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24年,冬季十月,吐谷浑的宫殿之内,吐谷浑的可汗慕容阿柴行将就木。

    阿柴的一生可以说活得很滋润,因为他有儿子二十个,或许是活动做得多了,才让他在这个年纪就得了重病吧。

    这一日里,病重的阿柴将他的弟弟、儿子都召到了病榻之前,一时间,整个屋子满满当当。

    这里也没有外人,都是慕容家的亲系。

    这些亲系看着行将就木的阿柴,不由得悲痛万分。

    阿柴的可汗之位,不是来自父袭,而是慕容树洛干为了维持国家大计传位给他的。

    慕容树洛干是吐谷浑王国第七位首领慕容乌纥提的侄子,慕容乌纥提袭父之位,但胆小懦弱,耽酒淫色,不恤国事。妻子念氏专权国事。

    405年被乞伏乾归所击败,在南凉去世,将汗位传给了有能力的慕容树洛干。

    树洛干继位之初,能力是非常强,他轻徭薄赋,赏罚分明,使得吐谷浑复兴,史称英武,可以说是威震梁益,称霸西戎。

    但412年之后,树洛干开始走了下坡路。

    用一句话来说。

    412年之前,谁也打不过。

    412年之后,谁也打不过。

    前半生的威武,和后半生的落魄,使得他在白兰郁郁而终,临死前,为了国家大计他没有将汗位传给他儿子慕容拾钱(虔),而是传给了他这个表弟阿柴。

    阿柴和树洛干,都是慕容乌纥提的侄子,可以说,两者都没有传位给自己的儿子。

    所以,这一次,阿柴也不准备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他将所有的子弟全都叫了过来。

    此刻,数十人都恭恭敬敬的跪坐在榻前。

    看着一表人才的大儿子慕容纬代,阿柴心神恍惚,半喘着气说道:“先公车骑将军(慕容乌纥提)因维持汗国大业的缘故,不教他的儿子慕容拾虔继承汗位,而把大任交给了我。

    如今,我又怎敢用私心把汗位传给纬代,而忘记先帝的伟大志向呢!”

    迷浊的眼睛看向诸子,随后望向慕容慕,虚弱道:“我死后,你们要拥戴你们的叔父慕容慕为汗,他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

    诸子闻言,登时看向叔父,眼中有着不知名的光彩。

    慕容慕是慕容乌纥堤的儿子,和他们的关系是极深的,并非单纯的表叔。

    因为阿柴的父亲,是慕容乌纥堤的哥哥,阿柴的母亲自然就是慕容乌纥堤的嫂子了。

    胡人有个习俗,叫兄终弟及,而阿柴的父亲也不幸,在生下阿柴就战死了。

    于是,慕容乌纥堤就娶了嫂子,阿柴的母亲也就变成了叔母,叔嫂之间又生了个儿子,就是这慕容慕。

    也就是说,慕容慕是阿柴同母异父的弟弟。

    阿柴的做法,虽然是把汗位再还给叔父一脉,但也是起了私心的。

    毕竟,这是他叔父xx了他母亲生下的弟弟啊。

    阿柴的儿子们是清楚的,所以并没有甚么特别的不满,但不爽总归是有些的。

    阿柴也知道他不把汗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他们一定会有怨言,于是,为了他们不给慕容慕捣乱,他便让他的儿子们各献上一支箭。

    待箭支上来,阿柴已快神志不清,他对离他最近的人说道:“你且折箭一支。”

    距离他最近的,是他的弟弟慕容慕利延,闻阿柴之言,慕利延也没耽搁,他知道他哥哥要撑不住了,当即便拿出一支箭矢给折断。

    阿柴又道:“你将那十九支箭矢合在一起,再折之。”

    慕利延照做,将箭矢合到一起,可怎么也折不断。

    阿柴撑着身子道:“汝曹知之乎?孤则易折,众则难摧,汝曹当戮力一心,然后可以保国宁家。”

    说罢,啪嗒一声,一命呜呼而去。

    一时间,诸子痛哭,叔侄悲泣......

    .........

    同月,北魏。

    朔州侯刘盛上表平城,边关之地有兵叛乱,为首者一十六人皆已伏诛,但叛乱过后朔州兵少将寡,遂欲招兵,天子命独孤单于刘罗辰遣落三十至朔州......

