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已有了些许凉意,夏虫聒噪的鸣叫似乎也变得婉转了不少,映衬着夜的静,山的幽。皎洁的月光温柔的倾泻下来,给天地之间蒙上了一层轻纱,入眼一片缥缈朦胧。

    就着圆月的光辉,一行人沿着平缓的山路快步前进,没有闲暇欣赏这山的静、夜的美,几人只顾埋头奔走。

    渐行渐高,山路明显变得陡峭起来,凉凉的秋风也终于有了逞威风的机会,绕过夜色中峥嵘嶙峋的奇松怪石、穿过空旷的幽谷、携着流泉飞瀑的点点湿意,玩弄着这些风尘仆仆的夜行者的衣袂。

    其中几名年轻的女子不由得打起了寒颤,然而脚下却没有停,喘息着快步跟上最前面的一名中年儒生。

    那儒生反而没有身后人显得匆忙,只见他气定神闲的迈着优雅的步子,却始终衣袂飘飘的走在最前面。

    绕过一座山峰,夜行者们的眼前都是一亮,只见前方半空中闪烁出了点点灯光。

    儒生一直淡定从容的身形也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只听他抖着嗓子道:“锦儿,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接着又自言自语的低语一句:“终于及时赶来了。”

    中间的一名年轻女子喘着气断断续续的答道:“爹,我没事,正事要紧。”

    她旁边的一位中年美妇淡淡的说道:“锦儿你太逞强了,之前没什么关系,以后可要自己小心了。”

    一名与中年儒生面容有几分相似的侠士有些迟疑的轻声说道:“大哥,这么做能行么?毕竟锦儿不是……”

    “一定行的!”中年儒生陡的提高了嗓门,断然喝道。

    转即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他顺了顺气,刻意放缓了语气,才接着说道:“只要成了夫妻之礼,就算他再怎么狠心……唉!”

    他说这句话时本就有些底气不足,未及说完又长叹一声,这样一来就更显得心虚了。他故作镇定的环顾四周,见各人眼中均有惧色,不由得心中一凛,随即面色一沉,叹道:“到了这种地步,咱们还有退路么?锦儿啊,真相大白之后就全靠你随机应变了!”

    一种无形的恐惧骤然笼罩了四周,众人顿时噤若寒蝉,一阵秋风吹过,各人衣襟“猎猎”作响,宁静的秋夜中满是萧瑟之意。

    云锦不屑的看了看周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笑道:“爹,这话你都说了一百多遍了,这点儿手段女儿还是有的,你就放心吧!”

    “楚教主不同旁人,关于他的那些传言你不是没听过,总之不可大意了。”中年儒生云琴不放心的叮咛着。

    云锦习惯性的撇撇嘴,道:“爹啊,你说的女儿都不知道此行是入洞房还是上战场了。”

    她此话一出,几名年轻不谙世事的弟子首先笑出声来,受他们感染,各人脸上都有了笑意。

    中年美妇云夫人史紫鸾劝道:“师兄,事已至此,惟有放手一搏,你就不要再给锦儿施压了。”

    云琴拿这个刁蛮任性、争强好胜的女儿也没办法,况且听了她那句不伦不类的话也是忍俊不禁,此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含笑摆了摆手。

    这一摆却仿佛把刚才的胆怯压抑都推了开去,喜庆的气氛重又回到了一行人当中。

    就像要印证这喜庆一般,猛听得砰……砰……嘎……几声,半个天空瞬时亮如白昼。

    众人忙抬头观看,只见遥遥的山顶上空,满天璀璨的烟花与闪耀的星月交相辉映,似千万颗流星同时滑落天际,颇为壮观。

    紧接着四处都响起了砰砰砰的声音,众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合围涌来,颇有震耳欲聋之势。漫天的烟花更是缤纷多彩,一层焰火还未隐去,另一层又已升起,层层叠叠的交相辉映,点缀的夜空煞是好看。

    年轻人的心中哪里装得下多少忧虑,见此情景,方才的忧色一扫而空,众人都齐声欢呼起来,七嘴八舌的表达着心中的兴奋或者羡慕之情:

    “真是太漂亮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壮美的景象呢!”

