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甜甜在家练了三个月的歌,要去杭州参加“中国好声音”。

    她最希望能陪她去的人是满小山。

    满小山正在和信贷员开会。眼看到了年底,正是冲刺任务指标的关键时刻,收贷任务还欠着一大半,他有些着急。

    周羽把所有贷户的资料搁在他面前,说:“不解决几笔大额贷款,任务根本完不成。我建议应该集中精力先把镇上那笔贷款攻下来。”

    孟庆照说:“庄有成是个老滑头,凭我们几个的力膀抗不过他,得请县社领导出面协调。”

    周羽也是这个意思,而且他已经和县社分管领导作了汇报,分管领导说要和梁主任商量商量。

    周羽想让满小山再和梁栋勾通一下。

    满小山说:“你以为我没找过梁主任吗?你知道他是怎么熊我的吗?”

    孟庆照说:“我知道,他一定又摔了茶杯,说‘干工作要有自主能动性,要敢于靠上去粘上去,瞪起眼睛盯住了,什么事都找我,还要你们干什么!’,

    周羽笑了,“就你知道的多。”

    满小山说:“你们知道就好,谁都指望不上,还是自己的筢上柴火。”

    孟庆照说:“你和小甜甜处得已经很深入了,怎么还不把陈六子那个货挖出来,先把他那笔贷款收上来,我们也好过些。”

    几个人都看向满小山。

    满小山有苦难言,他住院期间,除了宋庆国夫妇照顾他,还得到了陶甜甜的悉心照料,他发现那个女孩子内心其实很柔软,有些不忍再利用她。

    陶甜甜就站在门口。

    孟庆照的话一字不漏的全灌进耳朵里。

    她背靠着墙,眼泪不知不觉得流下来。

    她原以为满小山是一个很真诚很值得信赖,甚至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却没想到他为自己挖了一个陷阱。

    宁信世上有鬼,不能信男人的嘴。就没有例外吗?为什么这一路走来,遇见的全是心怀鬼胎的男人。

    陶甜甜有些厌倦这个虚伪的世界,她觉得天空暗淡下来,活着太没意思了。

    她慢慢走到封闭的楼道窗户跟前,推开一玻璃窗,想要跳下去。

    这时听见满小山说:“我几段时间有些迷失方向,在住院那些日子里,我忽然想明白了,做人还是要有底线,不能因为工作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陶甜甜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活得很透明很真实……在她面前,我的心硬不起来。”

    “这是策略,你听过‘三国’吗?刘备骗荆州,他做的事够没底线了吧,可后世没有骂他的。”孟庆照说。

    “扯远了,书上的事和现实是两码事。”

    周羽说:“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不把陈六子那笔贷款收上来,我们就有可能完不成任务,朵山社就得撤并,我们就得灰溜溜地离开这里,从此在整个信用社再抬不起头来。”

    “是啊,成王败寇么。”

    满小山叹了口气说:“我累了,不想坚持下去了,无论今年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我都会辞职……”

    “辞职?你开玩笑的吧?”周羽惊呼。

    “丢了这么好的工作去干什么?”孟庆照问。

    满小山已经计划好了,辞职后先回朵子西把老家的房子建起来,然后就去做北漂,能混出名堂就在城里多呆几年,混不出来就回老家终老一生。

    “做人快乐最重要,现在我一点都不快乐。”满小山说。

    周羽说:“小山哥,不带这样的,这样坑兄弟们……”

    “怎么叫坑你们呢,完成任务我退出,你接着干,完不成任务我承担责任辞职,丝毫不会影响你的前程。”

    “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孟庆照说,“先别说丧气话,还没将死,棋还有得下。我年龄大了,不怕当官的治我的事,你给我印一件上写‘还债’俩字的马甲,从明天起,我穿上天天缠着庄有成,恶人还要恶人磨,不信他能磨得过我。”

    满小山说:“不用这样,得罪人的事还是我一个人做吧。”

    “唉,我们当兵的还没泄气呢,你领头的要撤退了,这战还怎么打。”周羽闷声说。

    陶甜甜关上窗户,推开满小山办公室的门,说:“小山哥,我带你去见陈猛。”

    屋里的人不由面面相觑,尤其孟庆照,装作起身倒茶,挨到门口,“哧溜”一下窜了出去。

    “你在偷听我们开会?”满小山生气地问。

    “是啊。”陶甜甜走到满小山的办公桌前,手托着腮趴在桌上,花痴一样地看着他说。

    满小山要利用她没错啊,以前他们并不熟,为了工作他那样做有什么问题呢。

    如今他们在一起经历过生死了,在医院里相依为命过,满小山了解她这个人后,知错能改,不再去伤害她,说明满小山认可她的为人,那么,她们的未来就仍然值得期待。

    以前,陶甜甜认为干银行的,领着高薪,坐在空调房里,喝茶看报侃大山,是最舒服的工作,没想到他们原来是签了责任状的,是被任务压着的,完不成任务就要被免职。

    看来,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谁都不容易啊。

    陶甜甜决定帮满小山一把。

    周羽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干脆就直说了吧,我们知道陈猛在东州,而且知道他活得很滋润。找到他并不是难事,只所以想通过你找到他,是不想走法律程序,若是起诉他的话,法院会把他定成老赖,飞机高铁都不能坐,肯定要影响他在外头创业……”

    “别说了,我都明白。”陶甜甜说。

    满小山有些惭愧,听到周羽的解释,脸上的尴尬渐渐消失了,“陶小姐——”

    “满小山,你讲什么,我们曾经零距离地亲密在一起过,你叫我小姐?”

    满小山瞧了周羽一眼,脸上微微一红说:“陶……小陶……”

    “叫我甜甜。”陶甜甜用命令的语气说。

    周羽说:“真受不了你们,打情骂俏也不避讳点,我走了,你们继续零距离吧。”

    周羽出了房间,陶甜甜反倒拘谨起来。

    她坐到沙发里,说:“小山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带你去见我姐夫。”

    “什么事?我不做交易。”满小山警惕地说。

    “要做,否则你就欠我的人情了,咱们还是清清楚楚的好。”

    “你先说什么事。”

    “你先答应。”

    “不可能,你要我杀人我也得答应?”

    “要杀人用不着你,几个小年轻你都对付不了……”

    满小山“哼”了声说:“说正事。”

    陶甜甜不再逗他了,说:“你要陪我去参加‘中国好声音’。”

    “你想当歌星?”

    “想,特别想。”

    “好,我陪你去。”

    “真的?”陶甜甜高兴地要跳起来,“谢谢你,其实我知道自己成不了歌星,我就是想去那个舞台上站一下,近距离地看看那些大明星,看看我的偶像。”

    “有梦想是好的,至少你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我就……无法做到。”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满小山的眼前闪过火车上的场景,闪过那个邂逅的莫不放,接着摇了摇头,想把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从脑海里赶走。

    “是什么嘛?”陶甜甜不依不饶地追问。

    满小山沉默片刻,怅然地说:“别问了,我的梦想……已经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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