    十月下旬,戌城督护府外。

    “阿干,阿干!”

    一位骑着黑色大马的少年来至此处,抬望府宅大门,他很是惊喜,急匆匆的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直冲那府外的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正是刘盛。

    “二锅头,你不是去就任去了吗?怎得闲来我这督护府了?”

    看着飞奔而来的刘尔头,刘盛笑嘻嘻的伸出双手,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拥抱。

    “哈哈,皆因阿奴想念阿干呀,怎么,阿干不愿见吾?”刘尔头伸头笑道。

    “你这奴子。”刘盛笑骂,松开手来,朝刘尔头细细打量一番,双手各拍刘尔头的一只膀臂:“好啊,壮实了不少。”

    刘尔头一伸手,朝刘盛胸膛锤了一拳:“哈哈,那是,不过,可比不得阿干之精壮啊。”

    “呵呵,走,随我入府。”刘盛轻笑一声,拉着刘尔头的手便入了督护府。

    “阿干,听单于说,日前诸部叛乱,独孤少兵,不知是否属实?”刘尔头一边走,一边问道。

    “嗯,确实如此。”刘盛点了点头,叹道:“你来时应见我戌城守将皆是女郎,若非无有男儿,吾又何必如此呐?”

    “哎,戌边戌边,谁人戌边谁人部落便会遭创,柔然年年来犯,我独孤部年年损丁,此次,我独孤部已遭大创,大单于不该遣其他部落来吗?怎还让我独孤部戌边?”刘尔头满是怨气的说道。

    “谁让我独孤部为大魏强部呐。”刘盛摇了摇头:“何况,即便大单于想撤我独孤,太父也是不愿的。”

    “太父?”刘尔头楞了下,问道:“太父为何不愿?”

    刘盛笑道:“我独孤戌边,可得一州之地,若被单于撤去,那这朔州,也便不在我独孤之手了。”

    “哦!”

    刘尔头微微点头,他不是没读过书的人,刘盛这么一讲,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对刘盛笑道:

    “阿干,此次太父听闻你部损失惨重,特调五十邑落部民来此,先行者乃八国独孤之落,太父为防阿干制服不住,才命我带人前来。

    现今,诸部已至拔那山下,余三十落正在途中,阿干甚么时候有空闲了,便去见上一见吧。”

    刘盛闻言,登时大喜,拍着刘尔头的肩旁说道:“好,好呀,阿干正愁无兵可用,尔头此来,正解我之危也。”

    说着,突然一愣:“好你个二锅头啊,我倒是说您怎会来此,原是太父之命,你方将还言是想念于吾呐,该罚,该罚呀。”

    “诶?”刘尔头身子一跳:“阿干何故此言呀?阿奴与你讲啊,原是我父耶要来的,还有独孤尼那奴子,一直叫嚷着,若非我想念阿干,缠着太父让我前来,那来得,指不定是谁呢。”

    探着头,戏问道:“难不成,阿干想我父耶来此?”

    闻此言,刘盛嘴角抽抽,相比于刘求引那中年大叔,他倒是希望是独孤尼或是这刘尔头,毕竟有代沟啊。

    而且,那也是独孤单于的嫡长子,下一代独孤单于,他要来到这里,那这朔州是他说了算还是刘求引说了算?

    撇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尔头所言极是,阿干呀,还是喜欢你这白白净净的小伙子。”

    “今夜同榻?”刘尔头挑了挑眉,对于刘盛的骚话,他早已免疫,什么小伙子,小白脸,大屁股的,头两年可没少听,他也知道,刘盛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真要和男人那啥,他一准跑的比谁都快。

    刘盛抬眸下撇,一伸手,啪叽一声,撸了下刘尔头的后脑勺。

    “你若由男化女,阿干定会与你夜夜同榻,你这粗鄙小子,就算了吧。”说着,抬了抬刘尔头的手臂,一脸嫌弃样。

    刘尔头撇着嘴,摸了摸后脑勺:“哼,阿干无人道也。”