    “是啊,不愧是江湖帝皇家,果然气势非凡!”

    “非寻常门派所能比,这次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大伯,钰儿想着咱们青竹山庄诸事就算是讲究的了,没想到这逍遥教更加铺张。”说话的是一个清秀亮丽的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是青竹山庄掌门云琴的四弟云瑟的女儿,名叫云钰。

    云钰作为家中幺女,上面还有三个哥哥,自出生起便备受父母兄长的宠爱,生性活泼好动,最是古灵精怪,这次也跟着父母一起来送大伯家的大堂姐云锦来跟逍遥教的教主楚忆风完婚。

    云琴听夫人刚才的话头,似乎是责怪他身为掌门却在众弟子面前露怯、失了颜面,心中正思索着如何找回面子,一听云钰发问,忙清咳一声,停下脚步郑重的说道:“这次带你们来就是要你们见见世面,不要成为井底之蛙,盲目自大,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众子侄弟子均肃穆回答。

    “大姐真幸福,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归宿,以后可要多关照我们姐妹呀!”没有了惧意,又亲眼见到了这样的排场,云锦的四妹、庶女云婵开始艳羡的恭维起了云锦。她和云钰一样,也是作为姐妹来送嫡姐出嫁的。

    闻言,青竹山庄一众男丁也纷纷鼓噪附和起来。

    “那当然,咱们都是亲亲的兄弟姐妹呀,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提携大家的!”云锦得意的承诺着,心想:楚忆风,这个武林公认的霸主,过了明天,可就是她云锦的夫婿了,难不成他还真敢当着众多武林同道的面……?

    “不会的!普通人都还要个面子呢,何况是他!”云锦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众姐妹羡慕的目光中又高高扬起了头。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此起彼落的烟花才告一段落,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一个细小的女声怯怯的开口道:“只可惜了姝儿师妹,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声音虽轻,却犹如在这一行人中浇了一盆冷水,刚才还喜气洋洋的众人霎时又沉寂下来。

    云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清咳一声,缓缓开口道:“锦儿呀,这里不比山庄,以后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儿,遇事要三思而后行,你那倔脾气也要改一改,当初想要姝儿来,为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儿,不过……,也许这就是天意,你可不要再任性妄为。”

    “是啊,锦儿,以后不在爹娘跟前,凡事不要太任性,顺着他些,他也不至于为难你。”史紫鸾言语中担心的意思也表露无遗。

    “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不会惹麻烦的。”云锦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正说着,迎面山路上走来了两个人,云琴忙上前几步,抱拳道:“林左使,易寒山统领,途中出了点麻烦,让您二位久等了,实在抱歉!”

    “云掌门气了,各位远道而来,敝教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来人中身穿月白衣衫的瘦高男子是逍遥教左使者林一飞,潇洒从容的抱拳说道,其彬彬有礼之姿比之云琴更盛。

    “林先生言重了,盟主大婚,贵教上下定是忙碌异常,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就省去吧,云某理解!”云琴矜持的笑道。

    “云掌门,云夫人,各位师兄师姐远道而来,还是赶快上山休息吧。”另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衫的男子适时说道。此时是逍遥教主的护卫统领易寒山,其眉目如刀削斧琢般凌厉,尽管极力掩饰,周身还是散发出一种凛然的气势。

    来到山上,各门各派前来祝贺的人都纷纷从舍中出来与云琴一行人见礼。

    寒暄了好一会儿,青竹山庄众人才在林一飞的引领下,进到一处安静的小院落里商量婚礼的具体事宜。

    而易寒山则径直回教主楚忆风所居的醉月轩复命去了。

    不料刚走到门口,就听屋内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声,轻声道:“睿儿啊,娘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过份了,可他毕竟是你的……唉,是娘没本事,连累了你,可娘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

    知道是太夫人在屋内,易寒山心中多少有些诧异:本来这样的日子,太夫人作为母亲来看看儿子也在情理之中,可在他的记忆中,教主跟太夫人虽然表面上也算母慈子孝,但关系实在称不上亲近,何况她老人家此刻说的话也实在跟大婚沾不上边。

