢!”

    祁剑蝶微微一笑,含笑把她往椅子上让,笑道:“教主请坐,属下这里虽说简陋,茶却是好茶,您不妨坐下来静心品一品。”

    云姝从善如流的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笑道:“恐怕要让大祭司失望了,我也不懂茶,饮之便如牛嚼牡丹,倒是浪费了你的好茶。”

    祁剑蝶噎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笑道:“教主乃真性情也!”

    云姝把茶水一饮而尽,笑着调侃道:“大祭司博学多才,我若是还没有自知之明,硬要在鲁班门前弄大斧,岂非自讨没趣,倒不如坦诚一些,起码还能得你一句‘真性情’不是,总好过词不达意、自取其辱!”

    祁剑蝶一口气又被噎在了喉咙里,面上挂着尴尬的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憋了半天,才低声道:“教主说笑了。”

    云姝惋惜的看着那副画,憧憬道:“也不算是全然说笑吧,我若是有大祭司的才华,必然也要画一幅这样的画挂在室内,每天看着心情都能好上不少,只可惜却是才疏学浅,也只能在你这里望画兴叹了。”

    祁剑蝶见她望着画的目光亮晶晶的,充满了渴望,不由哑然失笑,道:“那属下把这幅画送给教主也就是了。”

    云姝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画上移开,惘然一叹,道:“这必是大祭司心爱之物,我怎么好一来就夺人所爱呢?那样若是以后再来,大祭司恐怕会把我拒之门外的吧。”

    祁剑蝶忙微微欠身,道:“属下不敢。”

    云姝摆手笑道:“我就是一时兴起、随便说说,大祭司不必当真,而且我若是从现在开始学画,说不定哪天也就能画出这等上乘之作来了呢!好了,不打扰大祭司了,我再去别处看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施施然的站起了身,转身之际眼睛却又不自觉的看向了那副画,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依依不舍之意浓的可不像是随便说说。

    祁剑蝶眸光微闪,也忙跟着起身,笑道:“教主若是不嫌弃,不如属下专为教主作画一幅?只是如今教内事务繁多,却是要多耗费些时日。”

    云姝闻言目光一亮,却强自压抑着心中雀跃,口不对心的推脱道:“这样不太好吧,大祭司事务繁杂,我怎么好意思劳烦你?”

    祁剑蝶微微一笑,道:“教主不用气,属下作画也是调解心情的一种方式,不算劳烦,只要教主有耐心等待就行。”

    云姝闻言不由喜上眉梢,又贪恋的看了那副画一眼,才美滋滋的笑道:“有耐心、有耐心,这样总比我自己现学来的快多了,何况我就算学也不一定有大祭司的天赋,能画的这么好不是。”

    她一番话噼里啪啦的说完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太过雀跃了,不由讪讪然的笑了笑,道:“那就麻烦大祭司了,我先告辞了。”

    祁剑蝶含笑点头,躬身送她出门:“教主慢走。”

    走到院门口,云姝脚步略微一顿,一时踌躇不前、欲言又止。

    祁剑蝶诧然问道:“教主可是还有什么事?”

    云姝面颊微红,赧然道:“我能不能对画再提一个要求?”

    祁剑蝶淡淡笑道:“教主请讲。”

    云姝吞吞吐吐的说道:“能不能把我也给画到画里去,就是那种世外隐士的感觉?”

    祁剑蝶哑然失笑,淡淡应道:“好!”

    云姝这才心满意足、感激不尽的跟她道别,喜滋滋的带着碧瑶、盛熙和盛和拐上了另一侧的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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