    刘盛撇了眼,摇摇头,没再理他。

    夜里,为刘尔头接风洗尘之后,刘盛便其打发到厢房歇息,自身回到书房写下几道命令,让飞奴传到狄那与盛乐。

    第二日,刘盛和刘尔头从戌城出发,一路奔向拔那山的独孤部落。

    此时的独孤部落相比以往很是热闹,这一次,刘罗辰将八国之内的独孤部民迁了近万人过来,这是一次不小的迁徙。

    牛、羊、马匹与人,加起来不下十万众。

    “阿郎,许久未见,身子依旧硬朗啊。”

    一位老妇人来到这新部落串门,打眼就看到一个熟人,对其激动的说道。

    老妇人前面有个胡子邋遢的小老头正在毛钻旁忙活着,听身后有人讲话,猛得转头看去,这一看,面色大喜。

    “大妹。”老头一边叫着,一边朝其走来。

    “阿郎。”老妇人激动的身子有些颤抖。

    “大妹啊。”

    “阿郎......”

    两个老人相拥,许久后,老妇人问道:“阿郎此来,可是不走了?”

    “不走了,不走了,单于说是让我们的邑落来此定居,往后啊,你我兄妹,便可时常相见了。”

    老妇人喜极而泣,自她嫁到这里来,便和兄长一家几乎断了联系,以往有着儿子和丈夫,倒也还有依靠,可自从柔然今年入关开始,她的儿子、丈夫先后战死沙场,到最后,连她那女郎也是从了军。

    如今,家中仅剩下她一个老人和一个十岁的孙子相依为命,但她并没有觉得苦。

    因为她们的可汗,对她们非常好,从不让她们为生活而担忧,吃得喝的,由可汗的家仆来送,自家的牛羊,也由可汗的家仆统一照料。

    那白鹭(警察局)里的人,还会经常将她们这些被可汗称为烈士家属的人聚到一起,说是开甚么联欢会,这一来二去,落里的女人们,也算是有了盼头,时不时的三五人聚在一起,相互帮衬着。

    但女人呐,总觉得没有男人就没有依靠。

    昨日里,听说独孤部又迁来了几个邑落,里面有不少熟人,也有很多人家中都有要出阁的女子,待娶得阿郎。

    听到这个消息,整个部落都惊动了,要知道,天下独孤是一家,原本就是聚在一起的,只是后来被拓跋珪、拓跋嗣二位国主连续离散了。

    这一次,她们说不定会在里面找到相熟的人,尤其是,在得知这些邑落都是从八国内迁来的,那些出嫁后,本家却迁到八国之内的人更是激动了。

    这一次,阿郎/父耶/阿母/阿娘会来吗?

    想起这个,很多老妇人都激动的睡不着觉,叫上三五个‘闺蜜’一起探讨这件事。

    主题的发起人,是寻亲者,叫来这些‘闺蜜’,就是想让她们明天帮忙一起找找。

    可商量着,也不知是那个‘闺蜜’提出,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赶紧为家里的女郎去寻摸寻摸个好儿郎吧,不然再不行动,下一次赤凰军招兵,说不定就轮到他们家的女郎。

    这一提,话题就从寻亲的主题,变成了相亲的主题。

    在她们想来,女孩子上战场打打杀杀的,那能打得过人家壮汉吗?

    要不是刘盛对她们很好,她们一定不会让自家的大女去从军,这一去,她们几乎都当那大女已经死了,现在,可不能让二女再入了军。

    这一说,诸多‘闺蜜’都心动了,都开始呼朋唤友的,让她们帮忙寻摸。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到了这第二天,老妪集团出发,前来新落探查,既是寻亲也是相亲。

    而这老妇人,就是寻亲的一员,她不是最幸运的,因为她走了三个落,才寻到了她的兄长,有些人,只跑了一个落,便找到了自己的本家。

    找到本家的人,待话叙衷肠后,也没忘记为‘闺蜜’家的女儿找个婆家,毕竟她们的落内,可算是无有男丁了,想说个亲事都难。

    虽然说这次来了些阿郎,可谁不知道这些人是要上战场的?

    她们要是不快些下手,保不准就嫁不出去了,等嫁出去了,这男娃子即便战死,那还有他弟弟、他表弟,也算是给女娃子找了个依靠,要是能留下个子嗣,那是最好不过了。

    刘盛来到这里的时候,是这样的情景。

    “阿郎啊,独孤xx家,有一女,年芳十三,已到出嫁的年纪,落里的阿郎可有未曾婚配的啊?”

    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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