    太夫人平日里都住在后山礼佛,清心寡欲的从不过问教主之事,几年下来到这醉月轩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都已是半年之前了。

    当时逍遥教正与朝廷恶战,发兵围困了京师燕京城。

    也不知道那一晚母子俩都谈了些什么,太夫人回去后竟就在佛堂长跪不起、茶饭不进了。

    而教主对于全面攻城的命令也是一拖再拖、迟迟不下,踌躇七日后更是不顾一片大好的形式,竟直接选择了与朝廷罢兵言和、承了诰封的萧王,弄得原本士气高涨的教众怨声载道,差点直接哗变了。

    思及此,易寒山不无担忧的感叹出声:“难道这次又会有什么变故吗?”

    然而却听楚忆风低声道:“娘,您放心,我不会再生什么事儿了。”语气平淡的不露一丝情绪。

    “唉……”太夫人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屋内隐约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想必是有人站起了身。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楚忆风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娘,儿子送您!”

    “不必了,你忙你的。”太夫人说话间已走到了门口。

    虽说已是太夫人了,可她雾鬓云鬟、眉目如画、姿貌端华、音容娴雅,身着一袭合体的淡青色衣裙,愈发显得长身玉立,朴素无华的装扮偏偏透着难以掩映的雍容之姿,与楚忆风站在一起倒更像是姐弟。

    楚忆风身穿一件简单的玄色家常袍服,周身全无装饰,愈发显得身姿挺拔如松;没有加冠,一头顺滑的长发随意披在脑后,在夜风中恣意飞扬,端的是潇洒不羁、风流倜傥;然而在那莹白如玉的俊颜之上,古雕刻画的剑眉之下却又生得一双大大的杏眼,在明灭不定的烛光映照下,宛若润泽潋滟的秋泓,弱化了他一身松映寒塘的清冷桀骜之势,任谁见了都要由衷的赞一声温文尔雅、公子如玉。

    只见他轻轻扶住太夫人左臂,说道:“这些年来儿子一直俗务缠身,很少能在娘亲身边尽份为人子的孝道,今日难得清闲,就由儿子送娘亲回去吧。”

    易寒山发现自己再次不由自主的从他清冷无波的语气中脑补出了一丝淡淡的温柔,不由啼笑皆非的摇摇头,心道:纵使深知他的性情,却还是下意识的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看来自己真是没的救了!

    易寒山心中感慨万千,直到二人缓缓走近,才慌忙躬身行礼,道:“寒山见过教主!见过太夫人!”

    “看,还说没事!”太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微笑道,“你就安心的忙你的去吧,有雪儿陪着娘就够闹的了。”

    楚忆风那扶住她的手不由得一僵,缓缓放了开去,眸中寒光乍现,淡淡的瞥了易寒山一眼,道:“也好,那儿子就不远送了。”说着扶太夫人上了软轿,吩咐左右道:“小心送太夫人回去!”

    几名丫鬟和侍卫忙躬身应是,侍卫们小心抬起软轿,丫鬟们随侍在侧,一行人缓缓行去。

    楚忆风却似完成了一件任务般随即转身回房去了。

    易寒山虽然一直恭敬的垂首而立,但锐利的眼神还是悄然捕捉到了教主眼中那抹一闪即逝寒光,不由得心中一凛,一时如芒在背,暗自叹道:“教主终究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教主啊!所谓的温润如玉也不过是他心情不错时惑人的表象罢了,若是某人好死不死的撞上了心情不好的教主,就只能怪祖宗不佑了。”

    他茫然盯着太夫人的软轿看了一会儿,再看看空荡荡的门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又是长叹一声,很悲催的意识到:这个“某人”,今天自己是做定了。

    “他们到了?”楚忆风平静的声音拉回了易寒山的思绪,他这才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忙跟进屋内,躬身答道:“是,教主,云掌门一行人到了,已安置在房中。林左使和云掌门正在商议具体的仪程。”

    楚忆风淡淡的“嗯”了一声,未置可否,完全没有新郎官该有的欣喜憧憬之情。

    易寒山在心中哀叹一声,只得硬起头皮又道:“还有一件事,属下想请教主赦免了白长老的儿子,白长老早年丧偶,膝下只此一子,平时又总是忙于教务,对儿子疏于教诲,致使白兄弟缺少管教,犯下了如此大错。照理说按教规本应当斩,可依属下看来,林、范二位使者和其余七位长老虽然口中不言,心中却还是希望教主能饶他不死的,更何况教主大婚在即,何不图个吉庆,赦免了白兄弟。”

    白长老名叫白德芳,是逍遥教中地位仅次于左右使者的八大护教长老之一。

    八大长老平时主要负责与各地分坛的联络,是总教和分坛沟通的桥梁,虽然平常的交流只需派出座下弟子即可,但若遇到大事还是需要他们亲自下山去处理的,所以说他们是教中最忙的人也不为过。

    上个月白德芳辖区内庐州分坛坛主离奇死亡后尸体又莫名失踪,这样的大事本该他亲自去处理,查找凶手,主持分坛事务。

    可是这位白长老望子成龙心切,竟然将这事儿交给了自己的儿子白世凡,嘱他去庐州代行父职。

    偏偏这位白大公子平时靠着父亲的地位在总坛都骄横惯了,去了分坛没了父亲的约束更是飞扬跋扈,况且他平时就是不学无术,哪里有半分断案决策的能力!

    一到分坛,白大公子便传下号令:“坛主在自家内宅死亡,凶手自然是家贼,坛主的夫人、两房妾室和五个子女自然脱不了谋权杀人的可能,给我关进大狱慢慢审理。”一句话便搅得分坛上下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两位分坛左、右副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分坛坛主并非世袭制。”白大公子竟然以为这两人不识时务,驳了自己的颜面,又传下一令:“好啊,既然并非世袭,那么你们两位副使便有了觊觎坛主之位谋权害人的嫌疑,也给我关起来!”

    这样一来,坛主遗孀以及坛主以下两位分坛“最高领导人”都在白大公子到来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先后下了大狱,一时间大家都对白世凡避若蛇蝎,却又敢怒不敢言,索性不再理会他。

    而白大公子却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这下马立威的第一步自己做得十分圆满,他也不理会那群处处躲着他的分坛弟兄们,索性带了自己的人轮番审问六位犯人。

    随他前来的人都是白德芳的下属,虽说都觉得这样莽撞办案十分不妥,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来质疑这位白特使。

    终于,在坛主的小儿子不堪重刑晕死狱中之后,分坛弟兄们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们持枪挟棒冲进狱中,将自知理亏所以并不十分抵抗的总教人马赶出了分坛。

    白世凡灰溜溜的逃回黄山总坛,竟还想着反咬一口,指责庐州分坛不服总教管束,杀了坛主意欲造反。

    听了爱子的一面之词,白德芳竟忘了核实取证,便急匆匆地将这个消息禀报了总辖分坛的左使者林一飞。

    听他说的郑重,兼之又知他素来稳重,林一飞也不敢怠慢,急急将这消息上报给了楚忆风。

    楚忆风虽然也是心中惊诧,但为了慎重起见仍派了直属于易寒山统领的青龙卫去暗中查证。

    证据一传回来,楚忆风不觉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偏听偏信。

    白世凡私设酷刑、草菅人命,自然被下了大狱,若不是教主大婚在即,此刻怕早已是黄泉路上一抹孤魂了。

    就连他带去的十几名下属也因为明知特使有错却不予规劝而受了杖责、关了禁闭。

    林左使、白德芳受了一小儿蒙蔽,自觉脸上无光。

    白德芳更是因有用人不当之嫌而被罚闭门思过,连长老之职都被撤了,自然不敢也无颜再为白世凡求情。

    逍遥右使者樊野性子耿直,向来嫉恶如仇,本身又执掌着赏罚堂,不会也不屑为白世凡求情。

    八大长老中其余的七位有与白德芳交好的,有素来敬他德才高尚的,虽有心求情,可站在一脸冷漠的教主面前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只得私下里去求俨然超脱事外的易寒山。

    易寒山一门心思只认教主,只要与教主无关,天大的事儿他都不屑去管,奈何禁不住七人软磨硬泡,而他私心中又认为大婚之日赦免几个罪人也可图个吉庆,这才有了刚才劝说楚忆风的话。

    要说这事儿的起因其实就是白德芳爱子心切,过于信任儿子,偏偏白世凡不学无术辜负了父亲的期望这么简单。

    易寒山又向来不信楚忆风真如外间传闻中的那般无情加冷血,所以七位长老给他讲给教主进言顾忌这儿注意那儿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暗笑他们优柔胆怯。

    但当他一字不差的按照七个人斟酌多日的言语说给教主听,却见教主一脸的无动于衷时,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楚忆风虽然沉毅果决,但即使他心中早有成见,也不会打断下属的话。倒是常有属下见他面沉似水、不怒自威,反而骇得不敢再说下去了。楚忆风也不以为意,若觉得没必要再听,便会顺势摆摆手令其退下。

    易寒山话说到一半时,见楚忆风一脸淡漠,便也想停下来,他倒不是吓的,而是见此情景便已知事不可为了,可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所以他仍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岂料,听他说完,楚忆风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哈哈一笑,道:“好啊,你若觉得可行,就照你说的办吧!”

    “啊?”易寒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随即就看到楚忆风眼中促狭的笑意,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又被他耍了,不由得暗叹一声:唉,还是把他想得太过良善了啊!

    戏弄完了属下,楚忆风方才阴霭的心情一扫而光,瞧了瞧一脸不忿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护卫统领,长身站起,正色道:“你的人查出来的,你该明白这件事的影响有多恶劣!天色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望着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进了净房洗漱的身影,易寒山一怔,狐疑想道:帮别人进言这件事很好笑吗?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思索良久,反复斟酌了半天自己方才所讲的话,易寒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再次确认了一遍那个早已成为了结论的结论:身居上位者,不是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喜怒无常,而偏偏他易寒山命苦,他的教主居然一身兼了这两项“优点”!

    易寒山无奈的摇摇头,躬身行了一礼,道:“教主,属下告退了。”说完默默退了出去,反身关了房门。

    易寒山回到自己的房间,吹熄烛火,和衣躺在床上,一双大眼却定定的注视着屋顶,心绪翻涌:自从上次与朝廷恶战后,教主的婚事就成了太夫人的心病。顾及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的太夫人,教主不得已同意广发征婚请帖,寻找有缘人。一时间江湖大小门派、地方士绅豪门闻风而动,纷纷送来适龄女子的画像备选。教主本来都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直到那张画像的出现……

    陈设简单的内室中,身着雪白中衣的楚忆风斜倚在窗前,静静看着一幅画像,摇曳的烛火在他清隽的脸庞上投下飘忽不定的阴影,又从微垂的眸中反射出意味不明的光泽。

    画像中的女子巧笑嫣然,不是倾国倾城的人儿,乍然看去,却偏偏能给人一种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感觉。待再细品,又深为画师出神入化的画功所折服,只寥寥几笔便把绯衣少女大大的杏核眼刻画的生动传神,眸光中的灵动狡黠、眼波间的顾盼流转俱都跃然纸上,却又隐约有一种淡雅悠然的气质萦绕在周身,清逸脱俗恍若不染凡尘的仙子。三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少女的身上糅合,却意外的没有丝毫违和之感。

    也不知是世间真有如此妙人儿,还是画师的思想天马行空、技艺卓然不群,才画出了如此超凡脱俗的意境?然而画上除了“云姝”两个字之外再无任何笔迹或者印章表明画师的身份。

    可楚忆风总有一种对画风的熟悉感,于是这位云姝姑娘便成了他的未婚妻。

    然而,此刻,在婚礼前夜,他一直古井无波的心中竟也有了隐隐的担忧,如果事情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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